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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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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天香都在准备外门弟子考核。
她虽然已经背下了配方,但丹炉火候掌握、注入灵力时机都有讲究,每位丹修的习惯各不相同,依然要自己慢慢领悟。
她法力低微,引气入体时妖息微乎其微。运气在经脉中行走之时,如同泥浆滞留,寸步难行。将妖力融入丹药时更是选不对时机,时常凝丹艰难。好在她考核结束便离开天璇宗,至于结果也没那么在意。
今日她心中烦闷,再练习制丹已是无用,几炉下来皆是废品,只能产出一些丹砂。索性离开丹房,在附近四处走走。
不觉间来天璇宗已许久,山门周围景物都已熟悉,她顺着石凿台阶便上了山道。
多年前她还在魔界转轮城时,曾听一位魔修说过,天资绝佳的人制丹炼器就像顺手而为,无需刻意,物随心动,凝丹通常也是上品。但对她来说,修为不够暂且不说,那种心境也难以揣摩,而这种心境又反过来影响修为,环环相阻。
如此说来,她天生花妖,倒是可以先试着感悟天地间花草树木,或许能突破引气境。
她走到一处重檐四角亭,顺势坐下,树林的阴翳恰好将她笼在阴影里。天香盯着足底几丛虉草,思索其中玄妙,领悟天地,恍然出神。
渐渐地,她竟幻化出原型融入了四周的环境中,感知这山中的一草一木,微风轻拂过脸颊,日光和煦,石头缝下传来蟋蟀鸣叫。
隐约可听见有人说话,天香不为所动,天璇宗弟子百来号,路过几个也没什么奇怪的。她只当自己是一株林间花草,或是一缕清风,自由的在山间穿行。
谁知那道声音越来越近,听着愈发清晰,还有几分耳熟。
此人是谁?
“没想到天璇宗还有这种地方,此处亭景雅致,山风拂过,满目尽是青翠树木,令人心旷神怡。”
天香一激灵,心底骇然,瞬间滞住,这不是孙昭的声音吗?
游奕陵慢慢走入亭中,挺拔的身影随之出现在她面前。身着一件鸦色长衣,无其他配饰,立于孙昭其后。凤目冷淡无情,清秀的眉峰微微蹙起,面上没什么情绪,长眸微垂,静静的望着远处。
天香的手指都在颤抖,目光紧紧地看在那人身上,无法移开分毫。一瞬间忘记离去,却是失了机会。
“嗯。”游奕陵只是神色淡淡,仿佛对此话题并不十分上心。
她猛然间心潮起伏,额间冷汗冒出。心神波动,胸口忽然又有血气翻涌之感,更添无措。
他二人,正在一同赏景。
天香心中念头闪动,心中复杂难言,一股莫名的酸楚忽然涌上心头。她只想逃离此处,无奈当下幻回人形恐怕面对他二人更是无言以对,也会暴露她是妖修。几番思索,只能等他们离去。
她化形时与天地浑然一体,游奕陵自然没有发觉,但此刻心神动荡,念想一动,便已被他知晓。
他垂眸看一眼丛中一抹红,眸色一沉,却是没有多说,而后抬眼望向远处。
“这几日多谢照顾,我的剑伤好的差不多了。过几日,待我回弥恒派一趟,我想和师父说,将《阴水录》赠与贵宗。”
他视线转回到孙昭身上,讶然道:“《阴水录》乃是一本丹道奇书,也是弥恒派绝学,交与天璇宗有些不妥。”
孙昭一张脸仍是单纯温和,眸光微动,柔情一片,“我与师父说便是。”
游奕陵神色莫名,神色依旧冷漠,只是静静看着她,半晌摇了摇头,“不可。”
天香闭了闭眼,心头万千情绪,不由得对自己疑惑。游奕陵寻得道侣,她又何必在意?相反,她应大方相贺才是。
孙昭微微一怔,而后收敛下神色,露出一抹笑意,更添几分温柔,“你我即将结为道侣,一本《阴水录》算不上什么,再者,须知天下修道者千万,当年师父嵩山道人,收集天下丹符经卷,择优者授徒,渐渐兴旺,才创立了如今弥恒派。所以弥恒天璇本是同源,并没有什么区别。”
游奕陵闻言皱了皱眉,本想继续拒绝,忽的看到虉草丛中那束彼岸花,微微一犹豫,若有所思。
天香的修为止步不前,难以引气,若是用元气丹堆砌也可突破,但丹药食用太多容易致使丹毒淤积,之后修炼只会越来越难。
况且修炼之事强求不得,不如顺其自然,再给予她一件容纳充沛法力可使用的灵器。
而《阴水录》记载的水炼之术不仅可制丹亦可制器,她是花妖,天性喜水,用水炼法制成的灵器,或许是不错的选择。
游奕陵不知沉思什么,眸色深沉,出神片刻。而后神色柔和下几分,淡淡颔首,“如此便多谢了。”
孙昭没想到他会收下,面上欣喜之色显露而出,竟露出一丝羞涩之意,“待痊愈我便回弥恒派取书录,今日光景无限,可否陪着我逛逛天璇宗?”
