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标记的Beta》即今句

14、第 14 章

　　贾尔斯还以为是裴拥川睡不好，忙不迭地将安神茶配方献上，紧接着又围在裴拥川身边嘘寒问暖，生怕裴拥川在他的地盘上出点什么事，导致他要被裴齐源拿炮轰。

　　如若不是罗德尼强制性夺过身体的控制权将贾尔斯带走，恐怕他们今晚连去自由市的飞行舰车都坐不上。

　　悬浮塔有一条直通自由市的飞行舰车通道，这条通道专属于悬浮塔，只要是从这条通道走出来的人就会被打上悬浮塔的标签，一般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来招惹。

　　但为保险起见，在出发前，裴拥川还是找贾尔斯要了两套符合他和游沃身形的悬浮塔工作服，并且两人都换了一张脸和身份信息出行。

　　裴拥川已经许多年没开过飞行舰车，怕操作不熟耽误时间，便将其交由游沃掌舵。

　　游沃对各类交通工具都十分熟悉，不消片刻，一架银灰色的飞行舰车就自悬浮塔的空中平台起飞，像是一颗流星逆流滑过夜空，最后消失于夜空中。

　　泰港州星是一颗行将就木的星球，不管是气候还是温度变化都规律无常且极端。即使当下的时间趋于深夜，但只短短飞行了十分钟，周围天空就从夜晚变化到白天，又从白天回到了夜晚。

　　天象变化的太快，以至于天空出现十分神奇化的一幕，各种颜色的色块斑驳融在一起，像是被打翻又干透了的调色盘。

　　游沃是第一次见这种奇景，忍不住多了两眼。

　　“很漂亮对吧。”裴拥川突然出声问。

　　游沃怔愣一瞬，旋即点头，如实道：“很漂亮。”他顿了下，又说：“但漂亮的代价很大。”

　　裴拥川欣赏着窗外的景色，低声赞同。

　　接下来裴拥川没有再说话，游沃也安静下来，专注着开车。

　　当下的气候虽没什么变化，可基于泰港州星的情况以及一路天象的变化，游沃还是不敢放松警惕，驾驶飞行航舰的同时也密切关注着周围是否有极端气象出现的可能。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地到达自由市的上空，他迅速地向自由市的降落台发去降落申请。

　　在等待回复的时间里，裴拥川转过头来，突然问：“游沃，如果有一种物质它用做武器，能轻松让一个星球灭亡，但只要利用某种技术改变它的组合形态，它就能变成让泰港州这样的星球重获生命的良药，你觉得这种物质是该被毁灭还是被利用？”

　　虽然不清楚裴拥川为何会突发奇想地问这个问题，但游沃还是认真思考后才开口。

　　他没有急于回答裴拥川的问题，而是反问：“这个物质的形态转换可逆吗？”

　　裴拥川摇头：“不可逆。”

　　游沃了然地一颔首，斩钉截铁道：“我选好好利用。”

　　裴拥川扬扬眉：“为什么？”

　　“因为发现物质的进程是不可阻挡的。”游沃解释道，“既然这种物质已经被发现了，就算被毁掉，它再次被发现也只是时间问题。”

　　裴拥川没给予回应，只是抬抬下巴示意游沃继续说。

　　恰好此时自由市的降落台给予了飞行航舰的降落批准，游沃设定好降落程序，才在匀速下降中缓声道：“更何况，如果真如你所言，它具有极大毁灭性的同时，也有重塑星球的能力，就更要好好利用。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要确保它被掌握在能够利用好它，不会乱用毒害生灵的人的手中。”

　　裴拥川饶有兴趣地问：“假设你现在掌握着这种物质，你会选择把它交给谁？”

　　游沃毫不犹豫：“谁也不给。”

　　“为什么？”裴拥川惊讶于游沃不假思索的答案，他问，“你不会把它交给帝国？”

　　“帝国只会把它用于战争，联邦也一样。”游沃摇头，“而教会又或是其它人都抵不过帝国和联邦，这种东西给他们，只会是他们的催命符。”

　　裴拥川挑眉：“所以你宁愿自己拿着？”

　　“当然不会。”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它？”

　　“我会把它用在各个流浪星球的土地上。”

　　飞行舰车在此时安稳落地，降速滑进通行隧道中。

　　在光线被黑暗吞没的下一秒，裴拥川看见游沃眼中的光亮起了来。

　　裴拥川心头一震，可理智却催着他问出脑中思考已久的踌躇：“但这样不会给这些流浪星球带去灾难吗？它们难道能抗衡帝国和联邦？”

　　“首先，你说过，这个物质被改变的过程是不可逆的。”游沃耐心与他讨论，“那就意味着，只要我改变了它的形态，它就只具备重塑星球的能力，不再具备帝国又或是联邦需要的毁灭打击能力。”

　　“其次，也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一点。”游沃看向裴拥川，眼神坦然又平静，但却说出一个疯狂的设想，“据我所知，流浪星球加起来的数量要远超帝国星系和联邦星系。”

　　裴拥川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艳，但他好似辩论队里的陪练员，无论对方提出什么观点，都要抓住要害反驳。

　　“在战争中，数量并不是取胜的决定因素。”他说。

　　“我知道，但也不可低估，不是吗？”游沃强调道，“特别不能低估被逼到绝境的人。”

　　“流浪星球上的人已经被帝国和联邦逼到只有等待死亡这一条路可走，但如果有一个物质能挽救他们的星球、家园和生命，”游沃说，“可帝国和联邦却在偏要抢夺，你觉得他们会不会联合起来一起反抗？”

