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小狗会说话》甜椰两两

41、梦幻泡影

　　庄璐萱恍惚。
　　梦境中，她似乎闻到股沁人心脾的味道，荒原般干涸皲裂的身体如地表，渴望甘霖灌溉。
　　但若非甘霖砸进地里，她唯有原封不动的位列原地，等待主动滋养的来临。

　　盛泷一将庄璐萱脑袋埋在他的颈动脉里，手拖着她后脑，隔绝围观群众视线。
　　他料想中牙齿撕破皮肤的疼痛并非来袭，在这留白的刹那空档里，盛泷一陡然生出股更强烈的慌张感。

　　确认她有残存意识时，他当即松下的气如回弹的跳楼机。
　　下坠一米，再升就是十米。

　　原则上盛泷一的血仅能救小动物。
　　这个小动物包括庄璐萱。
　　她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

　　庄璐萱以为他们的能力相同，均仅能对动物使用。
　　虽说盛泷一本质也是动物，但他阶层更高，所以庄璐萱只能单向，无法跨阶层读心，盛泷一却没有限制，能够向下兼容。

　　这是他早就确切猜出的事情。
　　可在庄璐萱对他的血失去反应的霎时，真正失去的紧张愈发深入地来袭。

　　盛泷一僵着背脊，硬生生将下唇咬出一道撕裂的口子。
　　血落如暴风雨。
　　他仿佛失掉痛觉，虎口卡住庄璐萱下颌拼命往上抬，满嘴的血液扑簌簌倒灌，腥咸溢满口腔。

　　窒息的慌张中，盛泷一猛然察觉到，庄璐萱嗓子虚弱地咽了一口。
　　灌十分进三分的血，随着她不省人事的恍惚配合逐渐能进到六分。

　　殷红的血沿领口一路向下，打湿了他纤尘不染的洁白衣衫，接着是腰间，西裤，汇入地上一泼即将凝固的绛红。

　　满口的腥上方，男人眼睑下一滴将坠仍悬的晶亮掉落。
　　一滴咸淹入一池腥，瞬间不见。

　　咸涩起了个头，就有增无减地愈演愈烈。
　　瓢泼大雨侵袭，又唯恐吓到无辜路人，克制，谨慎，隐忍地在控制降雨。

　　温热的血流源源不断朝嘴里灌，庄璐萱仿佛飘飘然地在饮一杯孟婆汤。
　　真好喝啊。
　　原来孟婆汤是这个味道。
　　她上一世好像都还没喝过呢。

　　能量宛如随着啜饮量抬升，从身体抽离的意识和呼吸重新归位。
　　庄璐萱努着力动动眼皮，缓慢且艰难地睁开了眼。

　　庄璐萱疑似醒来，又像是做了场经久不息的春梦。
　　梦幻泡影中，盛泷一如同斑斓蝴蝶，唇将她的完全覆上。
　　他在亲她。

　　随之而感的满口热流，流动，有形，实实在在。
　　不是在做梦。

　　四肢百骸的气力在恢复，庄璐萱费力地抬起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回酒店的熟悉小道。
　　甜腻，渴望，香喷喷一同在她味蕾中炸开，庄璐萱恍然忆起，小动物们曾向她形容过的味道。
　　盛泷一在拿血救她。

　　可怎么会。
　　他不是说，只能救小动物吗。
　　为什么她也会有渴慕和希求。

　　要不说人这种生物拥有更加高级的智慧。
　　小动物的要就是要，而庄璐萱要考虑的还有他的身体。

　　伤者虚弱到全无抬手力气，推拒的动作难如登天。
　　她抿了抿唇角，施加反方向的拒绝力道，一刻短暂的知觉被盛泷一清晰无比地意识到。

　　男人含泪艰涩回眼，见她双眸亮起的一瞬间，疑惧烟消云散。
　　确认他血管用的转瞬，盛泷一惴惴不安的忐忑之心被重新摁回身体里。

　　他捧着庄璐萱的脸，二话不说重新掠夺女孩子的所有呼吸。
　　表示反对的微弱力道一并被否决在了盛泷一强硬的唇间力道里。

　　盛泷一丢掉的魂魄随着她的醒转重新归位。
　　如同已经拼了九十九块的拼图，庄璐萱苏醒的意识是那最后一块，一旦她醒来，拼图完整，麻木的神经似图案注入灵魂。
　　皆大欢喜时刻降临。

　　庄璐萱睁着眼，不愿放弃任何一点能够描摹盛泷一轮廓的机会。
　　四目相对，男人眼中布满的红血丝彰显着疲累后挫折骤至的折磨，他没有休息，马不停蹄，如今还因为自己被这么多人围观。

　　庄璐萱分出些视线瞄周围。
　　窃窃私语的嘈杂声争先恐后撞进耳朵。

　　“那小子是不是在占那女孩子便宜啊……”
　　“别瞎说，他那反应一看就是认识的，那孩子都伤成那样了，谁有心思占便宜？你敢去？”

