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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流水落花春去也 ...

  •   之后的几天,烛台切又曾找过林松垣几次——一分为了道歉,九分为了那个没问出口的问题。

      但林松垣每天不知什么时候就出去了,只把时政发来的任务贴在房间门上,方便付丧神们看见并执行。

      “糟糕了。”鹤丸搭着他的肩膀,忧愁地说:“你不会打一架把审神者打辞职了吧?”他颇为讨厌回收仓库那些木箱,如果那天再次到来,他宁愿挖个坑给自己埋掉。

      “我觉得倒不至于。”三日月岁月静好地端着茶杯路过,这几天审神者不在他便明目张胆地旷起工来,让长谷部的血压一天爆了三次:“时政开的工资很高,审神者大人顶多是回来后,为了打破局面把所有人都揍一顿。”

      “呃,你的顶多有点惊吓到我了。”

      “……你又怎么知道她再也没有回来?”
      一旁的烛台切对着闭门羹看了一会,想起那天审神者的质问,突然扯下门上的任务书,转身向外走。

      “你去哪?”
      “……如果她真的要辞职,那么我们能活动的时间不多了。”烛台切回应道:“林当初退役手续的办理速度快得不合常理,如果这其中真有蹊跷,一定会有痕迹留下。”

      “这些纸上有审神者的公章和权限,足够我们在被发现之前短暂进入时政大楼了。”

      “还有,要找一下其他人。”

      另一边。

      “是你能干出来的事。”千早岸鸣点评道:“但就算你跑到我这里躲着,早晚也要回去解决的。”

      “谁躲着了,我趁今天天气好来探望下你不行?”林松垣趴在房间的榻榻米上,支着下巴翻看千早岸鸣的漫画书。
      千早岸鸣从一大堆文书中冒出头,冲着她翻了个白眼:“前天和昨天下大雨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林松垣翻了个身,把自己像一块煎饼一样摊开:“一想到现在的本丸我就头皮发麻……我不知道该怎么收场,难道再把他拖出来打一架?”

      “你可以无视他的,反正没有他也不会对你的本丸战力产生太大的影响吧。”

      “嗯……是这样。”林松垣看着天花板。
      又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但我看着他总是会想起烛台切。”

      千早岸鸣是知道此烛台切非彼烛台切的,于是转过身来:“终于不装了?不是记不起名字的金瞳独眼哥了?”
      “看破不说破。”
      “你当初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再撑一阵,时政和现世合作之后,就有大量审神者入驻阵线了……也别跟我说是因为你压力大,被违非检使包围到头上的时候也没见你想跑路。”

      林松垣又开始后悔刚刚一时没管住嘴了,千早岸鸣已经凑过来,一脸誓要探听到底的样子。

      要说吗?又该从哪里说起呢?
      最开始,是一封出现在书桌上的信件:盖着从未听过的组织的印章,仿佛魔幻小说一般的词句,真的能显现出所谓“灵力”的传送符。
      世界的另一面像烟火一样在林松垣面前绽开,那时她只不过是个高中生,好奇中怀着每个青少年都做过的拯救世界的梦,一头踏进异世的漩涡中,没有注意到附件中那被写错的年龄。
      又或者注意到了,但又如何呢?跟那些炫目的名词比起来,只不过是差了一岁而已。

      “只不过是差了一岁而已!”后来林松垣隔着那张书桌,颤抖着质问着对面的时政工作人员。
      “理解您的情绪,但特殊时期,我们也很难办……”那张脸已经被时间模糊,只记得他语气惋惜,双手却稳稳地放在桌子上:“为了战争的胜利,我们必须要引入更多现世明面上的力量。”

      那时战况焦灼,溯行军特殊的诞生机制似钝刀一般割下时政审神者们阵线与血肉。每天审神者一睁眼,便做好了牺牲在今日的准备。
      林松垣这次回现世本是来和家人作告别。

      对面的人似乎真的想让她理解时政的不易,絮絮地说和现世的合作已经到了如何临门一脚的程度,却面对着怎样难解的偏见和流言——突兀的未知会引起恐慌,它所化做的尖矛不会瞄准遥远的危机,只会刺向朝自己伸出的那双手。
      互通情报是唯一的出路,但组织档案上的瑕疵终归是碍眼了些,需要被尽力掩饰。

      “您入职时并没有成年。”那个人说:“您知道在情报公开后,社会看到时政让一个孩子上战场,会意味着什么。”
      “这是时政的失职,我们将保障您今后的生活。”他递过来一打需要签署的文件,上面放着一支黑色的签字笔。

