《延迟性痛感》余梦丹华

2、生日

　　“什么都没说？”
　　祝辞的嗓音很好听，如涓涓泉水，但此刻只令人静若寒蝉。

　　不同于白朔的泰山压顶、见血封喉，祝辞是另一种温柔刀。

　　审讯员发颤，老老实实地回答：“祝哥，这人嘴太硬了，真不愧是黎明组织练出来的机器，怎么拷问都不说。”

　　祝辞侧眸一眼，审讯员低头不敢再说。

　　再侧眸瞥一眼，一旁的保镖递上一双干净的崭新的白手套。

　　祝辞不缓不慢地戴上，骨节分明的指节在手套的包裹下，更显修长。
　　他的表情很冷静，又很温和。

　　这种时候，旁人觉得他不愧是唯一能站在白朔身边的人。
　　任何时候都猜不透心思。

　　“把灯都关了，监视器也关了。”
　　祝辞起身，保镖适时拉开椅背。
　　“你跟我进去。”

　　审讯员跟在祝辞身后进了审讯室，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清晰地听到俘虏的呼吸声。

　　审讯员拉开椅背，祝辞落座。

　　他用手指敲了两下桌面，淡淡开口：“邹凯，B1区黎明组织中校。”

　　邹凯慢慢抬起头，却看不见说话人的面孔，只能看到银色的领针链条反着细微的光。

　　“你的资料我看过，是一名出色的战士。不过很可惜，你跟错了组织。”

　　邹凯啐了一口。

　　祝辞不恼：“你的领导是乔森。”
　　“上周刚提了一套北区别墅。”

　　“邹中校，你们的工资付得起这个价格吗？”

　　邹凯没有回应，但祝辞很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一丝疑惑。

　　祝辞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眼眸盯着黑暗里的身影：“B1区黎明组织少将，乔森。和我合作应该有……”

　　他顿了顿，仿佛真的在思考。
　　“两年吧。”

　　“你放屁！”
　　邹凯暴怒骂出声，这是他被抓以后说的第二句话。

　　祝辞抿唇淡笑，侧眸看了一眼审讯员，说道：“接下来的你会的。”

　　审讯员点头回应，起身走到邹凯面前，用他熟悉的审讯手段一个接一个地拷问。

　　邹凯痛苦地吼叫，一边骂一边吐口水。骂黑鹰组织，骂审讯员，骂乔森。

　　审讯员开始用电击，将工具套在邹凯头上。

　　祝辞薄唇紧抿，伸手点开桌面上的显示屏，指尖不可察觉地碰触到一个按钮。

　　审讯员打开开关，霎时电流穿透全身，在黑暗里甚至能看到蓝色的火光。

　　不到一分钟，邹凯一动不动。审讯员赶紧换掉仪器，用力掐邹凯的人中，但为时已晚。

　　祝辞察觉不对，问道：“怎么回事？”

　　审讯员吓得浑身发抖：“祝哥……好像、好像死了……”
　　“前两天也用过，今天怎么……我记得没有开最大，祝哥是我失职，我认罚，祝哥别杀我……”

　　祝辞冷眼瞥向审讯员，回道：“领罚去吧，单子给我批，别让你白哥知道。”

　　审讯员如获新生，就差磕头谢恩：“谢谢祝哥，谢谢祝哥。”
　　说罢，他迅速离开审讯室，生怕祝辞反悔。

　　漆黑的室内，只有祝辞一个人的呼吸声。
　　他的视线牢牢盯着死去的邹凯。

　　瞳孔适应了黑暗后，也能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
　　邹凯睁大的眼眸死死盯向他，死不瞑目。

　　乍看是恨，愤恨。

　　但在邹凯看过来，目光对视的一刹那，他死前的一刹那。
　　祝辞读懂了他想说的。

　　不是恨。
　　是，别忘记。

　　-

　　初接手B1区，祝辞忙得脚不沾地。这个地方是边界区，什么组织都想掺一脚。
　　也是黎明组织武装力量最强的一个区。

　　祝辞一上来就铁血手腕地清算内部斗争，该杀的杀，该罚的罚，该做空的做空。
　　紧接着，启用渗透进其他势力的卧底，抢交易、抢地盘、抢武装技术。
　　最后，一朝斩首，直接击溃黎明组织的防线，黑鹰稳稳当当地占据B1。

