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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告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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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刚迈出办公室的那一瞬间,季濯缨其实就后悔了,自己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个误会吗?这么大惊小怪的样子好像反应也太过度了,好丢脸。
明明就是那个叫江超的女人装得太像男人了,离远看离近看根本看不出来!而且她跟余不多那个死GAY说话那么嚣张,死gay还替她说话,搞得他们很亲密的样子,也不怪自己认为他们有奸情。
季濯缨快步走在无人的长廊上,脚步也随着狂跳的心跳慢慢平缓下来,逐渐消弭的羞耻中竟然冒出了一丝庆幸的安心,庆幸这个江超不是余不多暗恋对象。毕竟这个江超穿着打扮跟年轻的帅哥无异,能力强到即使个性那么跋扈嚣张,死gay都要偏袒她替她说话。
假如江超是男的,余不多喜欢她也不奇怪吧,能力强还有自己的主见,长得肯定是没自己好看,但是也是很不错的了。但比起自己,还是她更可能被余不多这种看内涵的成熟社会人喜欢。
哎?我干嘛跟她比较,我又不是gay!
季濯缨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了一跳,踢了一脚空气,双手插在裤兜里,快步走了起来。
走着走着,季濯缨才想起来自己没处去,回家肯定会被发现翘班,几家经常去的会所的卡都被冻了,生活费卡里面寒酸的一万块连瓶酒都不够。哦,还有那辆连单向防窥窗都没有的社死桑塔纳,打死季濯缨他都不想再开第二次了,真是难为管家从他家停满豪车的私人停车场找来的唯一一辆低档车了。
手机振动了两下,季濯缨拿起一看,是燕谨发来的微信。
“我们季少爷上班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还有一个挤眉弄眼的emoji。
季濯缨打了两字“还行”,犹豫了一下还是删掉,回了一句“不怎样”。
对面瞬间来了一条语音,背景音人声音乐声混乱,应该是在酒吧:“不是吧,老头子真给你找了个硬茬对付你啊?别管他,出来哥们儿陪你喝酒!”
季濯缨沉默了几秒,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告诉发小燕谨自己被限制钱、强迫去上班、遇到一个喝醉强吻自己的GAY上司的一堆破事,明明燕谨几乎是他现在唯一的朋友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季濯缨发现自己的朋友越来越少了,大概是高二的时候,母亲去世开始的。
妈妈在的时候,季濯缨每天过得都逍遥快活,他有着在单调校服海洋里面最扎眼的好看皮囊,家境是无人不知的显赫,身边自然围着数不清的簇拥者。季濯缨早已习惯去任何地方都有不认识的人却认识自己了,毕竟这可不是自己想低调就低调的,他也坦然接受这些好意,即使带有目的也无所谓。
季濯缨出手一向大方,熟悉不熟悉的人想要加入圈子一起玩,他都默认可以。年轻的未成年男孩在一起玩都是兄弟、哥们的乱叫,吵吵又闹闹,季濯缨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虽然这些狐朋狗友在一起总是聊一些老掉牙的话题,无外乎是长得漂亮的女生、听说玩得开的女生、外校有名的x哥xx哥等青少年最爱听的八卦,季濯缨对此虽然心生幼稚的鄙夷但是也不会扫他们的兴。
不高兴的时候,有的是人立马就发觉,“季哥季哥”地叫着攀上来解闷,虽然明知不是走心的,但是接受讨好也能被安慰到。
