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诅咒》寒起

27、峰回路转

　　季濯缨开车回去的路上，才发现这个狗屁地方居然这么远，怎么来的时候没有感觉这么难开，虽然满肚子是被戏弄般的火气，但沮丧和烦闷也不少。

　　如果单纯是自己能力不行被刷掉就算了，这种试镜海选乌泱泱几百人，有比自己更适合的人也不奇怪，可他还是太过天真了，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公平竞争的事情，一个不知道排到多少番的角色都有人花钱买。

　　实话说，季濯缨并不在意失败和这段时间花的功夫，他也没想过一次就能成功，而且他平时闲着也是闲着，去上那个明星级别的一对一培训班也很有意思。

　　可是！这可是余不多付的钱！

　　虽然知道这家伙挺有钱的，但是几十万也是不小的数字，这些钱要是用来吃喝玩乐就算了，可这钱是用来给自己交学费的，交学费怎么能和娱乐开销一样呢？季濯缨有点伤心的想，交学费是因为希望自己可以变得更好，也相信自己可以做得更好，这世界上除了季正军会给自己花钱学东西，也就只有余不多会拿出买一辆中档车的钱给自己交学费了。不对，季正军也不会给自己报这种歪门邪道不学好的表演班。

　　“我觉得你是有梦想的那种人。”

　　“那就等你成功之后拿到片酬再还我吧，就当是我投资的成本，亏本我也认。”

　　“我相信你。”

　　那个语气冷漠但认真的声音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季濯缨的心中温热又酸涩，为什么这么亲密动听的话是从一个无法靠近的男人口中说出来的呢？但凡换成一个轻佻圆滑的人，自己就不会相信了，真是可恶。

　　拿片酬是不可能实现的笑话了，但是这个钱不能不还，季濯缨盘算了一下，他才发现这段时间连吃带用加上这个学费，自己可真花了余不多不少钱。老头对自己的经济封锁怎么说都要持续到这份工作结束，那个时候余不多早已飞去刚果金那个破地方了。

　　啊，干脆卖块表吧。

　　季濯缨如此想到，自己名下的不动产、银行流水全被看得死死的，卖块手表老头和老李总不能发现了吧。

　　豁然开朗的季濯缨，心情也好了许多，油门踩到底驶上了回城高速。

　　等到家时，才下午两点不到，余不多应该还在公司。

　　季濯缨边上楼边看手机消息的时候，发现那个王导的制片人老婆在一个小时之前给自己发来了消息，他心中有些疑惑，难道这个事情和那个猴系男说的不一样吗？

　　点开一看，只见这个女人发来了这样的一段话：

　　小季，你今天的表现也太出乎黄姐预料了。没想到你可以这么短时间就可以做到脱稿表演，台词水平一点也不逊色那些科班的孩子，形象也得到刘导他们的一致认可。不过，这个林流芳的角色竞争状况比较激烈和复杂，如果最后没选上的话，也希望你不要气馁，黄姐会尽量帮你争取个角色哈。[微笑][微笑][微笑]

　　季濯缨看完有些无语，这不就是坐实那个猴男说的有人已经内定的消息吗？这个黄智虽然当时说自己是最符合这个角色在她心中的印象的人选，可是保不齐也是她同意收钱出卖这个男配角色的，季濯缨皱着眉毛本来不打算再理这个女人了，但还是想着没必要拂她的面子，就回复了谢谢。

　　打开门，季濯缨准备走到沙发那瘫一会儿，再去卫生间洗脸洗澡。亏他一大早上就起床搞头发和皮肤，没想到居然是一场无用闹剧。

　　结果他刚换完鞋，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问他：“试镜还顺利吗？”

　　季濯缨吓得一哆嗦，抬头看余不多居然正站在书房门口望向自己，身上还穿着上班的西服，大概已经去过公司了。

　　顺利个屁，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还是生生咽回去，季濯缨挤出一个微笑：“挺顺利的，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

　　“工作做完了，就回来了。”