　　他很清楚白朔的目的，B1区稳定，才能让白朔毫无忌惮地开展“人种计划”，防止后院起火，自顾不暇。

　　白朔统领的黑鹰组织，从十年前开始就在布局“人种计划”，他要将A-Z区的所有人，都植入【鹰眼芯片】，成为没有思想的机器，将所有的劣质基因全部清除，然后洗脑剩下的人种，为他所用，构建一个黑鹰帝国。

　　除此之外，黑鹰组织还在研发一种名叫【鹰羽】的溶血剂，说白了，就是能让人长生不老。
　　这可颇受顶流社会的支持。

　　祝辞刚结束战略通话，疲惫地揉了揉眉骨。又是36个小时没睡，桌上的咖啡已经没了热气。

　　来到B1区已经一个多月，通讯器除了公事，没有任何那人的消息。

　　祝辞点开白朔的对话框。
　　两人一来一回的消息都很简略，除了大部分时间在谈公事，余下关于私事的也都是时间、定位。
　　干什么一目了然。

　　明天就是25号，祝辞发送了一条消息：
　　【明天来吗？】

　　对方很快回复：【当然。】

　　简单的二字，驱散了祝辞此刻的疲惫，心情大好。
　　他起身，拿起衣架上的大衣穿上。

　　司机按照他的指示，前往B1区最繁华的商区。从停车场的VIP电梯直达顶层，商场里的人看到一群乌压压的保镖围着一个身形修长、容貌俊逸的青年，不免得停下脚步盯着看。

　　以为是哪家豪门阔少来消费，不少女生看到保镖群中心的祝辞后，忍不住和姐妹低声尖叫，掏出手机想拍，却被保镖及时制止。

　　祝辞目不斜视，在店长的引导下进了门店。大门随后禁闭，全店清场，保镖们守在门外。

　　路人再想看也看不到什么，于是纷纷散去。

　　-

　　第二天的傍晚。
　　祝辞穿着正式，风琴褶的衬衣搭配十字交叉领结，一丝不苟。稳重的同时，有几分贵气。

　　交响乐的声音欢快、愉悦。
　　一同他此刻的心情。

　　等了两个小时，通讯器的消息也任何没有回复。桌上的菜品已经凉透，他的眉眼也凉透。

　　祝辞双手交叠放在餐桌上，两个小时的坐姿没有任何变形和塌陷。
　　他的身姿依旧优雅、冷艳。

　　玫瑰花束上的香水味渐渐消散，祝辞从花束里取出丝绒盒。
　　长指拨开，盒子里是一对戒指。
　　他和白朔的尺寸。

　　祝辞哼笑一声，将丝绒盒放在桌上，银戒反射的光芒刺痛他的眼。

　　桌上的通讯器突然震动不停，在交响乐中格外突兀。

　　祝辞拿起通讯器点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兄弟的吃瓜。
　　首先是一张图片。
　　然后是接二连三的震惊、不可思议、躁动。

　　【白哥不是在和祝哥过生日吗？怎么闪现去了机场？】
　　【景小少爷回来了？是景小少爷吗？我没眼花吧！】
　　【你没看错，就是景小少爷！】
　　【白哥是和祝哥一起去接机的吗？怎么照片上没看到祝哥。】
　　【你蠢吗？景小少爷和祝哥……你想死是不是？】
　　【祝哥还在群里，赶紧撤回照片，快点！】

　　照片被撤回前，祝辞已经点开看过，是两个并肩的身影。

　　阴沉细雨的天气，白朔同样穿着正式，撑着一把黑伞，伞面倾斜为身旁的人挡雨。

　　与他共撑一把伞的就是那位景小少爷——景逸，他紧紧抓住白朔的胳膊，仰头凑到白朔耳边说些什么。

　　白朔偏头迁就他的身高，眉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

　　是祝辞从没见过的笑意，是他从未拥有的迁就和偏爱。

　　景逸。
　　他当然认识。

　　和他有着相似的眉眼。

　　准确说，是他像景逸。至少在白朔心里，是这么个顺序。

　　在白朔之前，景逸的父亲担任黑鹰组织首领，白朔是当时的二号位。
　　无非就是书里那套下属和少爷的故事。

　　一个阴狠、黑暗。
　　一个善良、明媚。

　　当时黑鹰并不强大，景逸的父亲被黎明组织斩首。白朔接管黑鹰成为统帅，为了保护景逸的安全，将人送往国外，自己独自撑起黑鹰，直到所有人无法小觑、无法撼动。

　　祝辞盯着屏幕看了很久，他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包场的公馆很冷清。

　　白月光终究是白月光。
　　而他只不过是蚊子血、是白米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