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蝶》壶灯

34、沿流溯源

　　仓库在山里，位置很偏僻，挂着个锈迹斑斑的门牌，破败不堪，感觉已经好几年没人进出过了。若想到达这间仓库，得穿过数条荒草丛生的小道，车是开不进去的。
　　林晴榆开了警笛，十分钟就到达了，她把车停在王朋隆的物流车旁边，带着小吴进了山。

　　路难走，蚊虫多，林晴榆顺着脚印走，七拐八绕，找到了躲在树丛里的老郭和另外两名警察。
　　她接过老郭给她的望远镜往仓库方向看，透过满是裂纹的窗户玻璃，没有看到王朋隆的身影，但应该不是跑了，可能只是单纯的没站在窗边。

　　“什么情况？”跟在林晴榆身后的小吴小声问老郭，“进去多久了？”

　　“十六分钟。”老郭看了眼表，“五分钟前听到他在里头乒乒乓乓搞什么东西，现在安静了，但人没出来。”

　　“后面是座荒山，没山路，还有野猴子，一般人不会从后面下山，而且他不知道我们在，就更不会从后门出去，人绝对还在里面。”小吴看向林晴榆，“林队，冲？”

　　“可以。”林晴榆点头开始安排，“你俩从仓库一左一右绕去后门。”她拿出枪上膛，“老郭在这里路口守着，小吴跟我正面进去。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脚步都放轻点，行动。”

　　其实应该多带点人来。
　　林晴榆总会在一些需要专注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些想法，不合时宜，但对她的行动没造成过什么影响。
　　她主要是想亲自在现场突审一下004，在被抓的第一时间是犯人最慌乱，最容易马脚的时候，等回到警局后，犯人一路上不知道在心里编了多少套词，到时候审讯起来就比较不容易了。

　　004是黄满元的可能性不高，在她心里可能性不超过百分之五，她其实觉得许、吴、王、黄四人所为是一案，而王和004所为是另一案，两个案子应该只是凑巧碰上。
　　至于尸体买卖......任何医学或生物学等研究机构都不可能接收来历不明的尸体，那位004到底要用尸体做什么？

　　仓库的卷帘门半开着，弯腰进去视线会受阻，很危险。
　　静步走到仓库门边的林晴榆毫不犹豫，直接朝着卷帘门边缘开裂的位置狠狠一踹，踹出了一道宽大的缝，铁皮震动的声响响彻山间。

　　巨大的声响无疑吓到了仓库里的王朋隆，站在门边本打算离开的他被吓得整个人一抖，看见两个身影在门外，他吓得转身就跑。
　　他哪可能跑得掉？王朋隆慌慌张张去开仓库后面的铁门，破旧的铁门很难拉开，他使劲拼命地拉，好不容易‘哐’的一声拉开了，却没想到人一出去，跑没两步就被守在门口的两位警官按倒在地。
　　王朋隆整个人被按趴在了地上，随着他倒地，他橘色的工作服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咔哒’的声响。
　　无人发觉。

　　仓库里空荡荡，空气中飘着尘土，厚重的铁锈味盖住了其它味道，一个箱大纸子被放在角落。
　　看来这里除了王朋隆没有别人了。

　　林晴榆收起枪观察四周，小吴则是走过去问王朋隆：“跟你交易的人在哪？”

　　“你不是......”王朋隆被死死按住，脸色惨白，“你们是谁啊？”

　　“警察。”小吴亮出证件给王朋隆看了一眼，“老实交代，跟你交易的人在哪？”

　　“我......我没杀人。”王朋隆看到证件，说话更断断续续了，他没回答小吴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辩解着，“人不是我杀的，我......我都是被逼的。”

　　“被谁逼的？”

　　“我都是......”没吐几个字，王朋隆突然僵住了。他上衣口袋里的东西在震动。
　　他那被吓得浑浊的眼神突然像清醒般一亮，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他急切地嚷嚷起来：“送我去警察局！警官，你想知道什么，到了警察局我都告诉你行不行？我保证不撒谎！你们先送我去警察局！”

　　反应很奇怪，但问这种情绪激动的人是问不出太多的。小吴回头看了眼正在开箱子的林晴榆，转头跟两位警察说：“你们先押着他出去，跟老郭一起回车上。”

　　“是。”

　　交代完，小吴也打量起了这间仓库来。
　　那边林晴榆已经用小刀划开了纸箱子，她将纸箱子掀开，看见里面放着个黑色的行李箱。

　　是一样的手法。她心想，恐怕里面又是一具尸体。

　　在这里打开证据容易被污染，还是拿回去交给法医打开比较妥当。
　　林晴榆戴上手套起身打算把行李箱提起来，只是这一提她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这么轻？

　　等等。好像有什么声音。

　　林晴榆将行李箱提高，她屏息将耳朵凑近行李箱。

　　‘滴，答，滴，答......’

