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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解谜2 ...


  •   郡主咂舌,皇后也挑了挑眉。

      但我看着谢宁轩,却感到很心安。他也作出了相同的推测。

      “根据连公公接下来的描述,也能证实这一点。毕竟冰清的反应,也耐人寻味。她在自己的宫中,下阶梯没站稳,还差点崴脚。明明白天劈过柴了,那会儿又吩咐连公公一遍。如此矛盾又莫名的行为,足以说明……”

      “她在心虚。”谢宁轩寥寥数语。

      是啊,若非心虚,若非以为自己的毒酒害死了主子,冰清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行为?

      如果琳妃这时候还活着,为什么会被抱到床上而没醒?如果琳妃是太累了,睡熟了,冰清不陪着,为什么又出去了?要知道,她再次出现在连公公的回忆中,是带着废后胡氏来的。她若不是以为自己闯祸了,为什么会去找胡氏复命?

      “所以,静太妃当日动手掐了。”三殿下听明白了,说出结论,“但当时床上的琳妃,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郡主惊呼了一声。

      上首的皇后也皱了皱眉,似乎很不习惯这个说辞。

      但他说的没错啊。

      老连头的回忆中,静嫔也是出现过的。他得了冰清的吩咐,去柴房看了看就出来了,刚好看到静嫔步履匆匆走了。

      这段时间,我除了查几个关键人物的生平,还曾因“长乐宫”的位置,怀疑静太妃“顺路”之说。但在贵妃处翻阅舆图,我证实了猜想,高岭之变后,静嫔果然换了个住处,却沿用旧名。

      也即,“顺路”来到朱雀宫,一时邪念上脑,这都是说得通的。

      而查找舆图,亦带来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即对各个不同规制的宫殿大小尺寸,有了清晰的认知。

      询问老连头,我们是在后院柴房进行的,还记得吗?

      而二十八年前的老连头,也曾被冰清遣去柴房劈柴。

      凤仪宫乃后宫规制之首,规模最大。我们从问询老连头的柴房走到正殿,花了也就三分钟左右。

      老连头当年却只是去柴房看了一眼,就回到前院了呀。那还是规制不及凤仪宫的朱雀宫,能花多久?

      这时,静嫔都已经进殿、起念、动手、离开了。

      这得是什么效率,这得是多身强力壮的人,才能徒手秒掐活人?

      所以,结论很清晰。当晚,静嫔进去了,恶从胆边生,她的确掐了琳妃。但一个世家女子、深宫妇人,估计连鸡都没掐死过。她根本就判断不出,自己到底有没有致死他人。

      换句话说,静太妃这么多年忏悔的,其实就是那一刻被嫉妒冲昏的头脑,被歹意蒙蔽的心智。当然,她也实在实施了犯罪的行为,也不值得为她开脱。

      “那照你这么说,”皇后听明白了,“废后胡氏的毒酒,淑妃的毒汤,琳妃都没有碰。可静太妃进去的时候,甚至在她之前,丫鬟冰清进去的时候,琳妃就已经死了。那本宫倒是想问问,她到底怎么死的?凶手不是这三个人,又是谁?”

      皇后的目光凿凿,像一柄剑朝我刺来。

      的确,这桩案子从头查到尾出现的可疑分子就他们三个,与圣上掌握的没有出入。现在我介入查了,倒把三个人都洗白了。皇后质疑我也是正常的。

      但是真实的原因,我又该怎么解释?

      我求助的看向谢宁轩,后者朝我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本手札。这是我拜托他去太医院副院首处取来的,由后者花费一年写成的、在慈宁宫提过一句的医书——《瘾疹集》。

      没想到,当日只是偶然听到,它竟帮了我大忙。也要拜副院首起名直白所赐,一听就知道医书写的是什么内容,正好对症。

      “这是什么?”郡主凑过来问。

      我无暇回答她,只感觉上面的人眼神越发冰冷,赶忙解释:“娘娘,民女在这段时间的调查中,发觉了一件事情。便是琳妃身子骨特殊,她患有一种瘾疹。”

      皇后嘴角轻轻下撇:“什么?”

      谢宁轩替我解释道:“瘾疹,郎中的一种叫法,有时也会称呼为‘风邪’,指的是人对某种东西、某种食物、某个季节,身体出现不良反应的情况。比如有些人吃不得花生,一吃就长疹子,就叫做‘风疹’;有些人闻不得鲜花,一闻浑身就长癣。”

      郡主惊愕不已:“还有这种事啊?”