成绩不好也没关系,回到家被偶尔回家的老爸逮住骂一顿,大多数的时候妈妈只会叹口气说:“儿子你果然不是念书的料,但是没关系,慢慢想好以后想干什么就好了,怎么着不是一辈子?身体健康、遵纪守法就是好孩子。”
可是高二的时候,妈妈突然就得了癌症,一下子就死了,速度有多快呢,季濯缨连痛苦都是后知后觉的。
明明自己家那么有钱,妈妈平时生活那么养生那么精致,每天都要吃补品都要运动,家族也没有什么癌症史,医生说是基因突变导致的高分化度的恶性胃癌。
甚至在知道妈妈得癌症的时候,季濯缨都没有觉得多难过害怕,现在医疗这么发达,找最厉害的医生、最先进的治疗手段肯定可以控制住病情,国内治不了就去国外治。可是,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无论是靶向药,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基因疗法,好像在妈妈身上都没有起效,还没有升上高三,妈妈就走了。
妈妈死掉的时候,季濯缨感觉像是被人重重锤了一棒子,痛得立马大声哭了出来,可是心里的悲伤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直到葬礼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妈妈不在了带来生活中的每一处变化,哪怕再细小都在提醒季濯缨妈妈再也不会回来的事实。
“再也不会回来”原来比“死了”这个概念要痛苦一万倍,悲伤像涨潮的海水,一点点漫上来,漫到不可置信的地步,漫过自己的头顶,漫到抬头都看不清海面。
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季濯缨发现原来身边没有朋友,那些不是真心的安慰对自己的悲伤一点用都没有,谁都无法替自己分担、替自己感同身受,毕竟不是自己的事。
除了在葬礼上嚎啕痛哭、哭到难以自已的燕谨,那些被自己外在条件吸引来的“朋友”谁都不会去在意自己的内心,他们只希望你赶紧不要伤心,你表现出不伤心他们就暗叹太好了,因为是对他们太好了。
从此之后,季濯缨下意识地厌恶虚伪的关系,被因为自己长得好又有钱吸引过来的人包围着的时候会感受到尴尬和不适。
即使是燕谨,在短暂的悲伤之后,也会重新快乐地投入自己的生活,毫无负担地潇洒人间,可是季濯缨却再也做不到了。
高考前,燕谨就被家里面打包打包扔到了国外去念书,因为花了不少钱,所以直接进了世界TOP前列的大学,就算四年连日常英语对话都说不顺溜,学历也是照发不误。
这几乎是富家子弟的必经之路,但是季濯缨并没有这样走,季老头放话:“老子不可能给你送到国外让你花天酒地玩四年,花钱买的学历就算是哈佛的也是一张废纸,人不行就是不行。”
母亲死后,季老头接棒家庭教育,他几乎亲力亲为看着季濯缨念书,棍棒之下,季濯缨居然凭着自己奋斗一年考上了国内的一本,查出成绩的时候季濯缨都吓了一跳,心想:看来我脑子也不差啊。
虽然是个普本,但是老头子也算满意,撂下一句话:考上什么念什么。
大学里的季濯缨和中学里面的判若两人,他的身边再也没有簇拥的人群,因为他不接受任何主动肤浅的示好,总是独来独往。关于自己的声音变成了“装逼男”“瞧不起别人的富二代”“私底下玩的肯定很花”,季濯缨倒也不在乎,他就是有钱又长得帅。
可是就算是再好的朋友,远隔几万米也会不再亲密,季濯缨知道燕谨过得很好,也经常找自己说话,可是慢慢的生活里面遇到的事情不再会跟燕谨说。四年的时间让季濯缨习惯了自己生活、自我消解情绪,说不孤独是假的,但是孤独也不想进入肤浅的关系。
只不过等到大学念完了,季濯缨也没有想好要干什么事,妈妈以前让他慢慢想,但是父亲绝不会让他有游手好闲的机会,老头子认为什么都不干就是在堕落,既然自己不知道要干什么,就听大人的安排。
事实证明,季濯缨确实不是念书和工作的料,他对此也提不起任何兴趣,大学四年的经济学念得磕磕绊绊、稀里糊涂,进了老头的公司没多久就闯了祸。
哈哈,所以遇上这个死gay上司实际上是我应得的报应吗?