　　余不多没有情感起伏的声音，却让季濯缨觉得这家伙是明明为了等自己。

　　“这个事情总算结束了，跟过了个期末周一样，累死我了。”季濯缨走向沙发躺下，他突然觉得不要告诉余不多比较好，最后就跟他说自己没选上，这种憋屈事就让他自己憋屈得了。

　　“试卷批改也要一段时间呢，我明天还是回去上班吧，闲着也是闲着。”季濯缨仰着脸看向远处的余不多，开玩笑地说：“这么长时间没上班，江超肯定没少骂我关系户翘班偷懒，真不想看到她那张脸。”

　　“没有，江超说很想你，你不在挺无聊的，没有人犯错的团队让她很不习惯。”余不多淡淡地说道。

　　季濯缨闻言，震惊的嘴张开好久都没闭上，半晌，他才咬着牙说：“这个死女同…”

　　余不多哈哈笑了起来，扶着门框，笑得微微弯下了腰。

　　季濯缨从来没有见到余不多这么开心的大笑，他仰着头睁大眼睛认真地看着那个平时冰块似的男人此时就像一个有着正常喜怒哀乐的人类一样有生气，心想这家伙的笑点可真奇怪，自己怎么总是抓不住，不然就可以天天看他笑了。

　　为了庆祝试镜结束，两人久违地在外面吃了晚餐，当然，还是余不多付的钱。季濯缨不知不觉已经开始留意这些事情起来，他对于余不多的付出开始变得敏感，或许也是对于自己现在无法回报的不安。

　　吃饭的时候，开车的时候，看电视的时候，余不多都没有提试镜的事情，季濯缨也没有提，两个人就像平时一样说着天南地北的没营养话，当然还是以季濯缨说、余不多听为主。

　　晚上关了灯，两个人像平时一样各自睡在自己的被窝里，季濯缨侧躺背对着余不多想今天的事情还是有点睡不着，果然还是觉得很生气，自己也不是没有努力过，结果连个公平的结果都得不到。妈的，之前听燕谨说娱乐圈混乱都没在意，这样一看这个行业肯定乌烟瘴气，花钱就能拍戏当明星，怪不得老头子瞧不起这种抛头露面的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突然传来了余不多的声音，他的语气虽然还是平淡但是能感受到有一丝关切：“今天试镜不顺利吗？”

　　季濯缨身躯一震，他以为余不多早就睡着了，但还是若无其事地说：“没有啊，顺利得很。”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啊，我有不开心吗？”季濯缨有些奇怪，他回家之后可没有露出一点不高兴，也没说过丧气话，就像平时一样。

　　“有的，今天你的嘴角不说话的时候总是耷拉着，高兴的时候都是上扬的。”

　　余不多的话让季濯缨大为震撼，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样，回忆一下自己有这样的习惯动作吗？想不起来。

　　余不多接着淡淡地说道：“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回来的时候连眼睛都耷拉着，我想你应该是在试镜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是不好意思说的事情吗？”

　　季濯缨心里狂槽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的读心术，但还是默默把身体转向余不多那侧，小声地说：“不是不好意思说的事。”

　　“那发生了什么？”余不多平躺着，脸转向季濯缨，轻声问道。

　　季濯缨犹豫了一下，看着那双在黑暗中映着一丁点光亮的平静眼眸，一五一十地把试镜时候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大爷的，被耍了，我就说那个长得尖嘴猴腮的孙子在笑个什么劲，要知道花钱就能内定角色，老子才不去当乐子表演节目。”季濯缨气得牙痒痒，又有些沮丧地说：“浪费交的学费了，你等我这周回家搞点钱还你，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好了。”

　　余不多笑着摇了摇头，拒绝道：“还什么钱，我可不记得借过钱给你。再者，没有钱花在学习上会是浪费的，你学到的东西永远都是你的。本来第一次成功就既需要实力也需要运气，你还差点运气，下次说不定就能成功。”

