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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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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城的夏季,是紫薇花的天下。
秦姻站在紫薇树下等车,繁花灿若云霞,她穿了袭白裙子,娉婷而立,遥看像幅静美的幅画。
路过行人笑着拿出手机想拍照,征求她的意见,秦姻正不知如何拒绝时,叫的车到了。
她抱歉地笑笑,弯腰坐进出租车中。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瞥了眼女孩,她正望着窗外发呆,侧脸比网红还要更精致。
这样好的天气遇到美女真是让人愉悦。
出租车司机调高车载音乐的音量,踩下油门,发动机欢乐地嗡叫起来。
秦姻今天确实精心打扮了一番。
因为她要陪温若寒去见他的研究生导师。
温若寒深谙漂亮女人是男人的加分项的道理,也很会利用女朋友的长处来给自己长面子,尤其在那位年轻有为的导师面前。
秦姻知道男友的小心思,但随他去了。
她提前到达定好的包厢。
这是家日式料理,榻榻米风格,墙壁上绘制日本艺妓的风俗画,格调不俗。
秦姻无所事事地四处打量,服务员看她无聊,笑着抱来一只狸花猫给她解闷。
狸花不怕人,吐出舌头舔她的手指。
秦姻翻出包里的鱼干逗它。
这时包厢的门外传来声响。
“407是这里吗?”
男人声线偏冷,如水击温玉。
秦姻撸猫的手停住,听见服务员说:“是的,里面有位女士在等人。”
包厢的门被拉开。
她猝不及防地抬头,四目相对,静得让人只能听见心跳声。
服务员诧异地看着他俩,意识到气氛不太对劲。
这位气质过人的男士在门口静静站着,不像要进去的样子。
难道他们不是一起的?
服务员问:“先生您是找错房间了吗?”
季映阶的声音很淡:“我也希望。”
他走进去,侧身将包厢的门拉上。
这家饭店主打木质感,连门都是古朴的实木多层门,合上的瞬间木框发出厚重的闷声。
犹如寺庙铜钟的荡音,撞的秦姻睫毛颤动。
她保持原来的坐姿,微微躬身。
“怎么不敢看我?”
季映阶伸手拎走她眼前的茶壶。
他的皮肤很白,衣扣解开,小臂处的肌肉线条流畅,半开的袖口,有几分性感。
青玉质地的茶杯立在桌面,他慢悠悠地倒水。
“你就是温若寒的女朋友?”
秦姻硬着头皮说:“老师好。”
季映阶放下茶壶,将水满溢出的茶杯推向她。
他轻笑一声,像在嘲讽:“有资格叫我一声老师的,高考要考到六百六十分以上。”
言下之意是,你还不配。
这时温若寒终于到了。
见女朋友和导师都在,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在秦姻旁坐下,向导师介绍秦姻,说她是位舞蹈家。
他说这话时,没注意到导师微凉的表情。
等菜的空袭,季映阶温和地关心温若寒的近况,又聊了聊下学期的课题。
菜上齐了,闲话也说的差不多。
温若寒喝了几杯酒,大着胆子揽住秦姻:“老师,你看我女朋友怎么样?”
秦姻的身体一下子僵住,又不自然地松懈下来,干笑着。
季映阶的目光淡淡在她脸上掠了几圈,慢慢收回来:“你觉得怎么样?”
温若寒说:“老师你别笑话我,但我真觉得能遇到秦姻真是我的福气,她是个重感情并且乖巧单纯的人。”
空气一时静下来。
季映阶似乎笑了下,又看向她。
那目光似乎在问,是吗?
秦姻低下头,忍不住想起分手前,季映阶对她的评价。
自私,冷漠,凉薄。
那时狠话说尽,谁也没想到会有今天这场面。
她端起酒杯,纤细白皙的手腕上,晶莹剔透的玉镯顺着小臂滑下。
“季教授,敬您。”
暗黄的灯光下,她浅笑,眼尾微扬。
望向他的眼神,就如温若寒说的那样,干净,透亮。
季映阶以手盖住杯口:“抱歉,我不喝酒。”
**
秦姻去洗手间冷静了下。
手机嘟的一响,回敏发来消息:你是说,你那富二代前任成了温若寒的导师?
