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免停卡》溱竹

2、惘然回首那年事，一响贪欢话羁旅，茫茫心悲生。

　　古德大街 百鬼寻欢作乐处
　　“唉唉唉！公子公子！”
　　“你别挤我啊！！！”
　　“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

　　片刻后，本想前往死神报道处的夏隐被莫名其妙挤进一间小阁子中，阁子里人山人海，夏隐几番想挤出去都不得成功，想动用法力却又不敢在这时惹是生非，若是打伤打残或是打得别人魂飞魄散了，他这死神也别想当了！
　　“哎呦！各位是不知道啊！听说一千二百多年前啊，冥王出关！众鬼群聚迎欢……”
　　正找法子出去的夏隐一听“冥王”这个词便走不动路了，冥王大人的信息他岂能错过？！
　　夏隐逮着旁边的鬼便问：“老兄，问一嘴，这是在讲什么啊？冥王怎么了？”
　　那鬼瞥了一眼夏隐，一瞧面生：“您是第一次来吧？这故事一百年才讲一遍，无非就讲的冥王和他那传闻中小娇妻的故事！唉！你别说，怎么听都听不腻！”
　　夏隐一听“小娇妻”便来了兴致，从他有记忆开始便对冥王仰慕致深，到现在也有一百多年了，了解的首个信息便是冥王性冷淡，哪里来的小娇妻一说？！
　　“这故事，可靠吗？真的假的啊？”
　　“多半是真的。”那鬼指了指在前方椅子上坐着的牛头，“听说他是旁观者呢！有些事儿都是他亲眼瞧见的呢！”
　　那鬼说完又压低几分声音：“我瞧着你我有缘，也都是冥王迷弟，偷偷告诉你，我爷爷在冥王府当过差，他说这牛头讲的十有八九是真的！跟当年的事儿大多能对起来！总之你听就完了！保准你不白来！”
　　夏隐听后也来了兴趣，走又走不掉，不如安心听一会儿！过后什么惩罚他都认了！大不了明年再参加一次死神任格考！

　　那说书牛面仍坐在椅子上讲得眉飞色舞：“众鬼本以为冥王会急操政业，固其所政，推而大兴冥界，与天神等伪君子一较高下！”
　　“可这事实呢，谁也没想到啊！”那说书鬼啧啧两声，硬是不说了，引得听者齐声反抗，“老牛！快说！别买关子了！有新听者等着呢！”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嘛。事实上啊，冥王出关这第一件事儿，竟是赶往那万鬼聚集的孟婆桥！”
　　“至于这冥王啊，去那儿做了什么，嘶……这谁也不知谁也不敢问呀！”
　　“台”下不知哪位胆儿大的鬼爽朗喊了一声：“兴许是找冥王妃去了吧！”
　　惹的台下一片嗤笑。
　　“安静安静！”说书鬼拍着案板：“说的不错！不过嘛……这也只是猜测！冥王所见者的身份哪能是你我可猜测的？”
　　“荒唐！”夏隐忍不住砸场子，“冥王大人向来事业心！一心只为了冥界着想，哪儿有时间谈情说爱？！”
　　就算是真有，那又与他们何干？！
　　“一群碎嘴子！莫不都是八婆转生？！”
　　一语得罪在座所有鬼，一瞬间骂声四起：“嘿！来这儿的哪个不是为得听个乐子？！不乐意听就滚出去！”
　　夏隐刚想开口怼人，一场恶战眼瞧着就要打起，可说书牛头却不乐意，砸场子？他第一个不同意！
　　“快快！冬子！开启应急措施！”说书牛头向一旁的小冬瓜吩咐道。
　　小冬瓜得令之后便飘到应急按钮前，未曾犹豫一秒便砸了下去。
　　下一秒，法阵起，方才还吵杂的小阁子一下子便静了下来——全员禁言。
　　“各位也知道，不到万不得已洒家也不会用这个法子，但只有在座静下来洒家才能继续讲，是不是这个道理？”牛头起身道，“各位若是还愿意听，咱就讲，讲个痛快！若是不愿，那就请走吧！洒家也不留！”
　　众鬼闻言，纷纷点头，除了……夏隐。
　　由此，所有人目光都投向夏隐一鬼。
　　夏隐内心极力平息情绪，默默告诉自己他们不懂冥王大人，不过一群迂腐之众，不跟他们置气！有这功夫不如多听听了解一下冥王大人！
　　于是，夏隐也顺势点了点头，那牛头也清咳两声，解了禁言后继续款款而谈：“虽说那冥王不知见了谁，但在当年却有不少鬼知晓，这王身边啊，多了个小跟屁虫，而那死神王身边呢，多了个‘弟弟’。”
　　夏隐听到这儿不禁胡思乱想，他偷偷调查冥王大人六百年，从未听说过小跟屁虫的故事，资料上也未曾写过，甚至是夏望都未曾听说过！况且夏望何时有其他弟弟了？！
　　要知道夏望在归隐之前可是一直与冥王居住在同一府邸的！是夏望对他隐瞒还是这讲述都是假的？

