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鲁斯特效应》有枫春久

23、风波

　　梁梦洲是在一阵朦胧的人声中醒的，望着天花板上的双眼皮吊顶，想到此刻是在小北山，一些模糊的片段骤然闪过……是有个没穿衣服的人，跑去勾引谢桥。

　　他脑袋钻进枕头底下，脸热得想咬舌自尽。

　　突然他定住，闻到一股熟悉的木香，味道很浅，是谢桥身上的，就看一旁的枕头上确实有个浅浅的窝，也就是说，昨晚谢桥是在这睡的。梁梦洲激动得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发现身上多了身蓝色睡衣，没见过的款……谢桥给他换的。

　　美！

　　他又掀起衣服在肚子上摸了摸，八块腹肌还在！勾搭人的资本还在！

　　爽！

　　门没关严实，客厅有陆陆续续的声音传来。

　　谢桥说：“没事，不用处理，不用担心。”

　　“说什么呢，多说多错，就这样吧。”

　　谢桥就笑了，带着几分倔强：“妈，这么多年了，你以为他还能管得到我吗？大不了带他一起走。”

　　“我知道了，给我一点时间吧，你几号回国？我去接你。”

　　“如果他愿意的话，我会和他一起。”

　　谢桥和他妈在打电话？他口中的“他”是谁？是我吗？

　　挂了电话，谢桥在餐桌旁转身，就看到主卧门口探出个脑袋，梁梦洲眼神左闪右躲说：“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啊，是你没关门，还把我吵醒了。”

　　谢桥摇头问：“睡得好吗？”

　　“不记得了。”梁梦洲垂头抻着睡衣，又瞅着谢桥身上的同款说，“情侣装？”

　　“不喜欢？”

　　“不公平！”梁梦洲冲过去扒他的衣服，“我的是你穿的，凭什么你的你自己穿？”

　　谢桥也不推他的手，轻轻松松亲吻他的额头。

　　已经解开三颗扣子，谢桥漂亮的腹肌近在眼前，梁梦洲简直意气风发，满脑子黄色废料，不料卧室里他的手机欢快地响起来。

　　谢桥按下他的手：“去接吧。”

　　“接个屁！”

　　他手中动作不停，谢桥就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亲他的唇说：“去吧。”

　　他不情不愿去，临走掐了把谢桥的腰：“这事没完！”

　　梁梦洲进去时手机还在响，是郭夏打来的，显得固执且焦虑，他接通问：“郭哥什么事，急成这样？”

　　郭夏豪放的声音传出来：“你酒吧打架的视频被传网上了，还有，你坐过山车晕倒的视频的也爆了，两个一前一后，半夜十二点冒出来，把意心晚宴的热度都干下去了，太牛了！”

　　“……”梁梦洲微顿，静了片刻才说，“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我只是想澄清这事不是我干的，我没那么变态，厕所也拍。你最好弄清楚，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我瞧着这股热度挺古怪。”

　　“好，谢谢郭哥提醒，这份情我记着了。”

　　“记着有什么用，要还得上才行，赶紧搬救兵吧。”说完就挂了，像是怕晦气会传染。

　　梁梦洲收了手机，谢桥走过来问：“想吃什么？我来做。”

　　“我来，”他小跑进厨房，从餐具柜掏出小锅烧上水，拿出几个鸡蛋说，“紫菜荷包蛋汤，我从我妈那偷师来的绝学，今天便宜你了。”

　　等水烧开的时间，又从冰箱掏出虾皮、紫菜和一把葱，葱是昨天阿姨留下的，要现洗现切，他架起砧板拿刀，“哐哐”两下，手起刀落，小葱汁水四溢，很快就切好。

　　谢桥在一旁看得很新奇，问：“要帮忙吗？”

　　梁梦洲把鸡蛋打进沸腾的锅中笑：“帮什么，放糖吗？”

　　锅中白水沸腾，紫菜和虾皮入锅，他朝锅中滴了几点香油，餐厅顿时溢满食物的香味。

　　谢桥站在一旁看他，神色专注温柔，说：“我也不是回回都把糖当盐的。”说着将流理台上露出一截的刀柄往里推了推，“刀不要这样放。”

　　“嗯嗯，好！”他看也不看，拿碗准备起锅，“你去放隔热垫。”

　　“还用吗？不用我洗了吧？”谢桥依旧盯着拿把菜刀问。

　　梁梦洲扭头看了他一眼，一脸促狭：“干嘛？也怕这刀落在我脚上？”

　　谢桥摇头，将刀洗好，放在了一个怎么摔也伤不到人的地方——灶台上方油烟机排风口的柜子里。

　　梁梦洲连连赞叹：“了不起，有你在，我觉得厨房安全多了。”

　　趁着谢桥去摆隔热垫，他给姜欣发了条消息，问，“领导给点指示，我现在能做什么？”

　　姜欣回了一个字：“等。”

　　揣着心口的大石头，他收了手机没有再回复。

　　吃完饭，谢桥送梁梦洲去学古琴，车里他打开微博，都不用搜，一条视频就跳到他脸上，标题是：“梁梦洲酒吧打人”，看得他的心猛地一跳。

　　视频是从谢桥进卫生间时开始拍的，过了一会梁梦洲就进来了，镜头被他挡住黑了一瞬，等恢复正常后就是他在打人了。镜头很抖，也没有声音，还少了重要的前因，正常人看到都会觉得他是脑干缺失、在厕所打群架的中二少年。没有人在乎这些春秋笔法背后的真相。

