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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49杯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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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戏耍的恼怒、不明缘由的酸涩和难过盈满了心口,这些情绪像是被一起扔进一个大锅煮沸,不断沸腾膨胀,下一秒就要从眼睛里流溢出来。
手上的文件已经被他攥得皱巴巴,景昳一路朝走廊尽头的电梯走去,厚重的地毯湮没了他急促的脚步声。
“站住。”身后传来傅砚词的声音,但景昳没有理会,随即就听见他加重了声音喊他的名字。
他全然当作没听见,径直走到电梯门口按了开门键。
电梯门还没完全打开,另一只手就从身后出现,按下了关门键,然后下滑覆上了他的手指,将他的手按在了墙上。
傅砚词比他高了半个头还要多,这个姿势几乎能完全将他禁锢在怀里。景昳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开,语气冷了下去:“傅总这是干什么?”
傅砚词沉默许久,才咬牙吐出三个字:“不许走。”
景昳简直要气笑了,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傅总不是说和我合作毫无价值吗?现在拦着我又要干什么?再从头到脚地贬低我一通?”
说完,他的目光落在两人交覆的手上,又嘲讽地补充道:“傅总看起来很喜欢用这种方式禁锢别人的人身自由。”
“难道不是因为你总是在跑吗?”傅砚词轻声说,但还是下意识地松了下手。
景昳把手扯出来,转过身恼火地瞪着他:“跑?我只是遵循你的意愿,离开这里而已。看起来明明是你很不想看见我,现在却还倒打一耙。”
“你躲了我四年。”傅砚词垂下浓黑的眼睫,遮住眼里晦暗不清的神色,“现在却说,是我不想见你。”
景昳愣了一下,未出口的话语堵塞在了喉咙口。
他有躲傅砚词四年吗?好像是有的,除了学校和自己的公寓,他很少去别的地方,回国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他只是害怕,害怕世界像系统说的那样彻底坍塌,也害怕自己沦陷得更深之后,又得不到任何结果。
景昳垂下眼,两只手在背后绞在一起:“傅砚词,以前的事,确实是我的错,我可以向你道歉,但你不能这样毫无理由地戏耍我、羞辱我……”
“那我要怎么做?”傅砚词打断了他的话。
景昳仰起脸,愣愣地看着他。傅砚词的那双眼依旧漆黑而幽深,但里面分明燃烧着微小的痛楚和恨意。
“就像四年前一样,小心翼翼地围着你打转,昏了头一样喜欢你,然后再被你毫无理由地甩一次?”傅砚词语气讥讽,“我看起来有那么蠢吗?”
本就密不透风的长廊上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安静得落针可闻。
景昳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处传来针扎般的疼痛,痛楚鲜明得像是扎在他的灵魂上。那一瞬间他已经明白过来,傅砚词恐怕从来没有一刻遗忘他,也自始至终都对几年前的事耿耿于怀。
“我……”他在这僵滞的气氛里张了张嘴,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个身形修长的女人,她站在原地怔了一下,疑惑地看着这两个挡在电梯口对峙着的男人。
景昳回头时正好对上她奇怪的眼神,白皙的面颊唰得一下涨红了。他赶紧走到了一边,把路让了出来,低头看着地毯,装作自己只是一根长在这里的蘑菇。
傅砚词倒是非常淡定,往边上走了两步后还朝着电梯里走出的女人颔了下首:“商总。”
“小傅总。”女人也微笑着点了下头,“没想到你也在锦州。”
她转过身,朝着走廊的另一头走了。刚刚的情绪被突然截断,变得不伦不类,景昳站在原地,颇有些无措。
“去我房间。”傅砚词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干什么?”景昳下意识地问。
傅砚词又用那种沉沉的眼神看着他,像暮色降临时堆满灰色积雨云的地平线。景昳妥协了,他现在满心都是愧疚感,再也发不出刚刚那样的脾气。
他一步步磨蹭着跟傅砚词回到了他的房间。里面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只剩桌上两个已经放凉了的点心架,景昳猜测他们或许是去了别的房间。
他坐回沙发上,有点局促不安地拨绕着外套上的羊羔毛:“傅砚词,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傅砚词在他对面坐下,闻言勾了下嘴角:“嗯,你要和我谈什么?”