秦姻:对。
回敏抓狂:而且你们三个人还见面了?
秦姻:意外,纯是意外。
回敏:太难搞了,你这也太难搞了。
秦姻捏紧手机,冲镜子里的人露出个难看的笑。
她走出洗手间,季映阶就在门口站着。
他没什么表情:“聊聊吗?”
秦姻:“现在?”
“你男朋友醉了。”
……
“怎么勾搭上的温若寒?”
秦姻正视他,眼神坦荡:“正常恋爱,不是勾搭。”
“哦,”季映阶不咸不淡地问,“这次是认真的?”
“是。”
季映阶依旧很平静,垂眼半响,让她走了。
秦姻快走几步,又折返回来:“我不希望让他知道我们的关系。”
季映阶反问:“我们有什么关系?”
很好。
秦姻点头,转身离开。
她晚上还有事,没待到最后。
温若寒说她是舞蹈家,实在是抬高她的身价。
她是个舞蹈博主,录一些好看的舞蹈发到网上去,吸一波粉丝后再接一些广告,纯混口饭吃。
兰城有几个和她同赛道的博主,偶尔会约着一起拍个视频,一则增加视频的新鲜度,二也能蹭蹭对方的粉丝。
今晚约的是个粉丝大她几万的博主,对方脾气傲,得哄着来。
一支不到五分钟到舞卡嗑了四次,对方嫌复杂,又大刀阔斧地改。
好不容易拍好一条,因为秦姻没素颜,必须得重来。
视频拍完已经夜深了。
秦姻筋疲力尽地回到出租屋。
一时间,周遭安静无声。
她闭眼,紧绷了一天的弦突然间松了下来。
手心冰凉,从心口出开始脱力。
三年又三年。
他好像,没怎么变。
秦姻稀里糊涂地洗漱一通后爬上床。
眼前翻来覆去的,仍是男人的眉眼。
一会是季映阶向她表白,一会是季映阶吃醋气的咬牙切齿。
最后都被他一声淡漠的反问取代。
我们有什么关系?
这真是个好问题。
秦姻听到外面细碎的雨声,赤脚过去关上窗户。
兰城这个季节总是多雨。
雨过风声,如打芭蕉。
她恍惚回到和季映阶彻底撕破脸的那晚。
也是雨夜,潮湿,不安,浮躁,微风用软刀割人,像有杂草在心底疯狂滋生。
在南城最贵的地段的顶楼,可以俯瞰世界最繁华瑰丽的城市。
那是季映阶特地租的房子,因为她喜欢看夜景。
也是在那里,季映阶将所谓爱情背后所有的真相扒出。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冷静下来,问她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那个瞬间,秦姻现在回忆起来,手脚犹凉。
房间里没开灯,南城灯火通明,季映阶的神色在光影与黑暗间交错不明。
她只记得最后,他仰头无力地笑出声:“秦姻,我很好骗,对吧?”
