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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初雪降下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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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明明放浪又出格,可眼底却只剩虔诚,极度反差令书叙白以为耳边这句话是幻觉,他仅距离咫尺,却未敢再前进分毫。
书叙白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秦绪原来是个胆小鬼。
他们共存江市八年,却从未窥探到秦绪念头半分,他骗自己的那十一年,何尝不是书叙白的十一年,乌合到囚鸟的35公里到底有多远,需要花八年去走。
书叙白一把扯过那条循规蹈矩的领带,将本就近在咫尺的脸骤然至唇边,仰着头高高行吻其上,坐在暗处的旁观者,终于被他亲手拉上了舞台。
他打破了自我的规劝,打破了围困他的高墙。
现在,他终于要赌一把。
酒意似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秦绪双瞳骤然放大,怔愣当场。
这个吻,细腻绵长,不深不浅,像是整片天空里最柔软的那片云,掉下来了。
良久,书叙白才堪堪松开他:“可以。”
可以吻他,可以做任何一切。
秦绪已经不清楚此刻到底醉没醉,只凭借着仅存理智,又一遍向他确认:“小白,你知道我没醉,你知道我明天醒来依旧会记得这一切的,对么?”
他当然知道,他甚至觉得,这个吻来得太迟太迟了,迟得书叙白差点以为自己要等不到,迟到他就快给自己下最终裁决。
他真想说,秦绪,你不够勇敢。
“当……”书叙白话没说完,后颈猛的被人抓住。
秦绪提着他摁到唇边,像是撕咬,像是索求,蛮横又霸道,没给他片刻喘息机会,在他嘴角留下红痕,比之书叙白方才的温柔,这几乎是两个极端。
像是荒原的野兽在枯竭期捕猎,必须要在当下得到极力满足后,才能确保未来看不到头的饥荒。
惯于表演的伪装,终于在此刻撕下一角,露出皮囊下的劣态。
他已拼命克制,可书叙白依旧被他吻得喘息过度。
“你最好记得。”这几乎是一句警告。
秦绪抬手,滑过他的脸颊,书叙白如有预料般地缓缓闭上眼,哪知下一刻捧着他脸的手力道松脱,这人不争气地垂靠在他颈窝。
温热鼻息扑在颈侧,是一阵规律的呼吸。
书叙白的胸膛还在急促,没从方才的掠夺中回过神来,即便细微仍旧被他捕捉到那丝转瞬即逝的原始姿态,他明白,这不过管中窥豹。
你最好记得,那句森冷的提醒,犹在耳畔。
像把危险的刀。
但他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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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误事,一行人在次日深深铭记住了这个教训。
踩着点在舱门关闭的最后一刻踏上飞机,这对矜骄贵养的林大少来说,人生第一次。
从来都是飞机等他的份,没想到跟着这群人第一次体验了把什么叫“生死时速”。
直到扣上了安全带,还在抱怨,一边又再次强调了往后出行凡有他必须坐他的G650,秦绪并不理会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默默调了位置准备休憩。
他今早宿醉起来,不出所料在卫生间吐了个天翻地覆,书叙白坐在他旁边,将设备调试飞行模式后,欲言又止。
飞机片刻后滑入跑道,轰鸣作响,身边人始终没开口,书叙白心下一沉。
预料之中,他并没有多失望。
醉酒之言,本就不该当真的,那个提醒他记得的人,或许自己都不记得了。
“你想睡哪个房间?”放在椅背上的手突然覆上个更宽厚的手背,将他全权包裹,书叙白还没从幽怨中反应过来,一时失了声。
意识到他问的什么后,连带方才的惆怅一路打滚,略带慌忙道:“我,打算自己找个房子。”
这是他飞成都前说过的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此刻突然食言,未免信誉有损,往后说话岂不是更容易被他拿捏。
秦绪听后一下从椅子上直起身,与此同时飞机在升空的推背感袭来,耳朵因压强倍感不适,他忍着难受,蹙眉低声:“小白,我们都那样了,你不能赖账。”
林政就坐在他前面,闻言惊讶地侧过,在两人间来回打量。
书叙白赶紧解释:“不是那样!”
林政笑而不语扯下眼罩,但书叙白却感觉误会更深了。
他抽出那被秦绪握得紧紧的右手:“我一个人住惯了,怕打扰你。”
这只是虚言,在深夜里偷偷藏匿药盒垃圾的经历,书叙白不想再继续了,他迟早会露馅的。
秦绪盯着他,目光沉缓而深邃,看得人脊骨生寒,但片刻又变回那副温顺的模样,附和他:“好,按你的意思来。”
书叙白都做好了被逼供的准备,但突如其来的缴械投降出乎他意料,像是子弹上膛又生生熄火,这本该令他开心,但却在心底生出一丝烦躁。
如果秦绪强硬留下他的话,他想他会同意的。
他讨厌那莫名消失的强势。
好像所有的情绪,瞬间没了出口。
落地后,几人的手机同定时般准时响起,是这几天都没动过的米修工作群。
许盛言很贴心地没有在一行人出差成都时出现,他将繁琐事务统一处理后,做了终策整合,结构清晰,一目了然。
连书叙白这样的职场油条也倍感舒适。
“麻烦盛言,我马上到公司。”书叙白从VIP通道出来,一边推着行李车往出口走,一边抽出空隙发了条语音。
“我不和你们回总部了,几位慢慢。”
还没等秦绪接话,人就已经消失在面前,又接起电话处理工作。
他一瞬间生出错觉,怎么能比他这个董事长还忙的?
