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皇子的白月光被灭门后》茉遥

12、第十二章

　　姜沉提出要离开藏剑山庄，老庄主一句关怀挽留的话都没有，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走的那天，偌大的山庄只有姜浮来送他们。

　　“二弟，是大哥对不起你。若不是因为我，父亲也不会这样对你。”

　　姜浮是真心觉得愧疚，可是对于已经被仇恨吞噬的姜沉来说，这句话就是赤/裸/裸/的炫耀。

　　他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大哥现在道歉还有何用？倒不如来点实际的，支援我一笔银子，毕竟在外面生活处处需要花钱。”

　　姜浮如醍醐灌顶，立即让小厮去取钱，小厮很快捧着一个钱匣子小跑而来。

　　“二弟，这是我所有的积蓄，里面有一万两银票，若是不够的话，等你们安顿好了，给我捎个信，我再想办法派人给你们送去。”

　　姜沉示意苏离接过那个钱匣子，微微一笑：“够了，多谢大哥。”

　　花一万两买他的良心足够了，他并不想将行踪透露给他们。

　　姜浮语气真诚道：“二弟，要是在外面过得不如意了随时可以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姜沉点头，意味深长道：“大哥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等他回来，就是他们的末日。

　　要想复仇，姜沉首先要重续筋脉，这世上只有医术高明的药王能够做到，他便让苏离带他去药王谷求医。

　　药王谷隐藏在一片崇山峻岭之中，车马无法通行，姜沉如今行动不便，只能由苏离背着他翻山越岭。

　　时值隆冬，气候严寒，路面都结冰了，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下独自爬雪山都非易事，更何况是背着一个身高体重都远超自己的成年男子。

　　苏离的身姿被压得佝偻，用剑当拐杖杵着才勉强挺住没直接趴到雪地上。她背着姜沉顶风冒雪，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行走在崎岖的山道上，还苦中作乐地想着，这可能是此生她能离他最近的时刻，她要好好珍惜。

　　饶是苏离一路都极为小心，也免不了有滑倒的时候，她惊呼一声，滚下山前还不忘以身作肉垫护着姜沉。

　　所幸积雪比较厚，替他们降低了不少冲击力，不然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非死即伤。

　　苏离爬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关心姜沉有没有受伤，姜沉摇了摇头，余光瞥见她的裤腿上被血染红了一大片，不由蹙眉：“你流血了。”

　　“不妨事，只是小伤。”

　　苏离松了口气，只要公子没事就好，她受点伤没关系的。

　　流这么多血不可能是小伤，姜沉不放心道：“你把裤腿挽起来给我看看。”

　　苏离迟疑着没有动，姜沉直接上手卷起了她的裤腿，果然发现她的小腿皮肉外翻，被荆棘划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伤口还在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

　　见状，姜沉的眉头蹙得愈发紧了，他沉默地拿出了怀中的金创药替她止血，又从自己的外袍上撕下了一大块布替她包扎。

　　他微凉的手指无意中触碰到她的皮肤，激起一阵酥麻，虽然他们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但那时候他酒醉了神志不清醒，反而是此刻更令她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姜沉很快就包扎完了，怕被他看出异常，苏离连忙低下头掩饰脸上的红晕，却听他道：“我不想去药王谷了。”

　　苏离顿时顾不上害羞，惊讶地抬头：“为何？”

　　姜沉的视线落在这连绵起伏，仿佛望不到尽头的皑皑雪山上，声音在猎猎寒风中显得有些缥缈：“这座山太大了，我们走了半个月，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雪下得这么大，越往里路只会越来越难走，我们的食物已经不多了，你如今又受了伤，再走下去，只怕我们都会死在这。”

　　“不会的，公子！”苏离乐观道，“我的复原能力强，这伤很快就会好的，食物不多没关系，这山里有很多野生动物，我功夫好，可以去打猎，一定不会让公子饿肚子。我们已经进山半个月了，出去至少也要半个月，说不定继续往前走还更快呢？公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所以你也不能放弃！”

　　面前的少女形容狼狈，却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姜沉也不自觉地被感染了。

　　对，他不能放弃，他还没有手刃仇人，怎么能半途而废？在苏离掷地有声的鼓舞下，他重新恢复了斗志。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是在互相的鼓励支撑下才得以在地狱里挣扎求生。

　　天无绝人之路，又走了十天，他们终于看到了药王谷的大门。

　　苏离喜出望外，连日来的长途跋涉，她已是满面风霜，脚上都是血泡，却顾不上休息，立马给了看门的药童一锭银子，让他带他们去见药王。

　　见到药王，苏离这才将背上的姜沉放下，安置在椅子上，而她扶着椅背，许久都不能将腰直起来。

　　药王漫不经心地瞥了姜沉一眼，瞬间洞悉了他们的来意，“你想让我帮你重续筋脉？”

