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偿所求》槐棂

2、窥伺者

　　我在那个我不该触碰的圈子里有了姓名，也成了那些人茶前饭后的谈资。

　　不过我没什么所谓，其他人怎么想怎么说都与我无关。我只是害怕荣安会听到些不好的。

　　我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人，阴暗潮湿的地方长不出什么好东西。

　　幸运的是，我的早餐还是稳定地出现在我的桌上——那是我每天最期待的东西。

　　我开始厌烦假期了。

　　我的胃会在假期的早晨做出反抗，可我不想管它。我的早餐是荣安的，其他东西都不配在这个时间点进入我的胃里。虽然我父母会给我留下钱买早餐，我还是宁愿饿着。

　　我的生活因为她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她没有，她永远是那些人的中心，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她理应如此。

　　我发现她的爱好很多，在雨天不带伞的跑出去淋一场，谈已经生锈的钢琴......都是奇奇怪怪的爱好。我不明白，但我有更不明白的。

　　她喜欢看我吃早饭，每次看我吃完她准备的东西都会有很明显的满足感。

　　我好像她养的小狗，看我乖乖地被她喂养而开心。

　　不管荣安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我都很喜欢。我喜欢她的目光在我身上。所以，我吃的很慢很慢。

　　她说我吃的细嚼慢咽，文雅得很吸引人。

　　我回答，“嗯。”她又说敷衍。

　　其实没有，我觉得她说什么都对。

　　即使她真的让我当她的狗也不是不可以，我可以把“嗯”换成“汪”。如果这会让她开心，我也会更开心。

　　我们的关系在别人眼里越来越亲近，那群人又靠了过来，甚至很少一部分人开始了嫉妒。

　　他们开始带着荣安远离我，他们总是愤愤地看着我亲爱的早餐。

　　我知道他们嫉妒，除了我没有人有资格得到时大小姐的早餐。

　　那群人带走她的时候还要恶狠狠地看我一眼。

　　我自是不服气的，也冷冰冰地看着他们的丑态和佯装。

　　“你是她的狗吗？”他们在荣安不在的时候问我，眼睛里都是看不起。

　　不过他们说得没有错，我愿意做他的狗。至少那样我可以和她一起走在阳光下。

　　可我不是，那是我的奢望——我是缠着她的幽灵。

　　我不想管他们，他们却总是来烦我。

　　以至于我们只一起坐了一个月就被分开了。

　　我们被隔开了，我们之间被塞入了太多太多人。

　　我想跟班主任说，但我没有这个资格。我想那一个月的同桌已经耗光了我前十年的霉运。
　　我又要开始攒了。

　　我抑制不住地看她。她坐在了窗户旁，离阳光更近了。而我紧靠在后门，只有冷风吹得到。

　　风果然是冷的，温暖的是她。

　　我的桌上没有早餐了。我一开始希望她只是我们分开的第一天忘记了，但是之后每一天都没有了。我又想会不会是因为那群人趁我不在将它拿走了，然后我就一直盯着那块荣安喜欢放早餐的地方，可那块地方一直都是空的。

　　我的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我们两个似乎在玩飞行棋，那群人也参加了。他们撞到了我无限靠近荣安的飞机，然后我又一次被迫回到了原点。

　　可我运气不好，扔不到六点。

　　贵族学校从来不是成绩说了算。我不止一次地希望老师把成绩看得重一点，然后我们可以跟据成绩排座位。

　　那我一定永远是荣安的同桌。

　　可事事不如我所愿。于她，我只能当个窥伺者。

　　我的生活又如往常一般，唯一不同的是，荣安在和我对视的时候，仍会笑着和我打招呼。

　　我烦躁的心被她很好的扶平了，只靠她一瞬间的笑。

　　那群人仍旧看不起我。可我无所谓，我想我在荣安的心里应该也有了一席之地吧。

　　很快，我的愿望实现了。

　　我有位大伯，我认为他是程家唯一有温度的人。他开了一家孤儿院，为社会上苦难的人捐了很多很多的钱。新年时，他是唯一一个笑着祝福我的人。

　　不过那人看上去大腹便便，我实在生不出什么好感。

　　那样善良的人却有一个难缠的儿子，虽然听说不是亲生的。那我更加不懂为什么要选那般的人当养子。

　　那人是肮脏发臭的沥青，眼神带着将所有人吞吃入腹的恶意，像是刚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是烦人的臭虫。

　　我觉得世界上一切恶心的词语都可以用来形容他。

　　不知为什么，我被他盯上了。他的视线像是爬山虎，一点点包裹住我的全身，让我觉得被恶心的粘液浸没。

　　他的视线很少离开我的身上，我弄不明白。

　　我和程家人很少接触。我的父母也很少与那群人来往。

　　所以，我又因为另一个人感到了烦躁。但这份烦躁和之前大不相同。

　　我并不想管他，他像个丑陋的癞蛤蟆一样，当然我也不是公主，我只觉得恶心。这令我更加烦躁，我找不到他盯着我的原因。

　　我也没有兴趣去问。

　　但荣安却再次主动靠近了我，甚至比我们是同桌时更加亲密了。

　　我居然在放学时有了伴，这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体验。这些明明只存在于我幻想的生活里。