到底要谈什么,景昳也不知道,毕竟他又不能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但是他知道他们肯定需要谈谈。
“四年前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傅砚词打断了他。
“你知道?”景昳愣愣地看着他。
傅砚词露出个冰凉的笑意:“有什么特别的吗?你不喜欢我,而是喜欢靳一泓。你对我的心意弃若敝履,所以迫不及待地逃离了我,就是这么简单。”
“……”景昳感觉喉咙里堵了一块石头,让他说不出话来,“不是这样的……”
当年在傅砚词看来,或许就是这样的,毕竟他所做的每件事都彰显着这个“事实”。
“都四年了,你辩解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也不想听。”傅砚词没有看他,目光落在了虚空中的某处,“一个轻飘飘的道歉有什么用?你应该对我作出补偿。”
“……你想要什么补偿?”景昳不安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傅砚词又把目光转了回来,他看着沙发上的人,他纤瘦的身躯被包裹在一件毛茸茸的雪白外套里,显得他的面颊柔软而娇小,像只可怜的、软绵绵的小羊羔。
为什么要穿成这样?让他只想撕开这些柔软的皮毛,露出里面脆弱裸露的身躯,然后狠狠咬断喉咙处温热的血管。
傅砚词满怀恶意地想。
“你做我的情人,怎么样?”他说。
景昳的面色又白了几分,他没想到傅砚词会提出这样荒唐的要求。情人,不是恋人,或许傅砚词早就不喜欢他了,现在抱有的不过是怨恨和不甘心。
“对不起……这个不行,傅砚词。”他轻声拒绝。
傅砚词轻嗤了一声,仿佛早已料到他的拒绝:“我只是随口一说,对你,我早就没有任何兴趣了。”
景昳紧紧攥了下腿上的布料又松开,看着上面的褶皱慢慢复原:“我知道了。”
“我要你待在我身边。”傅砚词缓声道,“给我做饭、陪我出席宴会、帮我处理文件……直到我满意为止。”
他的意思是,要让他做他的秘书?
景昳怔了几秒,才道:“可是,我有自己的工作。”
“那你就下班后过来,晚上也留下。”傅砚词毫不在意,“那个代言,我会让秦屿秋去找你签合同。”
景昳脑中一片混乱,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答应傅砚词这个无厘头的要求。如果他再待在傅砚词身边,还会导致世界崩塌吗?应该不会吧,毕竟傅砚词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也不会想和他谈恋爱。
更何况,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傅砚词也还是没和靳一泓在一起。
“嘴上说着抱歉,却连这个都不愿意答应吗?”傅砚词见他沉默,语气愈发刻薄。
“……我答应。”景昳看着他的眼睛,“但是今天我得先回去,从明天开始,可以吗?”
傅砚词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的答应,神情微微一滞。他随即偏过脸避开了景昳的视线,低声道:“随你。”
“好。”景昳点了点头,他将围巾重新缠绕回脖子上,拿起沙发上的公文包,正想抬头说他先离开了,却发现傅砚词正死死地注视着位于墙边那个空荡荡的衣帽架。
“?”他也疑惑地朝那里看过去,正想问怎么了,就看见傅砚词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谁拿走了我挂在架子上的外套?”他的声音寒冷得像凝固了千万年的玄冰,“我的外套,不见了。”
秦屿秋惊惶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外套?我不知道啊傅总,我没动过您的任何东西……等等……”
他迟疑地停顿了一下,随即快速道:“我去问问祝子尧,傅总,您稍等一会。”
傅砚词挂了电话,一张俊脸上阴云密布。景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丢个外套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也不好在此刻突然提离开的事,只能坐立难安地等待着。
秦屿秋很快给他回了电话,连声道歉说自己没看好手底下的艺人,马上就让人把外套送回来。傅砚词听说真是那个艺人拿了自己的外套,心情明显更糟糕了,浑身都散发着冷气。
景昳一头雾水,没理解这件事发展的走向。好在秦屿秋和祝子尧应该就在这家酒店里,所以很快外面就传来了门铃声。
门开了,祝子尧走进来,神情慌乱,手上挂着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他身后跟着满脸恼火的秦屿秋。
“傅总对不起……”祝子尧泫然欲泣地看着傅砚词,“我以为这是我的外套,不小心拿错了,我还没穿过,傅总不要介意……”
他的谎言实在太拙劣了,毕竟他最开始进来的时候就没有穿外套,何来拿错一说。傅砚词似乎根本懒得理他,只冷冷吐出几个字:“衣服放下,滚。”
“傅总……”祝子尧此时是真的有些慌张了。刚刚房间里就剩两个人,离开前他注意到了傅总挂在架子上的外套,见秦屿秋没注意自己,他便偷偷拿了外套离开了,满心期盼着能以拿错衣服为由与傅总发展出一些暧昧。
将衣服拿回秦屿秋给他开好的房间后,他将外套的口袋都摸了一遍,想窥探一番傅总的秘密,却在胸口的口袋摸出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小巧的拍立得,上面是依靠在一起的一双人影,穿着西装的俊美少年和一袭旗袍的娇美少女。
照片表面光滑如新,像是被人每日握在手中反复摩挲后又一丝不苟地擦净。
祝子尧心神颤抖,他自然认出了照片上的少年是年少时的傅总,而那个少女……
他没有脸盲的毛病,那个少女的脸分明和沙发上另一侧坐着的这个人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