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心如蛇蝎 ...
-
百花齐放,芬芳扑鼻。
其中坐着一个身着彩衣的少年,他低着头,正在专心致志采撷着花瓣。鼻梁高挺,眼窝深邃,更重要的是他的皮肤,说一句白如霜雪实在不过分。
或许是觉得此次花的长势不错,他的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扬了一个恰好的弧度,衬得他纯情又妖冶。
突然,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看自己,一抬头,“兄长?”
那人个头高大,印堂扁平,眼睛细长,,还长了一双三白眼,简直一脸凶相。王薄至把眼神从少年身上移到旁边花上,不轻不重道:
“阳贤弟,好兴致。”
这位少年名叫阳潘江,自幼流浪,后来在西域学了一身种花的本事,便回到了敦州当了个花商。
“您瞧,我这花开得如何?”阳潘江笑道。
“敦州地处偏远,气候不佳,阳贤弟却依旧能养出这么多漂亮的花,不愧为我敦州第一花商。”
“可惜画老板还是移情别恋了。”
脂粉制作离不开鲜花,所以画荣脂粉铺刚有起色那会,城里城外无数花商都想要与他合作。其中就包括阳潘江。
画来荣本来没打算和阳潘江合作,一来此人初来敦州,他不清楚这人的品行与底细,万一合作中出了什么问题闹得反目成仇就不好了。二来,他总觉得阳潘江这个人心机太重,像一条毒蛇似的,和他合作实在让自己心里不安。
但在太守大人王薄至的高压下,画来荣最终还是同意了。
但由于那年天气不好,敦州格外寒冷,所以到了两人约定取花的时间,阳潘江的花圃却没几朵能用的。眼看和脂粉商交易的期限就要到了,画来荣心急如焚,却又不好发作,只能日夜不停赶紧自己找补,这一找误打误撞就找到了城南。城南居住得多半是流民乞丐或者穷苦百姓,食不果腹是常态,但在这里,他却发现了一些散发着芳芳气味的“土房子”。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花农种花用的“火宫”。
火宫是花农为了方便培育不同时节的花卉而专门打造的房子。内一般设有火坑,能在冬日寒冷之时最大程度满足鲜花的生长需求。
阳潘江其实也设置了火宫,不过城内地方有限,所以效果不太明显。
而这些花农处在城南郊外,地方比城内大,所以能修建更多的火宫,种出的鲜花自然更美艳芳香,。最重要的是价格还便宜,要比阳潘江的价格便宜一小半。
但却因为交不起铺子的装潢钱,不敢在城内置办铺子,所以绝大部分只能委托官府或商铺把花卖出去,花税又繁重,每年卖花赚得的钱还不够买下贵人们一双鞋。
画来荣听到这里,当即就拍板,此后铺子里的花瓣都要从城南购买。
“此生不能与画荣脂粉铺合作当真是我一生的遗憾啊。”阳潘江低眉道。
“不急,画荣脂粉铺早已经入不敷出,如今画来荣一死,便再没了主心骨。再过十天,那铺子交不上装潢所用金钱,就要被官府收回了。”
“兄长说笑了。那铺子今早还派了许多人早大街上招揽生意呢。”
“招揽生意?”王薄至十分疑惑。
“是啊,且那些人一个个都是丝绸加身的,看上去很是富贵呢。”
莫非画来荣生前藏了私房钱?不对,若真有这笔钱,他早就拿出来救急了,怎么会轮到惨死的下场?
“事出反常必有妖,此事不一般。你细细道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王薄至道。
如若画来荣只是有私房钱也就罢了,最怕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太守一职虽然小,可敦州是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王薄至对自己的口碑心里有数,如今要是把怨恨他、想让他下马的人搜罗起来,只怕能从敦州排到京城。
“兄长先别急。”阳潘江起身道,“今早,我听见街上有人吆喝,推开窗一看,就瞧见几个身着丝绸的妇人,手里还拿着什么图纸,有文字有图画的,他们见人就给一张。”
阳潘江说着就将人领着进了自己的屋子,从桌上取了一张图纸递到王薄至手中,
“兄长,您看。”
那图纸图文并茂,内容简洁,王薄至看着图纸上的内容忍不住道:
“买满六十一两银子就能减少四十两银子?如此薄利多销,若是叫画来荣知道他费尽心血的东西如此贱卖,也不知会不会气得活过来啊!”