**
次日,秦姻到千山亭积累素材。
兰城人文气息浓厚,古式的建筑繁多,整座城市被群山环绕,千山翠卧,楼阁依旧。
千山亭里,秦姻摆好设备,把学好的舞蹈一口气跳完,引来不少人围观,外来游客还以为是景区的演出。
下午酷热,看热闹的都回去避暑了,秦姻累得气喘吁吁,离狗只有一截舌头的距离。
水粉色的汉服厚笨重,层层纱布叠出了镜头里飘逸的效果,天气闷热,纱布与汗都死乞白赖黏腻在皮肤上。
她蹲在地上,抱着手机检查刚拍的视频。
回程的路上,出租车司机问去哪。
“宜丽佳园。”
兰城房价最高的小区之一,栋栋都是高档别墅。
回敏一个客户就住里面,女儿今年五岁,闲聊时提到想给女儿找个舞蹈老师,回敏就给她看秦姻舞蹈的视频,趁机介绍了她。
今天是上课第一天,秦姻给小朋友买了同款汉服作为见面礼。
其实她的舞蹈功底不好,当年艺考也是马马虎虎,上了兰城一所普通本科的古典舞专业,在这个高材生遍地走的年代,当牛做马都没人要。
但人行江湖就得不要脸点,就像客户微笑着问回敏她哪所高校毕业,回敏眼睛一转就有了答案:“我朋友祖上三代都舞蹈家,有家学传承,当年报考都没看上你说的这几个院校,随便报的别的学校。”
接着大刀阔斧地谈秦姻姥姥在民国年代如何凭借舞技征服各色英雄好汉,建国后成了老一辈艺术家,秦姻妈妈如何如何,秦姻从小如何如何。
真是能扯。
秦姻祖上三代贫农,姥姥家是杀猪的,小时候秦姻每回过年,都对满面横肉手持杀猪刀的姥姥胆战心惊。
尚太太的先生是红圈所知名顶级律师,一场官司几百万的级别。尚太太出手阔绰,见到秦姻就塞了一千块钱红包,弄得秦姻不好意思,试上课她本来没想收钱。
尚梓优小朋友今年五岁,和秦姻妹妹一边大,水灵灵的,身材比例很好,倒适合学舞。
尚太太叫她时正窝在沙发上和旁边的年轻男人地喜羊羊,茶几上还放了一桶开盖的冰淇淋。
尚太太提高了音量:“尚梓优!”
梓优装作没听见,她身旁的年轻男人反而精神一振,把她提溜到地上:“上课去。”
梓优恋恋不舍地盯着电视。
他按下暂停键,语气哄诱:“哥哥等你回来再看,冰淇淋也给你留着。”
梓优这才舍得上楼。
男人脸色秒变的痛苦:“舅妈,我是来做客好不好,你怎么忍心让我带小孩?”
尚夫人捂嘴笑:“少来了,就让你帮我看一会梓优。”
秦姻帮梓优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她今天图方便,穿了个白色短裤,一双腿纤细笔直,白晃晃的。
男人眼睛一直,从沙发上蹦起来:“这位是?”
“梓优的舞蹈老师。”
男人嘴角勾起:“怎么称呼?哪个学校的,毕业了吗?”
尚太太白他一眼,温柔地拍拍秦姻肩膀:“你先上去。”
等到秦姻走了,尚太太快走几步掐住男人耳朵,一改温柔之风,低声吼:“孟清!”
“你敢勾搭秦老师就死!定!了!”
尚太太自从被回敏洗脑后,一直沉浸在培养女儿成为优雅高贵的舞蹈家的幻想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哪允许这个便宜侄子给美梦搅黄。
孟清保持被揪住耳朵的姿势,深沉地说:“舅妈,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
尚太太警告:“人家姑娘有男朋友了。”
孟清受伤般捂住胸口:“此时,一个纯情大男孩,悄悄碎了……”
尚太太没理他。
孟清作了会,滚到角落自己玩去了。
尚太太有点心累。
这孩子有家不回,非来舅舅家呆着,她倒不是不满,只是生气。
都怪孟叔非要娶那个女人进门,有了后爹就有后娘,不怪这孩子不爱回家。
孟清突然抬头:“我后舅一会过来。”
尚太太一愣:“季映阶?他来干什么?”
他淡定地喝了口水:“捉我回去学习。”
“?”
“要不然你以为我今天为什么过来,我这是逃难啊逃难,”孟清叹气,“后舅就是后舅,没有亲的好。”
“亲舅也要压你学习。”
尚彦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大门口,后面的季映阶还在院子里,正垂眼锁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