      三殿下看了一眼上首的皇后,递眼风给妹妹示意她少说话。可郡主完全没察觉,仍然问我:“那琳妃碰不得什么?”

      我继续从怀中掏册子,这次,是从内廷司带来的一本起居注。上面记载着,朱雀宫在康元十六年涂抹新漆,琳妃就出了红疹,传了太医。此类记录随便翻翻,在琳妃的起居注中并不少见,也能与太医院的记录对照。

      琳妃,身子经常起疹子,还常有打喷嚏停不下来的情况。

      “那又如何?这和她的死,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回答郡主的问题,看着她,却提起了另一桩事:“姐姐,你可还记得,在太医院的时候,我们翻查过废后胡氏的记录。”

      郡主点头。

      “废后有个近身丫鬟,在康元二十年七月初二,面颊、口唇出现红肿水泡,嘴角流涎,面容不清,昏迷倒地。但胡氏并未允准她及时就医。”

      郡主当时还抨击过废后胡氏没人性呢,对这段记录自然记忆深刻。

      “这条记录很离奇,事先事后都未再有提及,这个丫鬟到底为什么出现上述症状?而太医诊断后,只说中了风邪。什么是风邪?”

      “什么意思啊,义妹快说,别卖关子了!”

      “事实上,我认为琳妃与这个丫鬟,都吃了一样东西。”我再次从怀中掏出记录册,原本装满了册子的衣服这下空了,前襟都耷拉下去了。

      “娘娘您看,这本《内廷司贡品分发记录》有云,康元二十年七月初一,广西进贡一种绿色的瓜果,圣上赐给了废后胡氏与珍妃,哦,就是如今的太后娘娘。而您也知道,太后从来不吃瓜果。”

      但是无奈啊,珍妃当时就是很受先帝宠爱,哪怕知道她不吃瓜果,遇到罕见的进贡之物,先帝依然会赐给她。当然,废后胡氏不管怎么猖獗惹人烦,到底还是中宫,没翻脸之前,先帝也得顾忌,自然也就赐给了废后胡氏。

      “你的意思是,琳妃之死和这瓜果有关?可琳妃又没得到赏赐?”郡主不解。

      我歪歪头,心说这还不明白吗?

      “太后才得了进贡的荔枝,随手就赐给了贤太嫔。过去,太后,哦我是说当年她还是珍妃的时候,不也如此吗?”

      老连头说过,起居注记录过,就连冷宫里困在往日回忆中的宜嫔丫鬟也提过啊。

      淑妃七月初六生辰,宜嫔本打算亲自做八宝露一贺,丫鬟听闻淑妃不悦,便说提前做了送去。当时那丫鬟说的三十岁生辰,按照淑妃的出生年份推算,正是康元二十年。

      而在这句话之前,丫鬟曾说琳妃得了贡品,淑妃很不高兴。

      可在我最后一次去内廷司翻阅记录的时候,我专门找了,康元二十年七月,除了广西进贡的罕见瓜果,没有其他进贡记录了。

      所以,令淑妃不悦的贡品,就是这些瓜果。

      它们来自于谁?当然是每次都能得到贡品,却又吃不了,故而分享给姐妹的珍妃了呀。

      从老连头的描述也可得知,先帝是默许珍妃这种行为的。这也是淑妃生气的理由,琳妃从交好的珍妃那儿得到了,自己却没有,当然不爽了。

      “好吧,这么讲是能讲通。”郡主又问,“但胡氏那个丫鬟怎么回事?她水肿昏迷与此有关吗?”

      哎呀,现在讲琳妃,你怎么跑偏问起旁人了?

      我偷偷觑了眼皇后,见她未现恼色,才飞快解释道:“她是近身丫鬟,趁胡氏不备偷吃一块瓜果,或者胡氏见它罕见,让丫鬟代为尝尝,都有可能啊。所以,她也因为瓜果出现了瘾疹。”

      “啊?这什么瓜果这么吓人?”

      郡主惊呼出声的同时,是三殿下理智的疑问:“可你怎么能确认当晚琳妃吃了这贡品呢?你不是才说,琳妃当夜可能没吃没喝,所以才避开了毒汤毒酒吗?”