王薄至沉默一阵,阴沉的眼睛微微眯起,转过头对身后的阳潘江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此事不可掉以轻心。”
“兄长请跟我来。”
光白墙红,煌河蜿蜒。
水在光影的光顾下,不再透明。风儿轻轻吹,光影开始摆动。情人的发丝是光阴的馈赠,叫我飘摇在风雨里,却始终心不悔。
王薄至跟在阳潘江后面,来到了一处阁楼。
轩窗小开,对面便是画荣脂粉铺,站在此处刚好能一睹对面铺子的动静。
往日门可罗雀的铺子今日着实热闹!
门外两边各站着一个女子,打扮和大街上叫卖的妇人有没有用,丝绸加身,面上笑意,看见有客人前往,立马欠身相迎接。店内的客人或坐或站,脂粉架旁正有一人拿着一瓶脂粉在讲解什么。
“此女子,便是如今画荣脂粉铺的新掌柜了。”阳潘江为王薄至解释道。
王薄至越看这人越觉得眼熟,半天后,道:“这女子原先不是画来荣身边的伙计吗?”
——来了。
“叫你们老板的出来!”一群人大大咧咧从门口闯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神情轻蔑,一脸吊儿郎当像,他是敦州有名的地痞。
“张、张三,你来做什么?”小月吞了吞口水,大着胆子上前道。
“哟!”那个地痞油腻腻地将小月上下打量一通,“这话说的,当然是来祝贺月老板开业大吉啊。”
张三说完就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手下人麻利从怀中拿出一本账本,递给了张三。
“去年,我瞧你们生意不景气,收保护金的时候特地给你们打了八折,如今新店开业,旧账新账一起算了。”张三两眼一翻,身子略微前倾,举起一只手,摇头晃脑算了算,“一百八十八两。”
“张三,你可恶!”小月义正言辞道。
“奉劝月老板乖乖拿钱。否则我不高兴,可就开砸了。”
方才还热闹非凡的铺子,这会因为张三的搅合已经冷却下来。
小月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但她还是鼓起勇气,“不可能!除非你从我的尸身上踏过去!”
王薄至看到这里,忍不住蹙眉,“可别闹出人命。”
阳潘江一拱手,“兄长放心,我都交代过的。”
店内气氛已经剑拔弩张,桑冬青注意到曹屹的激动,立马将其按下。不是得罪不起,眼看还有三日就是向官府上交装潢费的日子了,而是此刻的确不宜生出事端。
她起身道:
“三爷,有什么话咱们不能好好说?”
张三被这边的声音吸引,转过头,看见了一个发梳双髻,十分美貌灵动的女子。
那女子口若涂丹,面如敷粉,虽不似画上的仙女一般,但周身气质也是超凡脱俗。她一字一句道:“不就是钱吗?三爷要我们给就是了。不过,小店先前遭遇三爷您肯定也知道,今日是我们小月老板第一天开业,一时之间的确难以凑齐一百多两银子呀。”
张三的双眼直勾勾放在桑冬青身上,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半晌后才道:
“那你想怎么办?”
桑冬青笑了笑道:“要是能宽限几日,就好了。”
张三皮笑肉不笑道,“我这么多弟兄,难道今日空跑一趟?好歹脂粉让我们拿一些吧?”
桑冬青道:“这个要请我们老板做主。”
“好。”
今天生意不错,架子上比较贵重的脂粉都已经卖出去了,只剩下一些为数不多的普通脂粉了。就算全部拿去,也损失不了几个钱。
距离虽然隔得不远,但王薄至和阳潘江也只能将店内的动静看个大概。看了半天,明明瞧见张三耀武扬威地进去,看了半天那铺子怎么还是风平浪静,并且,张三一行人还是空着手出来的?
“张三怎么就这么轻松地走了?”阳潘江腹诽道,这小子先前不是号称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吗?
“这个女子是谁?”王薄至指着桑冬青问。
“应当是店内的伙计吧。”阳潘江道。
“看长相不似西北人,派人去查一查。”
“是。兄长,我觉得咱们可以放长线钓大鱼。这生意先让他们做,照他们这样的赚法就是半年也不可能赚得起装潢钱,但却可以为铺子添些人气。到时候兄长接手了,也能少为铺子的生意费心。”
“嗯,不过,不可掉以轻心,从今以后你亲自派几个人日夜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