　　裴拥川舒心一笑，目光炙热地给出自己的答案：“如若是我，我会。”

　　游沃被裴拥川的目光看得十分不好意思，又忽地惊觉自己方才是否有些太过强势和较真，明明两人只是在讨论一个假设的问题。

　　他垂下眼，又变回之前那个在裴拥川面前柔软、没脾气的人。

　　“所以，这不一定是灾难。”他轻声说。

　　“对，这也有可能成为新生的机会。”裴拥川赞同道。

　　恰在此时，飞行舰车在降速滑过狭长的减速隧道后，终于冲破黑暗，平稳停靠在光亮的天色之下。

　　裴拥川转头看向光亮处，经过几秒眩目的刺眼后，湛蓝清爽的天空浮现在眼前。

　　他嘴角慢慢漾起一抹释然的笑，感叹道：“这样的景色才是该出现在各个星球上的。”

　　游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此时眼前的天空是自然的，散发着人造天空没有的生命力和朝气。

　　但比自然天空还要有生命力和吸引力的，是被自然光线勾勒出侧脸轮廓的裴拥川。

　　不可抗力的，游沃的视线从美景落在裴拥川脸上。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在降落泰港州星前，没有在航舰上找一个临时的晶体镜片带着，这样他就可以在不被裴拥川注意到的瞬间，暗自通过眨眼来操纵晶体镜片上的全息相机记录下这一切。

　　等他将裴拥川送到安全的地方后，他便可以依靠储存下的回忆回看这段宇宙恩赐的时光，度过没有裴拥川陪伴的人生。

　　即使会像四年前那样，被宴越重发现，送他去做摘除镜片的手术游沃也不怕。

　　只要能留下一段回忆，哪怕很短暂，他也甘之如饴。

　　“笃笃。”

　　重而沉闷的敲击声自耳侧传来，游沃惊醒般转头。

　　降落台的工作人员隔着车窗，打了个向前的手势，示意他们尽快下车。

　　游沃这才意识到他们在减速隧道上停留太久，阻挡了后方舰车的路。

　　两人迅速下车，缴纳完停靠费后，便将舰车交由工作人员去停靠。

　　游沃简单看了眼发到通讯器上的舰车停靠需知，将主要信息记在脑中，关掉通讯器，问：“我们直接去自由市？”

　　“嗯。”裴拥川朝左侧的通道偏偏头，“跟我来。”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进左侧通道，登上古老的单格电梯。

　　游沃惊奇地上下打量着这间狭窄充满旧气息的格子间，没想到宇宙里还会有用这种电梯的地方。

　　裴拥川靠着木制的电梯壁，笑着说：“这可是老古董了。”

　　“确实。”游沃点头，“但保存得很好，还能投入使用。”

　　他扭头看见旁边有一扇可上拉的小窗，侧眸问裴拥川：“这个窗户可以拉开看一下吗？”

　　“可以。”裴拥川伸手拉开遮挡板。

　　灰尘四散，游沃伸手扇了扇，才弯下腰，凑近四四方方的小窗，朝外瞧去。

　　老旧的电梯下降速度很慢，即使已经登上电梯快一分钟，他们依旧在距离地面还有将近十米的距离。

　　而自这个高度看下去，不偏不倚正好可将整个自由市的概貌收入眼中。

　　以最中间的晶石高塔为主心骨，一间间摊铺前后左右的勾连着，如网格般向外延去，使整个自由市在俯瞰的视角下，像一张五颜六色的蜘蛛网，随时等着捕获他们这些乘坐老旧电梯降落的人。

　　游沃指着位于中央的晶石高塔：“泰港州星上竟然还有晶石？”

　　裴拥川半倚着，侧脸半垂眼眸：“嗯，一些帝国不要的碎石和次石。”

　　越往下降，游沃就看得越清楚，他转头对上裴拥川的视线：“里面好像有很多种晶石。”

　　裴拥川没回答，他看着玻璃窗上的斑驳被光影映在游沃的颊间，又对上他自下而上投来的纯真视线，在这一刻，他无端觉得游沃好似迷路了前来教堂祈求的迷茫之人，而自己就是那位被他全身心信赖但却歹念四起的神父。

　　见裴拥川许久不言，游沃迟疑地问：“怎么了？”

　　冲动和不合时宜的念头被打散，裴拥川暗中掐了掐虎口处的软肉，摇头：“没什么。”他清清嗓，说：“对，星矿石、茶色晶石...基本上泰港州星里所有残留的晶石都在这里。”

　　“难怪。”游沃盯着高塔低喃，过了几秒，他问，“但是为什么要把晶石都堆在这里？”

　　“为了寻求天罚。”

　　游沃惊愕地瞪圆了眼：“...什么？”

　　“泰港州星的人相信是因为这些晶石才导致他们迎来灭顶之灾。”裴拥川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高塔，眉眼间像是被蒙上层雾，让人难辨其情绪，“所以他们将所有晶石都堆在这里，企图按照高塔家族留下来的传说，用晶石高塔引来天罚雷劫，而在雷劫击倒高塔后，他们也将迎来灭亡后的新生。”

　　游沃愣了几秒，忽地想到什么，扭头朝窗外看去。

　　此时下落的高度正好，能清楚看见在高塔周围围着一圈圈跪地焚香祈祷的人。

　　游沃张张口，好半天才问出：“所以...他们不是在祈祷希望，而是在祈求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