　　“……那他这看着也不像在救人啊。”
　　“应该是人工呼吸吧……”
　　“人工呼吸是他那样做的？”
　　“……”

　　失血后煞白的脸色复又染上点绯，内心手足无措的庄璐萱羞愤闭眼，耳边滚过男人放松后的一声笑。
　　还有心思腼腆。
　　看来这次应该是有惊无险。

　　手术内。
　　庄璐萱的手术紧张有序进行，而因失血过多所补充的血液里，盛泷一的血液同样在其中拥有占比。

　　救援途中，盛泷一主动提及若检查通过，希望抽血救庄璐萱的意愿。
　　医生以为小情侣紧张生离死别。

　　虽然庄璐萱的伤情按道理说应当有生命危险，但很奇怪的是，各项紧急检查指标均显示，目前女生状况还好。
　　只要尽早手术，应当无生命问题。
　　在医院表达有血库储备后，盛泷一仍旧坚持。

　　雀城警方全程陪同在现场。
　　当街持刀捅人已经称得上是影响极度恶劣的恶性社会事件，对此事调查的警力火速兵分两组。
　　一组全程陪伴医院保证女生后续安全，另一组则通过天眼系统立刻摸排作案凶手身份信息。

　　术后，庄璐萱被转移至特护病房。
　　盛泷一超负荷失血后脸色少了几分红润，余下的全是素白的冷色调。

　　伤口在背上，因而庄璐萱趴在床上。
　　女孩子双手交叠抱臂，脑袋枕在臂弯里，又在昏睡中虚嗒嗒地歪在外面。

　　盛泷一又想到刚刚医生向他说明的情况。
　　尽管庄璐萱手术顺利，可刀离心脏毕竟没多少距离，连医生都说，她的恢复堪称医学奇迹。
　　若那把刀再偏一寸，结果凶多吉少。
　　说她后续静养等醒转就好。

　　怕吵到庄璐萱，盛泷一和警方在隔壁简单沟通了相关情况。
　　再回到病房，庄璐萱就那么睁着眼，和步入室内的男人静静对上了目光。
　　原本想趁她昏迷再偷偷给一点血的计划被迫中断。

　　盛泷一顿了下，转身关好门，习惯性地坐在她床头。
　　庄璐萱沉吟很久，混乱的思绪中瞄准的是最关键的问题。
　　她不乏虚弱地徐徐问，用确定性语气：“你的血能救我。”

　　盛泷一简单的说：“是。”
　　“为什么啊”，庄璐萱非常激动的问，盛泷一的话言犹在耳，她只是重复，“你不是说，只对动物有作用的吗？”

　　平静浮于表面，盛泷一一语卷起波涛，“你不也有动物血脉。”
　　盛泷一进门前，庄璐萱反复在心底描摹的最后一种可能被证实，但她还是呆呆的不能理解：“怎么会……”
　　“你怎么会用你的血来试验啊。”
　　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盛泷一很轻地揉了下她的脑后，“笨蛋。”
　　没能直言不讳的秘密此刻被扯开了最后的幕布。

　　回音迟迟，庄璐萱被彻底淹没在了真相的浪潮里，震惊好半天压不下去。
　　作为唯一知情者，盛泷一打开天窗，眼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都到现在了，还不知道我是谁？”

　　没有含糊其辞，盛泷一这次自问自答，没留任何余地的给他的真实身份盖棺定论。
　　在庄璐萱隐隐明白的心思里，盛泷一的声音如失控暴雨。
　　他念曾经他自己的名字：“小一。”

　　庄璐萱张了张唇，在半天没给的反应里，盛泷一又平静地开口同她说一句：“先别生气。”
　　“你受了伤在恢复期”，他说，“要保持稳定的情绪。”

　　后续的话在嘴边盘旋，逗留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他才面无表情地继续，“如果你不想看到我。”
　　盛泷一顿了下，“我可以出去。”

　　命运进入了宣判期。
　　等待判决落下，却没想到仁慈的法官给出并非判决，而是关怀。

　　庄璐萱为他的泪意汹涌。
　　久久凝视盛泷一唇上凝固后的伤痕痕迹，带着心疼的嗓音，“是不是很疼？”

　　盛泷一一愣，“什么？”
　　庄璐萱视线上移，划过他的瞳孔，又挪下来停留在他的唇间。

　　盛泷一懂，他呼吸微微一滞，“不疼。”
　　同样的目光划过庄璐萱背上的牛奶肌，伤痕赫然且狰狞，诉说着女孩子惊心动魄的命运。
　　盛泷一有愧的声线颤抖，顺理成章反问，“你呢？”

　　庄璐萱沉吟须臾，吐出一点真话：“有一点点吧。”
　　闷闷的声线挤出轻柔又缓慢的一句，“不过还挺值得的。”

　　庄璐萱表情诚恳的让人晃了神，她是真这么觉得。
　　“因为——”
　　女孩子弯了弯笑眼，“我换到了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