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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出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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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隆听了这话,便点头笑道:“干爹你不知道,据说这是皇后娘娘的手笔呢,匾额是刚换下来的,你没看到下面缀着嫏嬛主人的落款?这是皇后娘娘的别号。这个庄子也是按着皇后娘娘的画的图纸建造起来的,统共不过二月工夫,就这样红火起来了。”
弘昼暗暗诧异,没想到这皇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进了大门,顺着一条石子儿漫的羊肠小路往里走,一种悠然的感觉袭上心头。
小路一边是个极大的水塘,约有三四亩大小,里头水色碧青,密密层层的荷叶连天,或有一两支才冒尖的小荷苞亭亭玉立,水面上几道竹桥纵横交错,长廊蜿蜒,八个竹制水亭错落点缀在湖面上,看着十分清爽,荷塘边是几株极大的树木,能在夏日乘凉。
另一边则是一块空地,有一座连绵的假山,山下则是用葡萄架子依山而做的长廊,曲折有序,上面绿荫成盖,廊下栏杆婉转,却是一溜儿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圆形石台,中间凹下去,石台边则有六个小树墩。
多隆似乎是这里的常客,笑嘻嘻地解说道:“那荷塘里不但有莲藕,还有菱叶,水里养着极多的红鲤青鲢等等,荷塘边放着许多藤椅和鱼竿鱼食等物,供客人在这里垂钓,钓上来的鱼可以自己带走,一条一钱银子,也可以在这里叫厨娘现做出来上桌吃,一条就是三钱银子,但是不许放回荷塘里去,若偷偷放回去一条,则罚款一两。”
又指着那些石台,已经有不少人围着了,有一种浓浓的肉香传来,多隆笑道:“那是用来烤肉的,放了炭火和铁网,客人自己可以随意烤,自己从家里带东西来烤肉也行,在这里叫人准备也可以,不过一座石台加上炭火铁网等等,须得二两银子。”
说着又忍不住笑道:“庄园后头则是菜地和果园,大约有六亩地,因此果菜都是新鲜的。”
弘昼行事向来荒唐,可对此也是闻所未闻,不由得赞叹道:“真是个好个地方,在京城里头竟是独一无二的,连我都想在这里如此享用一番了!全是农家气息,若是我,等到瓜果熟透了,叫客人自行摘取,摘取多少就买回去多少。”
多隆竖起了大拇指:“干爹,还是您厉害,这里就有这么一样说法。”
走了约莫一里左右,迎面就是三座小楼,各有三层,两边却是一溜雁翅般的竹舍蜿蜒。
三座小楼俱是没剥皮的松木搭建,构筑精致,散发着淡淡的松香味儿,中间和左右两边依次挂着“望日”、“观月”、“赏星”三个牌匾,与门口的字迹一般无二,落款亦是嫏嬛主人。
“虽然这里不是什么热闹地段,可从来都是人满为患,竹舍一共有一百零八间,往往还都不够呢,等的人多得是,富贵人家就想长期包一间,可老板说了,包一间每个月须得一百两银子,即使不来吃饭也要付钱。”多隆笑嘻嘻地道,对老板的赚钱方式佩服得五体投地。
三品大员的年俸禄也不过就是一百三十两左右,一百两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这也是风临小筑不愿意让人长期包间才定下这么多的银子。
饶是这样,还有十几间临水而建的竹舍被人包了下来。
说着,扯着嗓门吆喝道:“秦方,小爷来了,快给小爷预备一间上好的竹舍!”
嗓门之大,声音之洪亮,顿时惊得木楼后头白鸽群飞,扑棱棱地遮天蔽日。
不过大嗓门也的确是有好处,一个蓝衣少年闻声从左边木楼里走出来,浓眉方面,长得十分俊朗,竟没有那种身为奴才的卑躬屈膝之意,板着脸道:“贝子爷,您就饶了小人的饭庄罢,再来这么几次,可不是吓着客人了吗?”