　　“不试了，本来这次就是偶然碰到的一个机会的一时兴起，正儿八经去到处试镜拍戏，我可没这个打算。”季濯缨皱着眉毛不满地嘟囔，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高兴地说：“干脆，我也跟你去非洲得了。”

　　“什么？”余不多好像被吓了一跳。

　　“就是跟现在一样，当你的助理，你去哪我跟着。”

　　“怎么可能？”余不多无奈的语气中夹带着一丝笑意。

　　“怎么不可能？反正老头只是希望我不要游手好闲，有班上就可以。国内也没什么好玩的，你要是走了，我就重新落回他的手心里了。去非洲也自由，那边好多地方可以旅游，没有那么多限制。”季濯缨撑着脑袋越说越觉得可行。

　　“怎么会没有限制，不少国家华人出了固定的范围需要申请。而且那里没有什么高级餐厅和奢侈品店，大多数地方还不如国内落后的乡镇，连你用的剃须水都没有卖的。”

　　“这算什么事，所有人都一样就没什么好收拾的，反正可以和你。。。。”季濯缨硬生生把后半截咽了下去，得意忘形差点说了不得了的话，强行岔开话题故作嫌弃道：“你可就别挑三拣四了，就我这个身体素质，别说感染什么病比你能抗，就是炮弹来了腿脚都比你灵活。有我在还能拽你跑得快点，有我这样的助理，你就偷着乐吧。”

　　季濯缨以为这家伙听到这样的话会高兴，可是余不多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等来一句淡淡的：“去非洲的话，第二天醒来枕边可能会有蜘蛛，鞋里面会藏着蝎子。”

　　季濯缨头皮发麻，他最害怕这种东西，家里面飞进来一只甲虫都是余不多去抓，嘴硬地笑着回答：“哈，这算什么，支着蚊帐睡觉总可以吧。”

　　这句话没有等来回答，季濯缨抬眼望去，余不多将头扭到另一边，像是睡着了。

　　回到远方科技上班之后，果然不出季濯缨所料，江超那家伙第一时间闻讯赶来，不遗余力地用她那张刀人不见血的薄嘴唇大肆阴阳嘲笑了季濯缨一番。

　　季濯缨心中狂草：大姐，你都要当上PMO部一把手了，不用特意和我这个实习生级别的小员工较劲了吧！要不是因为你是女同，你这样看起来真的很深柜啊喂！欺负我是你茶余饭后的消食节目吗？！

　　不过，有时候季濯缨明显招架不住的时候，一直在当无声背景板的余不多也会放下手中的事，叹口气，出面阻止：“江超，可以了。季濯缨他也知错了，下次我会看着他不再犯了。”

　　每当这时，江超那张精致的窄脸上就会露出一个类似于杂糅了恍然大悟、生气、失望、嘲笑的复杂表情，嗤笑一声，摔门而去。

　　莫名其妙逃脱一场折磨的季濯缨，看看那扇还在左右摇晃、嘎吱乱叫早就需要修理的破门，又看看身后那个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已经低下头接着工作的男人，有点抓狂地说：“你确定这个女人真的可以接替你吗？”

　　余不多打字的手停下了，略有思索地说：“可以，江超在这扇门外面都非常成熟可靠。”

　　虽然时不时会经受江超的折磨，但是季濯缨切切实实跟着余不多一起变闲了下来，工作上的事务重心明显在往江超身上倾斜，这个女人确实能干，几乎事事俱到，稳稳地接替团队主心骨的担子。

　　有时闲到晃脚的季濯缨突然想到：这个女人该不会把自己当做压力释放对象了吧。啊，真是无语，什么施虐型领导人格，和余不多这种春风化雨型的简直天差地别。

　　可是闲散的季濯缨心中也隐隐为余不多要离开的事情感到不安，余不多越悠闲越是说明他要走了，自己接下来要干嘛呢？按照季正军的计划，重新回到体制内工作吗？他根本就不适合这种工作，说是上班，其实只是换种方式混日子罢了，季濯缨突然对过去习以为常的“混工作—吃喝玩乐”的生活模式感到一阵恐惧和厌恶。没有了余不多，也没有远方科技这种自由包容的公司风格，体制内再体面的工作对季濯缨来说只是一个监狱而已。

