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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造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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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安恍惚的坐上车,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这个自己生活了24年的城市,黎安感到的不是亲切,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这个牢笼。
车停在家属院的门口,小区门口就是一个小广场,午后老人们在树荫下摇着扇子打着牌,小孩子无忧无虑的绕着小广场疯跑。
有人认出黎安,笑着跟他打招呼,黎安微笑的回应了
黎安刚走出几步,后面的议论声就不加掩饰的传来
“这个孩子从小就闷,见人也不爱说话。”一个大妈说
“听说他去了大城市就不管老黎他们两口子了,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却是个白眼狼”另一个大妈说
“可拉倒吧,老黎他们的两口子的话,你们也信。黎安这孩子可怜着呢”又一个大妈粗声粗气打断了两个人的话
黎安笑笑,心想难得有人能看懂自己的父母,他们对外人可从来都是表现的和和气气的。
站在门口,黎安看着面前的这道门,深呼吸了几下,他抬起手敲了敲了门。
是他爸给他开的门,比自己矮一些的男人一脸的不耐,说:“真是不把这里当家啊,回来还要敲门,整这些洋景儿。”
“身体不舒服”的女人坐在沙发上,脸上敷着面膜,面前的茶几上摆着洗好的红提。看到他进屋,忙拿下脸上的面膜,手指轻轻的按摩着她那张保养得当的脸。
黎安走上前,看着这个明显身体很好的女人,问:“妈,你身体怎么样了?”
黎妈笑的坦然,并不觉得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让自己儿子担心,是什么要紧的事,“还不是想你想的,你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吧,留在妈妈身边好不好。”
黎安沉默了一阵,开口小声的说:“不……”
黎安只发出了一个不的音,这个不字就好像一个火苗,点燃了积压已久的引线,发出震天的巨响。
面容冷峻的男人更冷峻,女人那保养得当的脸极尽愤怒刻薄,两个人一起冲着黎安大喊大叫。其实他们在说什么,黎安听不清,黎安感觉自己就像是突然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不受控制的坠入了一个冰窟里,四周一片寒冷,刺骨的寒气不断向他袭来,让他不寒而栗。他仿佛能感觉到冰冷的河水一点点将他吞噬,而他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自己在这冰冷的世界中不断下沉。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的站在俩人面前,等待他们发泄完。即使他现在已经27岁了,即使他刚刚穿越了1000多公里回来,从进屋连一口水都没有喝到。
贺长宁下了火车,还要转一趟大巴才能到家。大巴出了城区,路两边开始出现成片金黄的稻田,彷佛车子在金色的海里徜徉。东北的黄昏到来的很早,残阳斜斜的坠在天边。车子下了国道,穿过一个又一个村庄,再穿过一条笔直的乡道,就可以看到他的家了,他家就住在村边。贺长宁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早早的等在大巴车门口。
远远的就能看见自己家小老太太等在村口,身姿依然硬朗,腰板儿笔直。看到车子向村子的方向开过来,也不管贺长宁看不看得到,自顾自的冲着大巴挥手。
贺长宁笑着跟司机大叔说:“大叔,就在前面帮我停一下吧。”
司机大叔爽朗的应着:“好嘞,别落下东西啊。”
车停在了奶奶身边,贺长宁从车上跳下来,将手里的包扔在地上,上去弯腰抱住了自己家的小老太太。
奶奶回抱住自己的宝贝大孙子,手掌怜爱的拍拍自己的孩子,说:“乖宁宁,你可想死奶奶了。”
贺长宁孩子气的撒娇:“我也好想奶奶。”
奶奶乐呵呵的说:“走,快回家,奶奶今天去镇上给你买了排骨,炖的香着呢。”说着就要弯腰去拿被贺长宁扔在地上的包,被贺长宁抢先拎了起来。
贺长宁挽着奶奶的胳膊,语气软软的说:“奶奶,要不你跟我去陪读好了,这样你就可以天天给我做排骨了。”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自家的院门口,院里的小黄狗撒欢儿的叫着,贺长宁刚进院就被扑了一个满怀。
奶奶笑着说:“我去陪你了,小黄怎么办?”
