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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三权分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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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的沉寂后,桑粒再次启唇,声音低沉而沉重:“传闻中,有一种古老而禁忌的黑巫秘术,其法诡谲,能令修行者通过吞噬同族之血,强化其体内巫血的浓度,以此突破自身灵力界限。卞珍体内的巫血,色泽黑中带灰,正是此术遗痕,证明他已踏上不归之路。”
“他的心,早已被贪婪与欲望侵蚀,若让他踏入影谷,窥探到古巫族世代守护的秘密与力量,其后果,将是整个巫族乃至中洲的灾难。”
苏北歌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那日与卞珍相遇的情景在脑海中迅速闪过,她暗自庆幸那日他并未发现自己的巫人身份,否则怕是小命已不保。她紧了紧衣襟,以驱散那份莫名的阴冷。
梁驷眉宇微蹙,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巫血与灵力,二者究竟有何区别?”
桑粒缓步至一旁,指尖轻触谷中缭绕的雾气,那缠绕着的几缕雾气瞬间像有了生命般,在她指尖轻盈起舞。
“巫血,乃巫族血脉之根本,纯净与浓度,皆源于先祖与人族融合之深浅。而灵力,则是巫血与天地灵气交织之果,纯净巫血更易汇聚灵气,铸就强盛灵力,成为我们施展巫术、驾驭自然的基石。但世事无绝对,巫族历史上亦不乏例外。确有巫人虽巫血不浓,却因种种机缘,灵力异常澎湃。”
言及此处,桑粒转身,目光深邃地落在苏北歌身上,疑惑道:“小姐,您此刻周身气息,与苍梧之时大相径庭,我分明能感受到你体内灵力在隐隐波动,为何那卞珍却浑然未觉?
苏北歌眸光闪烁,狡黠一笑:“或许,是他的感知尚不及你敏锐;又或许,是我命中有幸。”
语毕,她收敛笑容,神色转为凝重:“此番我来孤竹之地,实有双重目的。一为寻那传说中的寒潭金莲,以解梁驷内气受损之困;二是想查明当年我娘亲突然失踪……”
话至中途,一阵清脆的敲门声突兀响起,打断了室内的低语,门外传来女子温婉而恭敬的声音:“圣女,长老有请,请您速去一趟。”
桑粒应允一声,目光温柔地掠过苏北歌与梁驷,似在安抚亦似在叮嘱:“你们在这等我,勿要随意走动,我去去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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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粒离去后不久,便有人叩响门扉,未等苏北歌与梁驷反应,一位身着巫族服饰的女子便推门而入,她手捧食盘,温声道:“此乃圣女特意吩咐我准备的,请二位细品。”
苏北歌数日奔波,腹中饥火难耐,望着盘中佳肴蒸腾起的诱人香气,不禁食指大动,筷子轻抬。然而,当第一口食物触及舌尖,一抹不易察觉的异样瞬间唤醒了她敏锐的直觉,那是对毒素的天然警觉,若非她体质特异,恐已中招而不自知。
意识到危机,苏北歌动作未停,看似自然地吐出了口中之物,眼神微妙地掠过梁驷,后者心领神会,手中筷子缓缓搁下,两人以眼神无声交流,默契十足。
片刻后,苏北歌与梁驷几乎是同时,以手撑额,缓缓趴倒在桌上,他们的呼吸变得微弱而均匀,仿佛真的被那无形的毒素所侵扰,陷入了昏迷之中。
室内静谧,唯余时间轻轻流淌的声音。门扉悄然洞开,一袭紫衣如暗夜幽灵般滑入,行至苏北歌身后。她低吟起一阵咒语,瞬间,苏北歌只觉周身仿佛被千丝万缕的幽光缠绕,肌肤之下似有万千细微之虫蠕动,痛痒交织,她终是难耐地逸出一丝低吟。
这细微声响,如同石子投入心湖,梁驷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猛然抬头,身形电闪,翻身而起,一把扣住了紫衣妇人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能听到关节错位的细微声响。紫衣妇人面色微变,因痛楚而倒吸一口冷气。
恰在此时,桑粒也赶了回来,身形一闪,稳稳挡在了苏北歌与紫衣妇人之间,她凝视着妇人,声音中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你……为何要如此待她?”
紫衣妇人手腕被梁驷紧紧制住,动弹不得,恨恨道:“她,可是孟冬之女,一旦血脉觉醒,重归影谷,这巫姑之位,焉能再属于你?
桑粒紧咬唇瓣,神色复杂。
妇人的言辞愈发激烈,字字如刀:“你若下不去手,便由我来!”