　　“说起来这小鬼啊，那可真是不得了呦！敢给冥王扎小辫子，还硬是在隔天说服王顶着一头难言的发型与诸鬼议事！啧啧啧……那可是引起了诸位鬼臣的不满哦！”
　　牛头话音刚落，几个鬼便飘到一旁开始了“即兴表演”。
　　跪在“台”下的鬼A率先慷慨激昂道：“王！您今日这发型属实有些有不符礼仪！”
　　牛头坐于椅上，动手贴上写着“冥王”的标签，一本正经道：“为何？”
　　……为什么您心里没点儿数吗？
　　“您能不能管管……”另一位跪于“台”下的鬼B组织了一下语言，“管管您家那位？毕竟历代冥王也……也没像您这样的……”
　　牛头像模像样思考片刻后是这样回复的：“本王的事他做主，管不了。”
　　夏隐环顾四周瞧了瞧，“台”下听众的表情都太好懂，怕不是在说：这届冥王太难带了！

　　牛头摘下标签，鬼AB退下，继续道：“就当诸鬼以为这已是最过分的事了的时候，那祖宗哦，紧接着又做出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
　　“一千一百年前，清明时节，众鬼欢庆，鬼市繁声一片，可下一秒，一阵轰鸣声响彻整个冥界，大地为之轻震。一声巨响，‘轰——’的一声，吸引了所有鬼的注意力。”
　　“唉唉唉！老牛！你不会又要放影像了吧？！”“台”下一听众道。
　　那牛头打圆场道：“哎呦，影像更生动，始终为观众考虑。”
　　此刻夏隐还未曾意识到问题，只见下一秒，影像石上方浮现出实地录像。

　　录像地点在鬼市，约摸着时间大概是一千多年前，只见有鬼为那巨响而心惊胆颤——“唉呀！难不成天冥两界终于要开战了？！怎么办？我还没做好准备！”
　　有鬼为之兴奋不已——“这是哪两只大鬼打起来了吧？好久没有活动过筋骨了，也算老子一个！”
　　总而言之，画面中没有一只鬼选择继续逛市，反而全都朝着巨响传来的方位凑热子去了。

　　画面一转，众鬼赶到事发地时，却没了原先那般聒噪，就算是胆儿大一些的也只敢与身旁鬼窃窃几句，甚至连录像画面亮度都低了几分。
　　“这啥子个情况啊？咱王脸都绿了。”鬼群中一位长相凶神恶煞的鬼向一旁的牛头悄言道。
　　“府邸炸了能不生气吗？你家炸了你不气？”牛头道，“不过……王戴着面具，你怎么看出那位脸绿的？”
　　“我感觉的，不过冥师大人看起来好像挺开心。”
　　牛头闻言抬头一瞥，转而又迅速低下头，将声音压得更低：“你刚来不久不知道，相传啊，那两位老早就不对付了！好像是因为……哎哟！”
　　没等到牛头说完，画面中一名长相妖艳的女鬼朝着那牛头便是一拳。
　　那牛头朝女鬼怒瞪一眼，将自己被打掉的牛角重新装回去：“你个画皮鬼又出来作什么妖？！信不信老子把你这张假脸撕了！”
　　那画皮鬼也不甘示弱，硬是瞪了回去，低声吼道：“蠢货！逢着两位大人的面胡言乱语！你真当他们听不到吗？！你想魂飞魄散可别带上我！”
　　牛头听言，即可噤了声，若换作平日里，这两位非要打上个三天三夜不可，而现如今在冥王与冥师面前，他们这群小喽啰又岂敢叫嚣？
　　近处同样低语的小鬼们听了那画皮鬼的话也自觉闭了嘴，瞬间，本就温度不高的冥界又骤冷了几分。
　　甚至有绝大部分的鬼已经后悔自己方才的闲心，是血鸭不香还是人面不美？好好的鬼市不逛，上这来凑什么热闹！果真是造孽！