林政靠过来,嗤笑他:“你不行啊。”
秦绪压着气,冷眼撇过去。
“走先——”
同样是白话,但不知为何,林政的听起来就是比书叙白更令人火大。
被独自丢弃的秦绪,上了司机车,转头也去了公司,高煜明那边,年后也有一款新品要上线,他也确实该回归正轨了。
机场在车窗后渐行渐远,拉到路的尽头汇聚成一团,不过去了成都短短几天,秦绪却觉得仿佛过了半辈子那么长。
而重新呼吸到江市冷空气时,一切仿佛在暗处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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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叙白是在和许盛言讨论最后一条方案时收到消息的,语气很熟悉,是秦绪惯有的简洁:【我会晚点到家】
找房子还需要一段时间,他虽看中了一套,但约在了后天才有时间去看房,暂时还是得借住秦绪家,许盛言语速很快,书叙白怕漏听,于是只简短地回复了一个“嗯”,扣过手机关了静音。
夜幕偏斜,倒向城市的另一边,无数高楼威严林立在这座钢铁森林中,因限电而独有的内透,撕开了江市彻底的冰冷与凉薄面,流水不从这里过,只有血与汗匆匆而过的痕迹。
囚鸟大楼的灯光亮到十点半,这并不算稀奇,楼下的程序部几乎时常通宵达旦。
书叙白关掉办公室的灯,穿好外套打算开车回家,中途才想起查看手机消息,秦绪的名字亮在主屏幕,但解锁点开,只有已撤回的提示。
他看着撤回提示思虑片刻,想了想还是关切地问了句:【还在忙吗,吃过饭没?】
几秒后,那头回复:【嗯,我让阿姨做了饭煨着,你回去热一下就能吃。】
明明是想关心他,但却反倒被关系了一通,书叙白心里有些怪怪的。
他想,应该是自己还没能适应这种关系,是他独身太久,思维滞留的原因,一定是这样。
书叙白开车经过工作室门口,在昏暗灯光下隐隐约约看见个高大人影刷脸进了园区,等车头越过保安亭,他才看清那人是林政。
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
只有二楼的灯还亮着,过了一会儿,只见原本昏暗的六楼,最左侧某个房间突然明亮,书叙白思考片刻,记起来那是许盛言平日工作的地方。
他没打听过许盛言的背景,但曾为上世纪明珠的许家他不可能不知道,林家在闵港那边势力庞大复杂,是听过和这位许家的关系匪浅。
他人已不在闵港,那边再没有什么值得他留念的人事物,是是非非,都与他无关。
书叙白转了方向盘,一脚油踩出园区。
家里打扫得很干净,连次卧的角落都一尘不染,唯独床上他走之前留下的痕迹,丝毫未动,仍保留着几天前的样子。
书叙白把衣服挂好后,去厨房找到了秦绪说的晚饭,是清一色的闵港口味。
其实他这人并不挑食,什么都吃得下去,依稀记得从前是挑的,具体从什么时候失去对食物的基本要求,已经不记得。
所以他也从不刻意追求那口遥远的家乡菜,有则吃,没有也将就,但真的被人惦念时,才发现原来并非毫不在意。
原来被人记得是这样的感觉。
他差点忘记。
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落下,独自吃饭多年他已经习惯,饭菜很香,可惜有些咸。
……
有了上次的惨痛经历,书叙白这次记得认真看包装了,他分出一部分放在保温炉上,确保某人回来嘴馋。
直到看见洗碗机这次顺利运行,他才松了口气。
晕碳的效应骤然攀上头皮,书叙白几乎是扯过沙发上的毯子沾着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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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锁在几声机械音后“啪嗒”转开,秦绪怀里窸窣作响,他抱了一大捧的玫瑰,几乎占满胸膛,沉雅的殷红绽在灯光下,魅惑十足。
他刚要出声,就被沙发上那抹身影按回。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秦绪或许只在电视剧里见过,挂了满身风尘仆仆回到家推开门看到的一个人,是他的挚爱。
他从来不敢想象,有一天这扇门的背后,会是书叙白。
从玄关走进来,厨房放着热菜,洗碗机里的碗还没来得及收拾,浴室的地板上还有水,家里随处是使用过的痕迹,恰到好处的凌乱终于给这间冷冰冰的屋子增添了些许烟火气。
屋内静悄悄。
秦绪尽可能轻地走到沙发旁,将手中玫瑰找了个绝佳好位置放下来。
书叙白躺在沙发上微微蜷身,他呼吸匀称,落在胸口起伏,像潮汐舔舐秦绪的心。
他的目光在书叙白脸上游走,鼻子不高不低,嘴唇薄厚适中,睫毛像蝴蝶停驻的翅膀,下颌的转角柔和恰当,每一寸都刚刚好。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刚好的人呢,秦绪想不明白,像文艺电影里,导演最钟爱的那类男主角。
林政手底下有那么多的男明星,秦绪却觉得没有一个可以和书叙白相比拟。
他自然地拿出手机,将眼前一幕框入镜头,深沉爱意的花束在前方化作实景,掩映着后边沙发上模糊不清的人,玫瑰刚好挡住了他的模样。
“咔嚓”一声,时间在这瞬被永久定格。
秦绪点开朋友圈,选中这张温馨的图片,编辑一行文字:【初雪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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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了。”
书叙白蓦地从沙发上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