游奕陵定定看了她半晌,却只是转过了头,长眸依旧沉静,淡淡道:“你剑伤未愈,不宜走动。”
天香偷听着他们的对话,竟有些魂不守舍的,沉默许久。听闻天资相仿的人结为道侣可在修炼上一日千里。如今更有稀有经卷助力,二人便可远踏修途,从今往后是两个世界,离她不知几何远。
孙昭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神色略有黯然,沉默半晌,却还是柔声道:“既然如此,便等我痊愈,你要准备考核内容,我们可以改日再叙。”
却见他没有走的意思,她等了片刻,只见游奕陵不知盯着什么微微出神,唇角竟有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再一看时已隐去了。
天香从初见他二人心中难捱,到如今已是被刺眼日光晒得头晕目眩,只想快点离去。彼岸花喜阴,如今她在此处呆了不知多久,已是微微发蔫,一分一秒都过得无比煎熬。
听闻“改日再叙”这几个字她简直如蒙大赦,只道终于能离开此处。
他却神色淡然,漫不经心道:“不必这么急。”
孙昭忽的面色一红,垂眸露出一个笑,不知为何竟有些柔情蜜意,“你的意思,是再与我一同呆一会。”
游奕陵撇开眼,长睫微垂,眸色略有深意,竟在石凳闲坐了下来,一腿支起,“嗯。”
天香只觉气血翻涌,脑中昏昏沉沉,差点气晕过去。早知如此她死也不会来此处感悟化形,现在这两人交谈甚欢,她竟是无法离去。
难道,只能当面化形?不行,这样会暴露她是妖修的事,游奕陵会毫不犹豫拔剑,她就只能一命呜呼。
孙昭也顺势坐下,仪态温柔沉静,一张白皙的脸蛋微红,“你在修道上颇有造诣,日后我若叩关,还需你点拨一二。”
游奕陵竟微微勾了勾唇,“你天资聪颖,不需点拨,循序渐进便可修炼的好。”
他向来面无表情,此时唇边一丝笑意,竟显得绝丽非常,天香不由得微微一怔。可惜顾不得其他,她修为尚浅,于此地伫立半个时辰已至极限,若是再这样,她便会当场晕过去。
孙昭抬起头望向他,面容温柔解意,轻声道:“你过奖了。”
他忽的站起身,没有再说什么,慢慢独自走至角亭一旁的树林。
天香忙收回思绪,打起精神,定定的看着他靠的越来越近,心中直呼完蛋。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那株彼岸花,神情却是带一丝温和。
孙昭没想他突然起身,忙跟了过来,这时她才注意到那株彼岸花,觉得有些怪异。她眉头微蹙,手中运决,正想出手采撷一探究竟。
却见游奕陵凭空召出一幅空白画轴,徐徐展开,一道白光显现,那朵彼岸花被卷入其中,画中一闪而过,卷面已多出一道芳花之影。
这是储物画轴,乃是高阶灵器,可以储存一切花草树木生机之物,进入此画轴便可吸收天地灵气恢复元气,逐渐复原生机。丹修弟子通常对炼丹材料颇有要求,自然越富有生机越好,所以是一件丹修不可多得的宝物。
孙昭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解道:“方才那是?我瞧着有些像妖物。”
游奕陵淡淡看她一眼,将画轴收起,神色与寻常别无二致,“这是茑火,不可多得的制丹材料,我恰好有一味丹药需要,便先收下了。”
他随口一诌,孙昭却心头一凛,只觉他面上又展现出冷漠的气质,似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知为何,只得道:“好,你拿去便是。”
“就此别过。”他轻一颔首,不愿多说。轻轻摩挲了一下画轴,转身便离去,眨眼功夫已是不见身影。
孙昭神色露出一丝失望,但一想到他可能是急于制丹,合情合理,便压抑下情绪,只是怔怔望着远处出神。
入了画轴禁制后,天香已是精疲力尽。全身像是被温暖的灵力包裹,呼吸间都透着通明,隐隐有白雾散发柔和的光芒,悄然无声。
直到后来她感到体内像通入一股真气,在四肢百骸游走了一遍,又沉入丹田,化散不见。加上之前感悟天地所得,心境更加沉稳。
她隐约看见那白光愈发刺眼,但睁开眼又什么都看不清,到最后白光愈演愈烈,直至布满整个世界。
白芒闪现,她自画卷之上跃然而出,才发觉已至引气境。
她正在游奕陵屋内,抬眼便看见他。天香来不及欣喜,登时大惊,不由得脸色苍白,后退半步。
他仍是一幅冷淡面孔,玉白面容,长眸微垂,“你步入引气境了。”
天香闻言一怔,心中有些激动,本想多说几句,一想到他与孙昭的事,便兴致索然,只是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谢谢。”
游奕陵淡淡扫她一眼,收起空白画轴,径自推开门离去。
天香低着头,也没再追出去,如今境地,他二人还是少说话为妙。她暗骂自己真是哪根筋搭错,说好的离开天璇宗,如今竟萌生一丝悔改之意。
一定是他助她引气,若是直接离开,未免显得她太过绝情。这样想着,心中才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