　　要不要想办法说服老头，让自己也去非洲呢？季濯缨对此真的没有把握，他找不到充分的理由，也对自己没有想做和做好的事业感到烦躁和发愁。

　　或许是发现了季濯缨日益低沉的心情，余不多带他出去吃饭玩乐变得更频繁，可这也不能减轻季濯缨心中的负担，他好像比以前更加做不到毫无负担地享乐人间了。

　　“你要不要接着去学习那个课程？”余不多在吃饭的时候不在意般地问道。

　　盯着气泡酒里面的泡泡发呆的季濯缨闻言惊讶地抬起头，又有些丧气地说：“再说吧，现在的我没必要去上那么贵的课，而且学了也无处可用。”

　　“可以上长期正式的课程，价格不会那么高的。”

　　季濯缨心中一热，他知道余不多又在替他着想了，但还是有些烦躁地说：“马上就要回到老头那上班了，长期课程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两人之间的沉默又拉长了。

　　这天，季濯缨仰靠着椅子翻看着杂志，无聊地快要睡着，却听到手机短信“叮咚”响起，拿起一看是银行发来的。季濯缨头皮一麻，好久没有收到这个讨厌的短信了，自己可没有干什么要扣生活费的事。

　　可点开之后，季濯缨愣住了，怎么会是入账的消息，现在可还没到发生活费的日子，再看一眼金额，更让他大吃一惊，居然有整整两万八千块。

　　转账方并不是老头子那边的财务，而是远方科技，备注写着九月薪资奖金。

　　季濯缨真是摸不着头脑，他这个关系户不是没有工资吗？为什么会有远方科技财务打来的钱？

　　余不多回来后，季濯缨问他，可是余不多也表示不清楚，表示过会儿帮他去问问财务科。

　　临近中午下班的时候，季濯缨接到了一个电话，一接通，对面是一个好久没有听到的热情男人声音，是产宣部总监言明涛的声音。

　　“小季，是我，言哥。”

　　季濯缨有点好奇他为什么要打给自己，难道那个广告拍摄还有什么事？

　　“言总你好。”季濯缨还是礼貌招呼了。

　　“小季言哥可真要谢谢你，咱们拍的广告短片通过审批了，施总也认可啦。这件事里面就属你为我们公司贡献最大！你可帮了大忙了。”

　　季濯缨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客气地说根本没什么。

　　“对了，你有没有收到财务打的奖金？”

　　季濯缨恍然大悟原来是拍这个短片的奖金，居然不是白干活啊。

　　“收到了。”

　　言明涛爽朗地笑起来，道：“那就好，我们产宣部绝对不是小气的团队，我们按照之前请专业模特的平均拍摄日薪给你结算了。当然了比不起那个流量男明星的出场费零头啦。多亏有小季你，我们也节省了一笔预算。”

　　挂了电话，季濯缨看着那笔“不菲”的奖金，念叨着模特日薪这么高啊，可是心里却冒出了一股好久没有体验到的愉悦，可能是成就感。

　　这可是他长这么大凭自己正儿八经挣得的第一笔真正的薪资，没有靠老头的关系，全靠自己。

　　季濯缨转脸望向余不多那边，余不多没有在工作，而是静静看着自己，他应该也听到了电话的内容。

　　季濯缨提起了一侧的嘴角，得意地说：“今晚我请你吃饭，随便点。”

　　余不多果然笑了起来。

　　这时，电话突然又响了，季濯缨以为是言明涛还有话说，没看清号码就接通了。

　　可是对面的人并不是言明涛，季濯缨听着电话的内容，脸色骤变，一时间想不起该怎么反应，只是麻木地不停回答：“好的。”

　　挂了电话，季濯缨还没有回过神，眉毛紧皱着。

　　余不多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

　　季濯缨抬头看向余不多，表情有些奇怪，不知该笑还是该如何，愣愣地回道：“剧组说我试镜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