      嗯,三殿下问的也没毛病。这就是要证明琳妃死因的关键。

      “关于这一点,我有两个佐证。第一,来自于太医院的记录。娘娘翻阅即可看到,民女已经标注出来了。康元二十年七月初三,琳妃因照顾多荣公主而病倒,太医问诊后开了方子不说,还针对她的脾胃不调、没有胃口,嘱咐说可进食一些梅子开胃。”

      “嗯,看到了。”皇后依旧声线平平。

      “第二,则是连公公说的。琳妃照顾皇子公主极为上心,每每顾不上自己吃喝,有时候饿极了,就吃两块瓜果饱腹。而案发那日在圣上传召说来用膳之前,丫鬟冰清担心琳妃晚上又不好好吃饭,偏巧朱雀宫梅子吃完了,就吩咐连公公切了那贡品绿瓜呈了去。”

      “这么说,当晚案头是放着一盘瓜果的?”

      “对。”我颔首,“从琳妃心中有事就不爱吃饭的坏习惯不难推出,当她记挂多荣公主,关心其他病倒的皇子时,满当当一桌子菜肴,她不会吃。可她也是会饿的啊,所以她继续自己往常的操作——瓜果果腹。”

      三殿下看了眼谢宁轩,应该是信服了。

      郡主却在愤慨:“这到底什么瓜果,简直要人命啊!”

      它,就是水果届的高致敏物——芒果。

      对芒果过敏的人往往对生漆也有过敏反应。而琳妃动不动就喷嚏连天,浑身长疹子,足以说明,她就是过敏体质的人。

      对,没错,琳妃并非死于毒手,而是死于一场意外——过敏。

      当我在询问完连公公时,当我意识到问题可能出现在所谓的“绿瓜”时,我就知道,我得去翻历年进贡记录了。

      果然,翻阅了先帝在位二十八年与圣上登基这二十年的记录,广西进贡过不少水果,可关于芒果的记录,唯有康元二十年那一条。

      但就这一次的进贡,大家都不认识的稀罕水果,绿色的鼎鼎大名的桂七,就夺走了琳妃的生命。若是之后每年都进贡,还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倒下?但如果真的如此,恐怕琳妃之死,也不至于这么悬疑了。

      而谢宁轩和三殿下查了这么久,或许早就对三个凶手的行凶过程都有怀疑,却始终因为处于知识盲区而无法发现真相,也使得本案看似困难。

      其实,这桩所谓的旧案,真相不是很简单吗?

      然现在的问题是,我可怎么给这几个古代人解释,过敏和芒果呢?

      所以,我只能寄希望于恰好出现的《瘾疹集》,同时,开启我的忽悠功了呗。

      “民女在家乡金华有一门亲戚,专做南洋稀罕物件的倒卖。”我半真半假的讲着,“他曾说过,南洋人很喜欢吃一种瓜果,有的呈绿色,有的呈黄色,酸甜、细腻、软糯,汁水丰富。但是食用这种瓜果,十中有一则会起风疹、长癣,不同人症状不同,有的是全身红点,有的便是水肿昏迷,还有些人一碰就呼吸困难,喉头堵塞,有生命危险。所以南洋人爱吃的很爱吃,不能吃的,那是绝对不会碰得。这玩意民女从未见过,也就是听亲戚闲话时提过那么一次,哦对,他还说过,广西有农民得了种子也开始种植了。”

      “啊,这东西也不是人人吃了都会出事啊?”郡主感慨。

      “当然不是。每个人体质不同,有人性温就有人性寒,有人不能吃花生,有人却爱的很。有人闻花见柳絮躲之不及,有人却总爱在柳枝下吟诗。姐姐难道忘了吗,起居注记录过,先帝吃这贡品绿瓜,可是大喜呢。”

      我的话刚说完,皇后忽然合上了册子,发出了一声冷笑:“所以你的结论就是,没有人杀了琳妃,她竟然死于这所谓的贡品,所谓的瘾疹?”

      皇后怎么忽然恼了?

      我登时惶恐,不由看向谢宁轩。

      后者上前一步,语气泰然:“禀娘娘,羽书所言只是就事实调查而得,非胡言乱语。根据现有的证据,此种结论是唯一的可能了。”

      “那照你这么说,需要怪罪的,还得是送给琳妃这贡品的珍妃,当今的太后了?”皇后语气不善。

      我心中一跳,不安弥漫。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哀家倒要看看,谁在胡说八道,竟敢攀咬到哀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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