　　姜沉点头，“不知前辈可有办法？”

　　药王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慢条斯理道：“办法当然有，就是不知这报酬你付不付得起。”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姜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要前辈能替我重续筋脉，您要多少钱都可以。”

　　药王一脸不屑，“我看起来像缺钱的人吗？”

　　“那前辈想要什么？”姜沉不解。

　　药王指了指姜沉身旁的苏离，“我要她给我试药。”

　　他最近在研制新药，已经在猴子身上试验成功了，正想看看在人身上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效果。

　　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是还不确定功效的新药，风险更是未知。

　　姜沉不敢置信：“医者仁心，堂堂药王却草菅人命，用活人试药？”

　　药王被他这话气得吹胡子瞪眼，“我不用活人试药怎么知道每种药最后用在人身上有没有效？就连替你续筋接脉的药方也是在活人身上试验来的，你少在这站着说话不腰疼！”

　　说完便板着个脸命令药童送客。

　　他们历尽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苏离不想就这样无功而返，当即打圆场道：“药王前辈，我愿意试药！”

　　“苏离。”姜沉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

　　苏离回望着他，坚定道：“公子，苏离说过，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哪怕是要我去死。”

　　她顿了顿，向药王投去一个信任的眼神，“只是试药而已，我相信药王前辈不会让我有事的。”

　　药王对她拍的这个马屁十分受用，神色缓和了几分：“还是这个小丫头会说话。”而后对姜沉冷哼了一声，“看在这个小丫头的面子上，我懒得和你计较。”

　　苏离赶紧替姜沉道谢：“多谢药王前辈宽宏大量。”

　　姜沉和苏离顺利在药王谷住了下来，药王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便着手替他重续筋脉。

　　药王一边将要用的工具逐一放在火上炙烤消毒，一边简要交代了一下流程：“我要重新划开你手脚上的伤口，找到你断掉的筋脉，用羊肠线缝接起来，再为你施针，让接好的筋脉恢复活性。”

　　姜沉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这话说得简单，实际上操作起来一点都不简单。

　　药王往姜沉嘴里塞了一条巾帕，防止他因忍受不了疼痛而咬到自己的舌头，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从琳琅满目的工具中拿起了一把锋利的小刀，一刀划开了姜沉右手手腕上已经愈合的伤口，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这样的痛姜沉已经受过一次，此刻一点感觉都没有。

　　药王见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颇有几分赞赏，“哟，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坚强，希望待会儿我缝筋的时候你也能这么坚强。”

　　说着，药王已迅速找到了他断掉的手筋，似绣花一般飞快地缝接起他每一条断掉的筋脉。

　　剧痛袭来，姜沉终于忍不住闷哼一声，咬紧了嘴里的巾帕。

　　苏离见他疼得面色苍白，满头大汗，心也跟着疼痛地揪了起来，“前辈，为何不用麻药？”

　　药王边缝针边解释，“麻药会麻痹感官，这样就没办法感受筋脉的续接，也就不能判断它是否已经接好，所以再痛都只能忍着。”

　　这是个精细活，饶是药王眼疾手快，也还是花了半个时辰才将姜沉右手断裂的筋脉全部接好归位，他迅速缝合好他手腕上的伤口，替他止血包扎，然后用银针封住他的几大穴位，右手才算是治完了。

　　接下来是左手、右脚、左脚，每一次都要重复割开、缝合、止血、包扎的过程，这意味着同样的痛苦，姜沉要经历四遍。

　　姜沉痛到快要昏厥却又必须保持清醒的时候，他就在想，他所承受的每一分痛苦，日后势必要让他们千倍万倍地还回来。

　　药王不知道是仇恨使他强大，见他真的一声不吭，硬生生扛住了这非人的剧痛，不由也心生敬佩。

　　等药王将姜沉四肢的筋脉都缝合完毕，已是两个时辰之后了，姜沉像刚从水里打捞上来似的，浑身皆被冷汗浸透，整张脸上惨白如纸，没有丝毫血色。

　　苏离早已是泪流满面，恨不能以身替之。

　　最痛苦的环节结束了，还差最后一个步骤——仅仅只是将筋脉重新缝接在一起并不能让它恢复活性，还需配合药王独特的针法替他疏通经络，再辅以内服的药方慢慢将养着，才能渐渐恢复到未受伤的状态。

　　然而即便筋脉恢复如初，他十余年勤修苦练得来的一身武功，终究还是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