　　“谁干的，自觉滚出来！”冥王冷言道。
　　全场噤若寒蝉，每只鬼心中都捏着一把汗，现下若是找不出纵事者，那他们全场鬼岂不是都得完蛋？！
　　正当众鬼都以为自己今日便要魂飞魄散于此时，冥王身旁的废墟动了……
　　随后在废墟中探出一个小脑袋来，一位少年从中爬出。
　　“那个……”那少年唯唯诺诺举起手，瞧上去分外心虚，“对不起，是我炸的。”
　　看着那少年全场鬼陷入了沉思，影像外场下窃窃私语：“不是，他怎么敢的啊？仅仅一百年，那位可谓作天作地啊！”
　　夏隐动了动耳朵仔细听着：“他刚来一年薅了冥府童子头发，直接给人家薅秃了！
　　第二年，那位又开始给冥王扎小辫子，简直是屡试不爽；
　　第三年，拔光了西部那边的彼岸花；
　　第二十年，他直接将冥师养了八百年的灯塔鱼全给喂死了！”
　　……
　　众人沉默片刻，不知场下哪个鬼弱弱发表意见：“虽然那些时日冥王没有怪罪于那位祖宗，可如今炸冥王殿这事与那些相比不过是小作小闹，恐怕这小鬼今日是凶多吉少了……”
　　不管是影像内经历者还是影像外的观看者都为那少年倒吸一口凉气，但实际上他们的冥王却在影像中表现出一副屈尊就卑的样子，熟练蹲下了身，而后轻轻拍打掉少年身上的灰尘。
　　“怎么搞的？可有受伤？”
　　少年摇头道：“没有，但是我把避元丹熔了，中途、中途出了点意外……那个炉子就、就炸了……”
　　“没事，你没事就好，下次想熔什么直接与我说，我帮你。”
　　此话一出，众鬼齐刷刷抬头，睁着眼睛似是要瞪出眼珠不可，只看表情就明白各位的意思无非是在说：王啊！那可是避元丹！一千年才有可能炼制出来一颗啊！！说熔就熔？！

　　未曾想一直在一旁看戏的冥师也站不住了：“喂喂！我把我的小心肝儿放在你身边，是相信你能照顾好他，结果你是怎么照看他的？不行不行！他今日必须跟我走！”
　　结果是冥王丢下一个“滚”字抱起那少年抽身便走，冥师也骂骂咧咧着跟了上去。
　　只留下众鬼面对着一片废墟面面相觑。
　　“不得不说，今日……没白来。”一只鬼有感而发。
　　“没懂，但大为震惊。”另一只鬼接下。

　　影像至此结束，场下鸦雀无声，直到说书牛头开口：“到那时他们才知道，他们威武冥王，他们清冷冥师到底有多双标……”
　　“后来呢？后来怎么了？”场下有鬼急不可耐。
　　“往后啊……往后的日子洒家也不大清楚，但多多少少也听闻几件，大抵是说有些鸡飞狗跳，但总归也是过的充实。”
　　“但是啊……这好景不长，几百年后，天冥大战，硝烟四起，冥师叛逃于天界，冥界大败，冥王重伤坠于凡世，踪迹全无，死神王不闻其踪，归隐于世。篡位者不计其数，厉鬼趁乱逃于人间，人修尽数陨落，冥界自此百废不兴……”
　　听到此处，场下众鬼纷纷沉默，就连夏隐也是握紧拳头默不作声。
　　百废不兴……这些年谁人不知是乱世之年，只盼冥王早日回归啊……

　　“故事到这儿也就结束了，多谢各位捧场！”牛头拱了拱手，而后叹气一声，默默退了场。
　　与往年一样，余下听客缓了会儿劲儿，也纷纷离场，夏隐手疾眼快逮着一个大哥问道：“这位兄台，多有冒犯，敢问这影像真实与否？”
　　“瞧您说的，这影像石是保真的，影像自然不能作假，方才影像上那牛头是何等鬼？就是那说书鬼本尊！见证者啊！”
　　“原来如此……那，兄台可知，在冥王大人失踪后，那小鬼去了哪里？”夏隐追问道。
　　“嘶……说来也怪，我曾寻过鬼界史书，这小鬼失踪之后啊，有关记载他的史书也跟着一夜之间消失了！”那鬼压低嗓音道，“听有的鬼友传闻啊，那小鬼是天界那群卑鄙小人派来的，专门来勾冥王大人的魂儿的！冥王失踪之事啊，八成跟那小鬼有关系！”
　　夏隐听到这儿，心中第一次生起名叫“嫉妒”和“怨恨”的情绪，一个小鬼竟然值得冥王大人那么上心？！还害得冥王大人失踪！若是被他找到，定然会将那小鬼扔到十八层地狱玩儿上几百年！
　　正趁夏隐思索和内心规划报复计划时，看客们早离散得差不多，只有来往的过路鬼。
　　夏隐打开怀表，天！已经迟到半个时辰了！完蛋完蛋，恐怕今年这死神职位是不保了！果真是好奇心害死鬼啊！！！

　　山间竹林
　　“你……你该回去了！”夏望趴在桌上，长衫半开，支支吾吾吐出几个字。
　　“啧。”沐白伸出手堵住夏望的嘴，“这时候扫什么兴？”
　　话落几秒钟之后，夏望腰部突然挺起，可嘴里只能发出呜呜声。而后沐白松开手，夏望像是卸了力一样瘫在桌上。
　　“办完了就滚回去，小隐快到了。”夏望强睁着眼睛挤出几句话。
　　“还有力气说话。”沐白整理着衣衫，嘴角带笑，俯下身凑近夏望的脸，“看来我还没让你满意啊。”
　　夏望满脸尽是嫌弃，撇开脸道：“快滚！”
　　“期待下次见面。”
　　话毕沐白便消失不见，独留下夏望独自在一片狼藉的小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