      林松垣没有什么时候比那一刻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故事结束了。

      “……我还没有跟他们告别。”林松垣脑海中闪过一张张曾并肩作战的脸,有凹痕的大门与盛开的梨花,最后落在恋人的面容上。
      烛台切今天早上还和她头靠着头,欣赏要带回家的那封遣词笨拙的遗书,轻轻吻着她的眼角,安慰说写得不尽人意也没关系,反正他们还有很多以后。

      那个吻此刻痛苦得发烫,她如落入陷阱的兽一般,徒劳无功地发出声响,乞求着一个潦草结尾。

      命运怜悯地看着她,落下不可置喙的法槌。

      从此林松垣变成了一个消失的名字,她试图用手上剩下的传送符重新打开回本丸的通道,时空波动了一瞬便归于寂静。她嘲笑自己像是过了午夜的灰姑娘,转头又向每位认识的同事发去求助信,却只得到时政再次上门的回音。

      大致是警告一类的话吧,林松垣敷衍着听完,问:“我的本丸呢?现在怎么样了?”
      对面顿了一下,告诉她时政她离职曾后派人过去接任,但新审神者在传送时发现对面的锚点坐标已经丢失,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可能是在前几天的溯行军突袭中被冲垮了。”对方如此解释道:“还请您别太……”
      可怜又可恨的工作人员被她一脚从家门踹了出去。

      之后林松垣变得嗜睡,故人在清醒和昏睡的分界上来来去去,有时笑着招呼她过去,有时愤怒地质问她的缺席。

      只有烛台切光忠一直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有段时间他变得格外狼狈,每天身上都有新的伤口,本体上都是深刻的击痕,但却担忧地看向她。
      又过了一阵子,他身上的伤看起来恢复得差不多了,也许是被手入过。林松垣向他跑过去,却被他眼神里可怖的恨意吓得踉跄后退。
      再后来,连这种外显的情绪也消失了,烛台切依然站在那里,却像一尊融化的蜡像,和其他人的影子混在一起。

      这恐怖的画面吓得林松垣逃跑到现实,映入眼帘的却是银行卡大额入账的短信,于是她开始冲到马桶前呕吐。

      ……
      混乱的日子又过了很久,有人找上门来,告诉她战争结束了。

      “虽说胜局已定,但溯行军的残部仍时不时会前来骚扰。”这对中年夫妇眉眼中带着担忧,把自己的孩子推到她跟前:“我们所拥有的财富和权力无法控制敌人的刀剑,打听到您以前是位经验丰富的审神者,所以想把犬子拜托给您教导一段时间。”

      “为什么不找其他人?”林松垣问:“我的名字应该不在公布的名单上才对。”

      这对夫妇笑了一下:“是的。但时政的人和我们说,只有您一定不会拒绝我们。”

      离职后的第三年,她终于得以用一个辅佐者的身份再次踏入时空间隙。她几乎拔苗助长式地让这个学生成长起来,赶去她曾经所到达的进度上。

      “我受够了!我们不是天才,也不是你的工具!”在又一次的全员重伤回来后,年轻的审神者崩溃地将一块精钢掷向她。一旁的初始刀赶忙挡在自己主人身前,以防对面的怪物暴起报复。

      “还是太慢了,我等不了你。”
      林松垣撂下一句话,就拿着把刀从本丸走了。

      三天后她带着一身的污血回来辞职,刚签完离职协议,就顶着学生惊恐的目光一头栽到地上去了。

      那里真的什么都不剩了啊,意识消失之前她想。

      ……
      “大概就是这样。”林松垣挑挑拣拣地把这十年说完:“可能是亲眼看到了结果,第二次辞职回现世后精神状态好了许多,索性找了个班上。”

      只是没想到还能第三次入职老东家。

      千早岸鸣没想到能挖出同僚这么血淋淋的一段往事,都有点手足无措了。
      正不知该如何安慰,房间外突然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后一团白影在付丧神的呵斥声中将房间的纸门和屏风横冲直撞得一塌糊涂,有炮弹一般冲到林松垣跟前。

      这团白影,不,是狐之助,对着林松垣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审神者大人!出大事哩!!!”
      “咱家付丧神冲进时政大楼了!!还把咱部门老大的头都按进桌子里了!!”

      刚刚还在回忆沉痛过去的林松垣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感觉第三次辞职在向自己招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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