贺长宁假装叹气,“哎,我在你心里还不如小黄。”
奶奶踢了一下他的屁股,笑骂:“真是出息,跟个狗吃醋。”
一进屋,满屋飘香的排骨味儿,小黄早就等了许久,急切的叫了几声,催促着抓紧开饭。
“宁宁,你放下东西就来洗个手,咱们准备吃饭。”奶奶已经掀开锅盖,将锅里炖的喷香的排骨盛了出来,小黄在她脚边打转。
贺长宁放好东西洗完手,奶奶已经将饭菜都摆好了,一顿饭贺长宁吃的那叫一个撑,奶奶做的饭菜从来都是最合贺长宁的口味的。
饭后贺长宁收拾好碗筷,奶奶将他拉到身边,摸摸手摸摸脸又拍了拍贺长宁的胸口,好像才确定了自己的宝贝大孙子在外面好好的。
这个大孙子实在是让自己没法儿不心疼,年纪很小的时候,父母就都走了,把一个半大的孩子留给了自己这个老寡妇。她只求孩子能平平安安的长大,谁知道后来遇见了那样的事,两年,孩子跟丢了魂一样。
所幸最后挺过来了,顺利的上了大学。
她总恨自己是个没本事的,所以才要自己的大孙子那么辛苦,一边上着学,一边打着各种各样的工。
贺长宁知道奶奶这是心疼自己,每次自己回来,奶奶总要确认一下自己没事才放心。不想奶奶太过担心,电视开着当作背景音,贺长宁开始给奶奶讲自己四处游玩的经历,一边挑着好的事讲,一边给奶奶看自己手机里拍的照片,给奶奶听的一阵一阵惊叹,直夸自己孙子厉害。
十一的七天假期,黎安觉得自己好想死过了好几轮。飞机降落的那一刻,黎安才真实的感觉,自己回来了。
母亲送机时,当着机场大厅熙攘的人群,哭的梨花带雨,万般不舍。那个画面就像荒诞的默片,在黎安脑海中播放着。母亲一直是一个好演员,可以自由的,迅速的,切换她想表现的角色,而自己只是一个一直不能让她满意的道具而已。
车子出了机场,黎安打开了车窗,虽然这个城市的空气算不上清新,却意外的让黎安感受到了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这个城市终于迎来了自己短暂的秋天,微凉的风吹在脸上说不出的舒服,黎安强打精神才没有睡着。
好不容易坚持到家,将行李扔在门口,快速洗了个澡,黎安将自己扔进了舒服的床铺里,在陷入睡梦前,给自己的母亲发了条信息报平安,以换得自己可以睡个好觉。
这几天,黎安没睡过一个好觉,无论是刚刚睡下,抑或是半夜,更多的是清晨四五点钟,肆意闯入他房间的父母。不论黎安是如何的状态,都被拽起来强制接受的,来自他们的关爱或训斥。
这一觉黎安睡到了第二天早晨五点多,睡醒时,黎安感觉自己身体都是软的。
看了一眼手机,还好没有未接电话,只有一条来自母亲的微信。
【林女士:“既然十一这几天带你去相亲的几个对象都不合适,那妈妈就让王阿姨再给你找找,到时通知你。”】
黎安只说了一个好,不再多言。
肚子里空的黎安心慌,可昨天回来后直接睡了过去,自是没有什么能拿来填肚子,只能晚上下班再去采购。
现在黎安只好下楼去开门的早餐店觅食。
小区门口就有早餐店,主食只有油条和包子,黎安无奈买了两个包子。
往家走的路上,黎安咬了一口包子,意外的味道还不错。脑海中,随机翻出一页画面,男生也是这样拿着包子,三两口就解决了一个包子,一路没再回头的走出了他的视野。
被折磨了七天的黎安,才想到还不知道贺长宁的情况怎么样,那个小张总有没有再使坏。
可是自己又不知道怎么联系他,那天晚上住的地方,因为走的时候太生气了,所以也没仔细看位置。现在唯一可能找到贺长宁的地方,只有那天的酒吧了。
要不,今天下班过去看看?黎安心想。
但是母亲随时查岗的电话实在是很麻烦,接下来的一天,黎安工作起来都有些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今天的母亲格外难缠,黎安无奈的只好在母亲的监督下回到了家。
黎安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身上还穿着白天上班穿的那身衣服,手指无意识的在沙发上敲击着,隔几分钟看一眼手机,这是他第一次对父母的电话有了期盼。
九点二十三,母亲的电话终于过来了,只响了一声,黎安就接了起来。
对面的女人惊奇的说:“哟,这次怎么这么积极?”
黎安手指紧扣着沙发的边缘,压下自己心里的紧张,小心的应付着。
电话挂断,黎安立马跳起来,跑出门。一路上,黎安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冷静,可是好像效果并不是很好,导航几次都在提醒他超速了。这通电话结束,母亲短时间内不会再打过来,最好的情况是今晚不会再打过来,但是也不排除有意外,所以他的时间并不多。
黎安基本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也不擅长撒谎,可是他就是很想要确认一下贺长宁是不是没事。
临近酒吧街,车流人流交织着,拥堵的过分,黎安心里就像被一群蚂蚁凌乱的踏过,牙齿啃咬着唇上的嫩肉。
堵了十几分钟,车流才有了动的迹象,黎安将车子拐到路边随便找了一个车位停下。
快步在人群中穿梭,手机捏在手心里发烫,黎安想,这条酒吧街真长啊。
微凉的秋夜,黎安到欢愉的门口时,却一身的汗。门口的招待经理迎上来,笑盈盈的说:“帅哥,自己还是找朋友?”
黎安缓了一口气才说:“我来找人,你认识贺长宁的吧?他今天来上班了吗?”
穿着时髦的男人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自家调酒师那些狂蜂浪蝶从来没断过,但是眼前这个男人这张脸,噫,好像有点眼熟,不就是那天贝贝扶着塞进出租车带走的吗?这是那晚贝贝给人睡了,然后苦主找上门了?
心眼子乱飞,面上却是不显,依旧笑盈盈的说:“他啊,他没来上班啊。他只是兼职,已经很久没来了。”男人心想,确实那天之后贝贝就没来上班了,自己这也不算撒谎吧。至于眼前的小美人听到是什么效果,那也没办法了。
黎安想起,那天来取东西的时候,那个小服务员好像也说过,贺长宁只是在这里兼职。所以现在连最后一个能找到他的地方都找不到了吗?
黎安心里的大石落下,可是却一直下坠,没个着落。他挺直了腰背,微笑着道谢。
招待经理笑着问:“帅哥要进来玩吗?我可以给你打个折的。”
小美人摇摇头,转身向着来路走去,单薄的身体在人群中显得落寞无助,招待经理惋惜的耸耸肩,又是一个为情失意的可怜人儿啊,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