　　如今，我也成为了光明正大可以碰到她手和胳膊的人。我突然理解了那一群人，荣安一定有致命的吸引力。

　　更何况，荣安主动靠近了我，骄傲的玫瑰居然会朝向阴暗的蘑菇。我又突然很想要远离，我怕将她弄脏。

　　可我依恋着她的靠近，像是吸食毒品一样，但是荣安比一切都让人上瘾。

　　她靠近了我，几乎是贴在我的耳朵与我说话，“有个臭虫盯上了你。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我有些慌乱，但仍旧很认真的回应她。

　　她没有再说我敷衍，大概是已经习惯。只是轻笑着，又说：“如果有什么应付不过来的，记得跟我说。”

　　玫瑰在阳光下果然是发光的，我有些呆滞，很轻地回答：“嗯。”

　　我们在校门口分开了，我又开始抱怨学校太小，楼层也不够高。

　　我的无视并没有让那人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他并不愚蠢，专门等荣安和我分开后拦下了我。

　　“你是真的能忍。”他评价道。

　　其实无所谓，他的眼神除了让我觉得恶心，没有打扰我任何的生活。我没必要自找麻烦。

　　我并没有回话，只想绕开他。不过那人像蛇一样，灵活地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终于皱了眉，问他：“我想我们并不熟悉？”

　　他没有否认，“所有我想和你熟悉熟悉。”

　　“我想我们没有必要熟悉。”我回绝。

　　他只是轻笑，“很快，你就会明白的。”说完，便离开了。

　　莫名其妙，我不打算把这一插曲看得太过重要。我想他与我似乎根本不该有什么交集。

　　可我总觉得他在审视我，像是在观察一件商品——我很不喜欢。

　　灾难来临时，我还不敢相信——那个理应被称作“家”的地方被火红包围，我被困于热潮中，进退两难。

　　“程舒！”就在我要绝望的时候，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我的记忆里感知最敏感的声音。

　　她又说：“我朋友还在里面。你们救救她。”

　　那人永远美丽，连声音都悦耳。我焦急的心一下子就静了，我再次打湿毛巾，让自己还能多呼吸一会。

　　骄傲高贵的大小姐居然求人了，我自然不能让她失望。

　　我再次开始敲打窗户。当我闻到不正常的味道时，我就赶忙来到了浴室，打开水，用湿毛巾捂住了鼻子。

　　我之前本来敲了很久很久，但是都没有人应——我以为没有人来救我了。

　　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她来了，我总要好好回应。虽然我现在其实并不想见她，没有人希望自己的狼狈样被喜欢的人看到。

　　我在她面前本就蠢笨，现在又脏乱——大小姐有洁癖，她不喜欢的。

　　有人来救我了。他们打碎了窗户，我被抱了出来。

　　被浓烟困住的口鼻终于可以呼吸，我贪婪地吮吸着，脑袋还迷糊，就被人抱住了。

　　“吓死我了，幸好及时报了警。”那人的身体在发抖。

　　我知道是荣安，我想回抱她，但我身上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

　　我被肮脏的灰包裹着，身上都是烧焦的味道。

　　我觉得我应该推开她，荣安应该永远都是干净美丽。但我没有，大脑无法运转，我只想贪恋地躺在她的怀里。

　　我把她弄脏了，我很抱歉。

　　可有人将我脱离了她的怀抱，医生将我送上了救护车——此刻的我居然觉得医生多管闲事。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荣安陪我一起进了救护车，她就坐在我身边。第一次，去医院是有人陪的。

　　一路上，医生帮我检查着身体。而我只是安静乖巧地看着她——如果真的能成为她的狗，我想我会非常幸福。

　　她又皱眉了，眼角微红。

　　我看着她，身体上的疼痛在一瞬间都丧失了。我只觉得心疼，我有什么资格让她为我哭泣呢。

　　我身上没什么烧伤，只有一些着急跑到浴室和被送到楼下时磕到的擦伤。医生帮我把这些小伤处理好，又问了我一些问题，便准备带我去为我安排的床位。

　　荣安立刻拉住了我，和医生说她是我的朋友。
　　她要带我去她家里休息。

　　果然，不管是脑子，连耳朵都不好了。

　　可就在我处于不可置信中时，我来到了她的家里。

　　她大概也是临时想到的，家里的佣人什么也没准备，显得有些急忙。
　　还好家里父母不在，没有吵到他们。

　　我先被拉着换了衣服——房间里充满好闻的味道，和荣安身上的味道一样。

　　我感觉我活在梦里。

　　最后，我躺在了荣安隔壁房间的大床上。我需要睡觉了——可我觉得我还没有醒来。

　　莫名其妙的大火，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荣安的家里。我觉得我这一天有些过于的迷幻了，以至于我一直都未缓过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大火中的呼救消耗了我太多精力，躺在舒服的大床上，闭了眼就这样睡了过去。

　　周围都是荣安的味道，我只觉得安全。

　　明媚自信如骄阳一般的人带着火光为我迎接了新生。而此时的我全然不知未来将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