手机开始接二连三的振动起来,是燕谨意识到季濯缨大概真的遇到事心情不好发起的连环关心,季濯缨拿起手机一看,果然如此。
最后一条是背景安静的语音,语气都变得正经起来:“小洗,有事一定要说,哥们儿永远在你背后。”
怎么比高中时候还中二,季濯缨心想,他也觉得不理会燕谨的关心实在不厚道,并且自己也拉不下脸再跑回那个办公室,给他布置的都是无意义的琐碎杂活,根本学不到什么东西。
哼,又不缺我一个打杂的,料想这个死GAY也不敢告我的状。
季濯缨给燕谨发了一个找他喝酒的消息,抬脚便下楼打了车出发了。
到了地方,一进门,燕谨就叫其他人出去,只留他们两个说话。季濯缨大致把老头冻自己卡、不给自己开好车的事情说了,把遇到余不多的一连串事情给略去了。
燕谨听罢连连摇头,搂着季濯缨的肩膀感叹:“老爷子这次可算是下定决心了,要让你改邪归正。”
季濯缨一下打掉他的手:“什么改邪归正,我从来没邪过。”
“是是是,谁让在季首长眼里只要不是踏踏实实上班就是歪门邪道呢?”
一阵沉默之后。
燕谨拍拍胸口,一副义薄云天的架势:“小洗,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哥们儿家底也不薄,你有需要只管开口,老爷子搞经济封锁也不能搞一辈子,真搞一辈子,哥们儿就顶你一辈子。”
季濯缨笑着锤了他一下:“我不缺钱,我又不睡女网红、不追女明星。”
“你小子内涵我!”燕谨叫起来,而后又神秘地凑到季濯缨的耳边开始念叨起女人的事:“小洗,你不知道,我这次追到的有多极品。。。。。。”
季濯缨喝着酒听着发小时而兴奋时而得意的絮叨,一边耳朵进一边耳朵出,不知为什么他每次听同龄人谈论女人的时候并没有他们那么兴奋,他也知道和漂亮的美女睡觉一定很值得骄傲,或是追高冷女神看冰山融化倾心于自己肯定很激动。
但是,这真的值得一直说吗?女人的话题几乎占了男人之间私底下聊天的90%,剩下的就是钱,以及钱带来的话题比如车、表、游艇。
季濯缨对这些都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有些厌倦,为什么他们不能讨论一些更有趣的事情,比如电影、艺术秀、新上季的衣服,哪怕唠点家长里短也可以啊。
季濯缨对此保持沉默,反正他听着就好。
“对了,老头给你找的是什么前辈领导,人怎么样?”
季濯缨拿着酒杯一顿,眼前出现了早上那人埋头工作的身影,戴着无框眼镜的消瘦淡漠的侧脸,还有,初遇那晚微笑着的湿润眼睛。
“额,一个很奇怪的人。”
“奇怪?什么意思?性格很刁钻吗?”燕谨有点来兴趣。
“那倒不是,是那种不怎么会生气的人,但是很有原则,有些死板,是个工作狂。”
“那有什么奇怪的,这种人不是很常见吗?”
季濯缨扶了扶额头,一时竟不知道怎么说,他发现居然真的没办法描述余不多这个人是什么样的,因为他自己也没有摸透。
“反正这个人不要为难你就好了,下班了拍拍屁股走人,有原则的话会不会告你的状啊?”
“那肯定不会。”季濯缨笑着摇了摇酒杯,有些得意的说:“他有把柄在我手里。”
燕谨“哎”了一声,连忙问:“什么把柄啊?”
季濯缨神秘地摇头连声道:“不能说。”
燕谨直呼不厚道,软磨硬泡也没问出来,季濯缨就是不肯张嘴。就在燕谨叹气放弃,感叹感情淡了的时候,季濯缨的手机响了。
季濯缨接通,放在耳边,但是手机里面的怒吼却连燕谨都能听个铮亮:“臭小子!上班第一天就翘班你不想活了!小余电话都打到我这了!快点给我滚回去上班!”
骂完,电话啪地就挂了。随着电话挂断,“滴嘟”的短信响起,是银行卡扣费五千的通知。
燕谨愣在原地,几秒后才小心翼翼出声:“不是说有把柄吗?”
季濯缨没有回答,神色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