“若天命之选,确在她身上,桑粒自当遵从。但,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伤害她,即便是死,我也要护她周全。”桑粒的眼神决绝而明亮,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你!”紫衣妇人脸色阴晴不定,她试图挣脱梁驷的钳制,却未能如愿,只能恨恨地瞪视。她冷哼一声,“我从未想过要她的命,只是欲断其灵根,以免她日后灵力觉醒,为人族所用,引火烧身,累及巫族多年安宁。”
妇人所施之法犹在生效,苏北歌在痛苦中紧咬牙关,秀眉紧蹙,汗水细密地布满额头。桑粒见状,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猛然抽出腰间短刀,刀光如雪,却非向外,而是稳稳横于颈前,声音颤抖却坚定:“你若不解除巫术,我便以此了断。”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震。紫衣妇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被愤怒与不甘所取代,但她深知桑粒性情刚烈,说一不二,便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胡闹。”
正当室内气氛紧绷至极致时,一声斥责响起。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木轮轻碾地面的细微声响,打破了室内的凝固。一位壮年男子推着轮椅上的老妇缓缓步入。
“巫首,姑姑。”妇人与桑粒同时唤道,声音中满是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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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巫族后裔迁徙至影谷以来,他们深刻反思了人族权力集中的种种弊端,为防巫民自由受损,遂创立了三权分立之制,以保巫族之长久和谐与繁荣。这三权,分别由巫首、长老会与巫姑执掌。
巫首,独设一人,乃族中领航之舵手,掌舵着巫族的前行方向,调度资源,引领对外交流确保巫族稳步前行;长老会,则由三位智慧与威望并重的巫人构成,他们是族内公正的化身,裁决是非,立法立规,维系着族内的秩序,以护巫族之基业长青;而巫姑,则是巫族信仰的灯塔,她沟通天地神灵,虽不涉具体之务,却拥一票否决裁断之权,此位通常由灵力最强者担当,族中之人皆尊称为其为“姑姑”。其候选者,便称为圣女,亦备受敬仰。
面前这位端坐于轮椅之上的老妇便是影谷中人人敬仰的巫姑;而一旁威严站立的男子,则是本届巫首。
巫姑轻挥衣袖,如春风化雨,苏北歌身上的枷锁与痛苦悄然消散,面颊渐渐恢复了生机与血色。梁驷见状,也放松了紧握的双手,紫衣妇人趁机挣脱束缚,退至一旁,却难掩心中的惶恐,连忙朝两人跪下。
巫首的目光如寒冰利剑,轻轻掠过紫衣妇人,眼神中满是对她的失望,“洛朱,你身为族中长辈,本应以身作则,却不顾族法,私用禁术加害同族,此乃大不敬,大不赦!念你往昔贡献,本首决定对你施以幽闭之罚,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洛朱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巫首右掌猛然朝下,洛朱的瞳孔光芒尽失,有如失魂般,身体不往后仰去。桑粒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扶住了即将倒下的她。
“姑姑,求您开恩,姨母她只是一时糊涂,绝非有意触犯族规。绝非有意触犯族规。请您念在她多年为族操劳的份上,网开一面,从轻发落吧。”桑粒跪在巫姑面前,语气中带着哭腔,眼中泪光闪烁。
巫姑凝视着桑粒,语气严肃:“桑粒,你是个好孩子。然,族法如山,不容私情。洛洛朱既已触犯禁忌,必当承受后果,以正族风。你身为圣女,更应明辨是非。”
桑粒紧咬下唇,内心一番挣扎后,终是艰难地点头:“是,巫姑教诲,桑粒铭记于心。”
随后,巫姑的目光转向苏北歌,温和地说道:“孩子,你随我来。”
梁驷担心苏北歌再次受到伤害,不由自主地想要跟随。然而,巫首的声音却如寒冰般响起:“这是巫族内部事务,人族不宜插手。”
苏北歌感受到梁驷的紧张与担忧,轻轻反握住他的手,她停下脚步,没有言语,而是用眼神坚定地直视巫姑。
巫姑见状,沉吟片刻后终于松口:“罢了,既如此,你二人便一同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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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缓缓走向通往那座古老黑色城堡的幽长石径,及至城门前,巫姑停下脚步,望向梁驷,“你就在此止步吧。”
梁驷眉头紧锁,正欲开口争辩。
巫姑却朝着苏北歌正色道:“此门之后,是我巫族圣地,内里满是先祖布下的禁忌图腾。人族入内,必死无疑。如此,你还要他一起进去么?”
苏北歌心头一颤,拉住梁驷,轻声道:“你便在这等我,我会平安出来的。”
梁驷望着她那双充满决心的眼眸,只得无奈地松开了手。
城门在低沉的轰鸣声中缓缓关闭,苏北歌与巫姑、巫首,三人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