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辞醉z

9、灵魂归位

　　“闪着了就跟老师请个假，居然硬撑到现在？！”宋时安蹲在宋淮安面前，看着她的脚踝，“现在好了，都有点变色了，很痛吧？路也不好走了对吧？”
　　“嗯。”宋淮安自知理亏。
　　“行了，我去打电话告诉妈妈，等妈妈来。”宋时安拿起校园卡就走出教室门，“别逞强瞎跑，我很快回来。”
　　“知道了。”

　　“好了，崴脚专业户，又喜提一周假期。”黎女士对着宋淮安包扎肿大的脚踝打趣道。
　　宋淮安眼泪正打转呢，一听这话，差点乐开花。
　　“哟呵？都七门课程了，还想着偷懒呢？”宋时安抱着胳膊看着她。
　　“你不想要吗？”宋淮安理直气壮地反问他。
　　“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是我能不能的问题。”
　　“你只有六本书，还是六门你擅长的科目。”
　　“擅长也难啊。”
　　“我觉得不难。”
　　“等你上了高二再告诉我难不难。”
　　“行吧，你记着哈。”
　　“你不是喜欢写日记吗？自己咋不记？”
　　“比起光荣负伤这件事，课本难不难逊色了些？”
　　“啧啧啧，一考核结束就崴脚的经历，确实让课本难不难逊色了不少。”
　　“行，我记，再定个五年后的闹钟，可以吧？”
　　“行，那你定咯。”
　　看宋时安那个表情，绝对很可以！！！

　　“好啦，都多大人了还拌嘴。”黎女士一手提着宋淮安的鞋子，一手拿起拐杖作势回家。
　　宋时安和宋淮安同时“hen”的一声开始摆脸色，不过这个状态也只维持了几秒，两人就破功了。
　　宋时安蹲下，背起宋淮安就离开了医院。

　　“哎呀，到家了到家了。”黎女士打开家门，坐在玄关处边换鞋边扭头看着身旁的俩娃，“快进来，妈去做饭了哈。”
　　宋时安将宋淮安放在椅子上，自己换完鞋子后，“好了，小伤员，想让哥哥背你去哪？客厅看电视还是去卫生间翘脚？”
　　“我现在这个状态很适合独立洗澡吗？”宋淮安质问他。
　　“那，我帮你搬个椅子把石膏垫起来不就好啦？”
　　“你行你上，我反正做不到。”宋淮安摊了摊手。
　　“好啦～小伤员，背你去客厅看电视，顺便帮你把手机拿过去，可以吗？”宋时安蹲下来看着她。
　　“这个好，就这么办。”宋淮安掰了掰宋时安的肩膀。
　　宋时安转过身，拍了拍背，“上来吧。”
　　宋淮安手伸直指向沙发，“出发！”
　　“好嘞。”
　　“行，我坐这，手机在我房间的书桌上，帮我拿来吧，谢谢哥哥！”
　　“得嘞，你先看会电视，我洗完澡就帮你拿来。”
　　“好。”

　　门口传来一阵开门声，“哎哟，听说我们的冠军又受伤啦？”宋珞带着笑意走进来。
　　“是的，老爸。”宋淮安坐在沙发上无奈地回答着老宋同志。
　　“这个崴脚战绩真的，考核战绩可查。”老宋同志笑着，“这个伤，我可一点也不担心，都专业户了，治这个伤都有经验了，以后能当这个…骨科医生了。”
　　“是的，老爸。”
　　老宋同志坐在宋淮安身边，“你哥哥呢？”
　　“洗澡呢。”宋淮安看着老宋同志身边的袋子，“诶？爸爸这个是啥？”
　　“给你哥的大礼。”然后坏笑着看宋淮安。
　　“昂～嘿嘿嘿嘿。”宋淮安瞬间意会到了，“学业进步大礼包嘿嘿嘿嘿。”
　　“等你以后也有。”宋珞假装漫不经心地提起。
　　“啊～呜呜呜，爸爸坏。”宋淮安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爸爸好。”宋珞反驳。
　　“等哥哥来评理。”宋淮安申请“辩护律师”。

　　宋时安擦着头发走了出来，将手机递给宋淮安，“喏。”
　　“哥～！”
　　“啊？”
　　“爸爸给你的进步大礼包。”宋淮安提起袋子递给宋时安。
　　“哦好。”宋时安打开看了一下，学起宋淮安一脸“谄媚”，“谢谢爸比～”
　　宋珞挑衅般看着宋淮安，“应该的。”
　　宋淮安知道了，“原来如此。我方辩护律师居然是被告人的。”
　　“嗯，当然啦。”宋珞自豪地扬了扬下巴。
　　“打啥哑谜？”宋时安拿着一袋子辅导书，疑惑地加入这场聊天。
　　“哈哈，没什么没什么。”一大一小同时开口拒绝他的加入。
　　“……”宋时安耸了耸肩，“我回房间了。”然后扭头就走。

　　晚上，宋淮安耐不住疑惑，蹦跶蹦跶溜去宋时安房间。
　　“哥，学校的课辅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买这些？”
　　“等你上了高中，就知道自己挑辅导书提升的重要性了，初中暂且不用，高中，哥也是吃过一年亏的了，今年不打算吃亏了。”
　　“这样啊，好吧。”
　　“放心，有哥的经验在，肯定不让你吃半点亏。”
　　“这个我当然放心啦。”宋淮安扬起笑脸，“那我出去咯。”
　　“行。”宋时安站起来准备待会去关门，宋淮安招呼他坐下，然后自己蹦跶着出去了，还不忘关门，宋时安笑了，心里默默吐槽她傻。