多隆笑嘻嘻地将手搭在他肩头上道:“好人,小爷可是带着大爷来尝尝的。”
秦方目光却是十分锐利,忙给弘昼请安,笑道:“王爷能来小店,那可真是蓬荜生辉。真该摘了小人的眼珠子去,竟没瞧见王爷,外头人多嘈杂,爷快里头请。”转头对身边跟着的一个跑堂的道:“将给主子们预备下来的竹舍收拾一间出来招呼爷。”
那跑堂的将雪白的手紧往肩上一搭,干脆地应了一声,跑去收拾。
秦方又对弘昼笑道:“小店这里竹舍一百零八间,只留了三间,是给上头的主子们预备的,平常也没人来过,爷既然来了,就在这里用饭罢,因左边这一溜竹舍是临水而建,因此五爷若想垂钓,推窗即可,竹舍里头鱼竿等物俱是齐备的。”
弘昼笑看着秦方,打量片刻,才道:“难为你了。”
既然自称小人,想必这秦方已经被除了奴籍,已经是寻常百姓了。
包衣在旗,固然在内务府等处行事方便,家里的女儿也要小选,但是毕竟还是八旗的奴才,不如平常百姓自由自在,还可以经商做生意,一旦除了奴籍,自家的女儿也不用小选进宫充当杂役,这可谓是主子的一个极大的恩典。
竹舍门口挂着竹帘,进了门,迎面却见中间壁上挂着一幅淡墨山水,只是淡淡的几笔,勾勒出了一种远山叠嶂的风光,隐约山间还透着一点淡淡的竹影,十分清秀雅致。
画下则有一张雕刻着梅花的竹制方桌,桌上是一套官窑出的青花茶具,旁边却有一只宣窑的细腰美人瓶,瓶中插着三两枝时鲜花卉,方桌左右各有一把竹椅,椅上搭着椅披,细布所制,织着蝈蝈蚱蜢等农家之物,十分精细。
中间一张圆桌,六把竹椅,均是翠竹所制,散发着淡淡的碧光,温润清香。
弘昼端详片刻,眼也不眨一下,吃惊地道:“难道每一间竹舍都是这般摆设?”
实在是新雅之极!
那跑堂的已经沏茶、端茶上来,秦方递了一碗茶给弘昼,笑道:“大约也差不多,只有留着的三间是一模一样的,别的都没有画作方桌和花卉瓷器等物。爷也尝尝小店的茶,这些还是正月的时候,主子特地命人从玉泉山梅花上收的雪水。”
弘昼瞅了他一眼,精光一闪,笑道:“倒难为你主子怎么想得出来这样东西!”
秦方只是微微一笑。
弘昼堂而皇之地坐下,接过茶碗,只吃了一口,满口淡淡的梅花清香,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茶香,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沁人心脾,忍不住赞叹道:“果然香醇无比,和皇后娘娘赏给福晋的没什么两样,只自己沏茶火候差些。”
多隆早就自顾自地吃茶了,砸了砸嘴巴,道:“干爹,今儿个我沾您老的光了。”
说着又发脾气似的对秦方道:“好你个秦方,有这样好喝的茶,怎么以前就没给小爷倒一碗来尝尝?难道这做生意的,还有个眉眼高低不成?”
秦方不卑不亢地笑道:“来往都是贵客,哪里有什么高低贵贱?只是这沏茶的水却是极难得的,今年就开春收了两回,有一半埋到了那梅花树根下,剩下的统共不过就这么一点子,主子自己还舍不得吃呢,今儿个小店还是头一回沏上来。”
二人听秦方这么说,想一想也有道理,多隆就像是破了一个洞的皮球,瘪了下去,扁了扁嘴道:“我就知道跟着干爹来能吃到平常吃不着的好东西。”说着眼巴巴地看着弘昼,“好干爹,明儿个您老人家再来,还带着干儿子我吧!”
弘昼啐了他一口,瞪眼道:“你当你干爹是财神爷?不干!”
回头对秦方道:“有什么好吃的尽管给爷上来,爷也不自个儿点菜了,你看着办。”
秦方答应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多隆这才笑道:“干爹,怎么样?这是个好地方吧?这里头的菜都是农家小菜,也说不上什么奇珍异味,比宫里王府里的厨子做的还逊色几分,可图的就是个原汁原味,反而十分鲜美,让人百吃不厌。”
说话间,已经有一种浓郁的香气从门口传来。
两个跑堂的快手快脚地端上六菜一汤,笑道:“掌柜的说了,难得两位爷驾临小店,今儿个就算他请了,请两位爷赏脸。”又吩咐小厮小心翼翼地端上来一把乌银兰花自斟壶,并两个荷叶翡翠杯,道:“这是七十二年的梨花酒,配着翡翠杯是最好的。”
弘昼哈哈一笑:“好雅致!”
细看那些菜肴,却均是平常之物,看似简单,实则鲜美无比。
酒过中旬,弘昼正要让多隆去办公主府一事,却听到外面一阵嘈杂,不禁有些恼怒,唤来跑堂的道:“外头怎么一回事?这么清净的地儿,还有人敢在爷吃饭的时候闹事?”
“爷您息怒,原是小店的不是。”那跑堂的忙陪笑道:“竹舍差不多已经被预订完了,今天天气晴朗,客人也多,竟没空着的竹舍了,偏外头来了几个年轻的公子,不肯等下去,闹腾着非要叫人让出一间来。”
弘昼放下筷子冷笑道:“爷倒是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
话音犹未落,便听到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道:“这位是皇上最宠爱的五阿哥,那位是硕王府的皓祯贝勒,我是福伦家的大公子,刚刚说话的是我弟弟,你们是开店的,没了空的竹舍,我们多给一些银子,让一间出来给我们!”
声音响亮,趾高气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