　　有什么东西正在运作，必须开箱查看。
　　黑色行李箱被林晴榆平放在地上，她小心翼翼拉开拉链，打开一条缝，然后弯腰用便携手电筒往缝里照了照。
　　只看外面，上下并没有被固定了什么相连的东西，打开箱子应该不会触发什么机关，就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构造。
　　这箱子应该是吴和桓的，但逮他再问肯定来不及，现在只有一个人可以问。

　　“王朋隆呢？”林晴榆转头问小吴。

　　“我让他们先押他回去了。”小吴答。

　　“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说等回警局会如实回答所有事。”

　　嘴上还挺配合。既然走了那就问不了了，林晴榆‘嗯’了一声，她回过头来看着行李箱，感觉自己可能多想了。
　　以王朋隆的学识，可搞不出什么精密的危险物品来，而吴和桓，他是艺考生，美术专业，所学的知识不包含这个领域。
　　不乏有自学的可能，但估计也搞不出什么杀伤力范围太大的东西，她应该可以搞定，叫拆弹组来有点小题大做了。

　　刚刚用手电筒照了照，可以确定里面不是尸体，而是一叠叠纸，看长宽像是钱。林晴榆慢慢打开行李箱，小心感受是否有阻力，若有她就立即停下。
　　过程还算顺利，行李箱被彻底打开，满满一箱红色钞票映入眼帘。
　　尸臭扑鼻，味道是从这些纸钞上传来的，这些钱像是被泡进了装了尸体的罐子里腌了十来天一样，令人作呕。

　　林晴榆闻惯了，她早已过了闻到尸臭会反胃的时候。她拿起手机先各角度拍了几张照留证，然后拿起一叠钞票仔细看了看。
　　她抽出一张摸了摸，隔着手套摸不出什么质感，但厚度有点不对劲。然后她又把纸钞拿高了看，透过光能看到水印清晰，清晰到能看到上面有一串串微小的字符。

　　□□。

　　王朋隆搬这一箱□□来这做什么？这箱子原本是不是装过尸体？
　　林晴榆暂时没细想，在思考这些之前她首先要确定面前箱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她脱下外套铺在地上，把纸钞一摞摞拿出来轻放在外套上，藏在这堆钞票里的东西不止一样，林晴榆率先看到的是一个随身wifi，跟之前在受害者尸体身上找到的随身wifi是同一个款式。
　　这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唯独这个东西林晴榆一点思路也没有。她拿起随身wifi用手机拍了它的正反面，然后将它放下，继续把箱子里的纸钞像搬砖一样往外拿。

　　林晴榆动作很轻，不快，可突然滴答声变得急促了起来，声音的节奏变成了之前的两倍。
　　就像本以为结束战斗的战场上突然又吹起了催命的号角，林晴榆瞬间意识到事情不妙，顾不得保护证据，她快速将叠叠钞票拨开，红色的纸钞被她扫落在满是尘土的地上，而被埋在箱子深处的是更深的红色。
　　是一个被透明胶缠了好几圈的长方形包裹。林晴榆掏出口袋里的小刀动作迅速地将红色的包裹拆开，里面的东西让她动作一僵。

　　定时炸弹。

　　是需要遥控在较近距离开启倒计时的型号，谁在控制？王朋隆？他哪里得到的炸弹？他跟恐怖组织有接触？004是恐怖组织的一员？以他的能力确实有可能，那这案子牵扯就太广了，她得上报。

　　林晴榆脑中一瞬间被各种想法灌满，但在看到那刺眼的00:05后，这所有的想法都被一键删空，这突然的危机下她大脑变得一片空白，这短短5秒她全凭本能行事。
　　“吴为安！”她拿着手机咔擦一拍，边拍边大声喊小吴的大名，声音因过大而嘶哑，“往外面跑！往山外跑！”

　　小吴先是听见清脆响亮的‘哐’一声，是林晴榆的手机被她用尽全力丢出，撞碎了窗户玻璃飞出仓库的声音。
　　多年的配合，让小吴在转动脑子前，身体就已经本能地跟随林晴榆的命令而行动。
　　在林晴榆喊完的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往外跑，在他踏出仓库前，他的余光看见林晴榆将整个身子扑在了那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行李箱上，怀里紧紧抱着什么。
　　他脚步不停继续跑，执行着林晴榆‘往山外跑’的命令，当他一只脚踩在了杂草丛生的山路上时，他的脑中终于出现了‘为什么跑？’这四个字。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给了小吴答案，他下意识扑倒在地，热浪从身后袭来，背部的灼伤感还有耳边的嗡鸣声都在告诉他，那个锋芒更胜美丽，带着他一步步成长的前辈，他再也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