　　没记错布局的话，视频是在洗手间门口拍的，当时他打得正嗨，这洗手间又是网红们的打卡圣地，被拍到其实不意外，但抖成这样，基本可以排除是狗仔，业务差成这样的，少见。所以真的有人在搞他？

　　这时，郭夏的消息进来，说：“坏消息，打人视频热度越来越高了，好消息，过山车的视频网上无了，你晕倒的娇娘样看不到了，弟弟，你自求多福吧。”

　　“……”谁是娇娘，你才娇娘！

　　梁梦洲懒得回复，看着窗外想，既然不是狗仔，那难不成是某个混球看到了谢桥的脸，见色起意，临时跟着他进了卫生间偷拍了一段？

　　想着想着，他突然打了个岔，心说，那是不是他再来晚一点，谢桥就被这死变态捞走了？！要死，以后不能让他喝酒了！至少不能背着自己喝！

　　按理来说，这种视频应该很少会流传出来才对，私人手段，放在平台上难免会被评价讨伐，这跟对别人说“我是个爱偷拍的变态”有什么区别？但现在的情况是，视频不仅被曝光，而且似乎跟谢桥有关的部分都没了，这意思是对方只跟他有仇？有仇你早报啊，之前传他同性恋时就该爆出来啊，现在又来，爱玩回旋镖是吧，什么疯病？

　　真就情场得意，事业失意？可他这还不算正儿八经的得意呢。

　　他问谢桥：“假如啊，我是说假如，我俩的事被曝光了，你怎么办？”

　　谢桥车开得平稳，声音也冷静：“小心谨慎就好，尽人事，听天命，如果真的被曝光，我陪你一起。”

　　梁梦洲盯着他漂亮的侧脸问：“你是不是很讨厌被曝光？”

　　“是。被曝光就代表不准确，每个人都可以猜测或代表我的想法，我不喜欢。”

　　“还真是。”梁梦洲靠着头枕想了想，开始大言不惭，“对了，我的戏服做得怎么样了？可别光顾着想我不干正事了。”

　　“明天收尾，很快就可以做了。之前没考虑到减重，所以服装有改动。”

　　“好看吗？”

　　“信我。”

　　梁梦洲点点头，娇纵得很：“我今天就想看，你能加急赶出来吗？”最好让他一天都茶饭不思，不看手机才好。

　　“可以。”

　　“那说好了，我晚上就要看到，要是做不好你别回小北山。”

　　车开到张老师家小区门口，他捧着谢桥的脸，给了他一个黏糊糊的吻才跳下车说，“走了，晚上我开小帕来接你。”

　　因为热搜，梁梦洲练琴多少有些受影响，连连分神，左手拇指和无名指上被打出两个泡。张老师看到就说：“小梁音律学得八九不离十了，就是按弦指法还差点意思。”

　　梁梦洲规矩坐好，手指微弓，做了个“压”的动作笑说：“怪我学艺不精，今天急了。”

　　正好是饭点，张老师的老伴笑盈盈走出来说：“小梁你别听他瞎说，他这会说你指法不好，晚上就把你夸上天，又聪明又好学的，我耳朵都听起茧子了，这会看你手破了，指不定心疼成什么样呢，干脆留下来一起吃饭吧，正好养养伤。”

　　梁梦洲笑得眼睛亮晶晶的，说：“好啊，我们欣姐总说您手艺好，她馋好久了，今天被我拔得头筹，是我的福气，只是她要酸喽。”

　　“这孩子，嘴这么甜！”

　　老两口六十来岁，有个五岁的小孙女养在身边，一直在学钢琴，梁梦洲空了会教她弹一两句，而小姑娘只干一件事，就是在他弹琴时叠着手臂看他的脸，还夸他是“漂亮哥哥”。如今俩人混得很熟，听他伤了，她就抱着医药箱跑过来说：“哥哥，给你。”

　　梁梦洲摸了摸她脑袋上的小辫子，从口袋掏出一颗糖递给她：“谢谢你。”糖应该是谢桥放的，看来低血糖晕倒的事确实让他挺慌，可怜的金主才上岗就险失包养对象，挺好笑。

　　他找出创可贴简单贴住手指，又听小姑娘问：“哥哥，你家里有蚊子吗？这里红了。”她点了点他的脖子。

　　“没有吧。”梁梦洲拿手机一照，就看脖子上连着好几个红印子，显然是昨晚谢桥造的，他红着耳朵，忙扣好领子说，“不是蚊子，是我最近过敏，挠的。”

　　同时他又一阵后怕，这万一在健身房被看见了，岂不是又得上热搜？

　　谁料小姑娘又递来一瓶风油精说：“用这个吧，我一痒我奶奶就给我抹这个。”

　　“……”为了让这个话题赶紧过去，梁梦洲只好在脖子一圈都抹了风油精，于是整个脖子就像被吃了辣条的猫舔了，火辣辣的疼。

　　吃过饭，梁梦洲抢着把碗洗了才走，小姑娘在他出门时甜甜地冲他挥手说：“明天见。”

　　梁梦洲也笑着和她说了再见。

　　楼下陈勉已经等着了，等他上车就去了公司。梁梦洲在心里冷笑，他倒要看看，他到底被什么玩意绊了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