　　半夜宋淮安躺在床上，心里百感交集，上了高二的哥哥，一天比一天话少，也没有之前活泼，学习也不再随心所欲，一天比一天重视，哥哥似乎不再是那个哥哥了。
　　她想了很多，不自觉地流下来眼泪。
　　她有很多话想说，可是一点也开不了口。
　　她翻身下床，蹦到书桌前打开台灯，在一本崭新的笔记本上写下了所有感想，那些问不出口的问题，寻不着答案的困顿，百感交集的泪水，造就这几页的尽情。
　　回应就等以后的自己来补充吧。
　　写完心情也好了不少，她拿着本子回到床上，对着天花板又冥想了一会，一阵冲动浮上心头。
　　她用力提起床边的小桌子放到床上，又翻开那本笔记本，又是几页。
　　原来长大后，学习不止是为了知识，更是为了未来。
　　这时的她还不理解这些，或许在不远的将来，就懂了。

　　每一天的疑惑，每一句的无法诉说，填满了宋淮安的笔记本。
　　写着写着，就到了宋时安高考的时间。
　　她百感交集却清醒地知道那不是属于她的考场，可是她久久难以平静。
　　她紧张不已，但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宋时安。

　　结束那天傍晚，全家在考场门口等着。宋淮安捧着花，和爸妈一起等着他。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高考结束那天大家都会哭，她只知道哥哥这一年过得确实很苦。
　　在快结束的时候，她很想见他，她想要哥哥变回去，不要沉默着把她关在房间外，不要再通宵写卷子，不要整个人闷闷的。
　　她只想哥哥变回去，变回那个拥有趣灵魂的哥哥，那个笑着陪自己的哥哥，那个每天都快乐活泼的哥哥。
　　她知道这些变化来源于这场人称“改变命运”的考试，人生这条“大分水岭”。
　　她只知道高考很重要，但其实一点也不理解为什么这么重要。
　　当第一位考生冲出考场，当他拥抱他的家人们，他的泪水流下来那一刻，才仿佛灵魂归位般，整个人生动了起来。
　　突然，她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喂，笨槐，这花不是要送我的吗？”
　　她回头，宋时安正笑着看她，一瞬间的热浪涌上心头，莫名其妙地就流下了眼泪，“干什么啊就哭了？这花真不是给我的吗？那别人都有花，我也想要～”
　　她伸手将花送到他手里，“这花就是给你的，欢迎哥哥回来。”
　　宋时安愣了一下，“嗯，回来了。”他抱住这个被冷落了一年的心灵，一阵安心，这才有了些回来了的真实感。
　　老宋夫妇抱住两个宝贝，老宋拍了拍他们，“走吧，别在这里，放松了，我们去玩吧。”
　　“行啊，出发吧！爸！”宋时安一手拿花一手揽住宋淮安的肩，“走！”

　　“今天高兴啊，高考也结束了，今天不谈学习，只谈心情！”宋珞在包厢里倒着醒好的红酒，“时安，试试吗？”
　　“试试看。”宋时安接过杯子。
　　“来，儿子，干一个。”宋珞举起杯子和他碰杯。
　　宋淮安和黎女士坐着，干了杯鲜橙汁。

　　饭后一家人到江边散步吹风。黎女士和宋珞走在前面，宋淮安和宋时安走在后头跟着。
　　“好久没像今天这样开心了。”宋淮安看着波光粼粼的江水开口。
　　“看来是这一年太行尸走肉了。”宋时安想逗她，但想不出什么了，只说了句，“我的失职。”
　　“确实是你的失职，但我理解的。”
　　“可以讲讲这一年你的感受吗？我…像失忆了，回想这一年，好像只有课堂，题目，没有生活，干什么都像完成任务一样，喝水吃饭也只是为了维持生命。”
　　“我，其实没什么感受，就觉得你变了，像陌生人，你不理我，每天都是封闭的，你的世界只有学习最大，每天都有死亡倒计时催命，我一开始很期待死亡倒计时过快点，后来你说时间过得好快，还没写多少题就过去了，你的紧张似乎来源于这场考试倒计时，我就希望时间过慢一点点，你会不会也停下来陪我玩会，但其实没有，时间还是过得那么快，直到考前一周，你回家了，你好像放松了一点点，但也只是第一天，你还是很沉默，你坐着发呆，我问你，你说在放空大脑，我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问那句知识会忘吗？你就回去看书了。考试那几天，你还是很沉默，我很想你回来，不想你那么辛苦，但，我也知道，这是想顺利通过这场考试的所有人的必经之路。我就很期待结束后的你，能不能变回来。”宋淮安说的时候委屈得眼睛都红了。
　　“好啦，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别哭啊。”宋时安搂住她的肩膀搂得紧了些。
　　他知道，她的委屈来源于他的冷漠，而他的冷漠来源于无尽的题目和无形的压力，老宋夫妇什么也没说，也尽量不打扰他，他就想回报他们的付出，但这是发自内心的。
　　在学校，老师们的鼓励打气裹挟着压力，同学们的憔悴也给予他压力，什么考试排名，什么梦中名校，什么金榜题名，高三的生活处处充满了压力。
　　压得他不敢喘气，只有负重前行。
　　他会想过松懈，又想到这个家为他也在负重前行，谁也不能松懈，便咬着牙挺着。
　　直到考完试走出考场，看见了宋淮安捧着花望着别人出神，他才意识到一切都结束了，松了口气，灵魂归位。
　　但他再也回不去从前。
　　一年的沉默换来的除了成绩，就只剩下不怎么熟悉灵魂的失落。
　　更像在梦中了。

作者有话说

　　欢迎哥哥回来，就是说宋时安的灵魂归位了，不是那个高三一整年沉默着备考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