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港有约》春夏不复

51、第 51 章

　　五台山一日游结束，许暮芸重返京北，丰田埃尔法刚下高速，庄雪迎发来微信消息，让她去趟公司，说是给她接了个代言。

　　前阵子，许暮芸专心拍戏，退掉几乎所有商务合作和广告代言，距离《深瞳》开机还有段时间，便答应了。

　　青铜时代总裁办里，庄雪迎给她泡一杯冰岛五寨。

　　“景云医疗找你做代言，你们直接abutment就好，为什么要来我这转一手？”庄雪迎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份股权代持协议，说，“你现在应该知道，青铜时代大股东是谢总，他才是这家公司真正老板。”

　　“我知道，庄姐，谢谢你对我的照顾，公司事情继续由你负责，一切照旧。”庄雪迎真心相待，她心怀感激，看出对方有所顾虑，索性摊牌，“以后你继续当青铜时代老板，我还是你的艺人。”

　　“这份endorsement怎么说？”庄雪迎从办公桌的文件框里抽出合同，摆在许暮芸面前，“前阵子接管公司，影响你个人形象，粉丝下滑非常严重，昨晚通过公关手段暂时稳住，但大势不可逆。我个人认为，景云医疗的endorsement有助于帮你的挽回形象。”

　　庄雪迎昨晚与谢辰泽联系，如实告知许暮芸负面新闻缠身，亟需在短期内扭转公众形象，否则将影响个人事业发展。

　　许暮芸具备足够商业价值，目前很多品牌想要与之合作，瑞士百年糖果品牌，国内新锐卫生巾品牌，国际知名内衣品牌等，均开出丰厚条件。

　　庄雪迎不为所动，更希望是偏公益性代言，提醒她最好不要与谢氏集团合作，资源咖标签贴上容易撕下难。

　　景云医疗最近新研发的抑郁症监测系统上市，从各大医院反馈数据来看，监测效果良好，正大力推广。

　　“景云医疗的意思，是让你做形象大使，拍摄一部有关抑郁症的偏公益性trailer，并去医院慰问病患，与他们近距离接触，提升你的公众形象，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庄雪迎认为这是个不错的方案，具有广泛和正面的社会价值。

　　许暮芸翻开合同，惊奇地发现代言为期一年，代言费1元。

　　“一块钱？”

　　要不要这么抠门？这不是免费剥削劳动力嘛！怪不得要借庄雪迎的手，难倒我只值一块钱？

　　“谢总有他的考量，你们是一家人，money左手出，右手进，没有必要为高额的代言费承担不菲的税收。你和景云资本有撇不清的关系，如遭人非议，届时可公开合同自证清白，证明你不是资源咖，摆脱洗钱嫌疑，纯公益行为。”庄雪迎解释道。

　　“行，这方面你专业，听你安排。”许暮芸大笔一挥，签下代言合同。

　　“还有件事，厉导有事找你，怕耽误你拍戏，没敢给你打电话，有空给他回电话。”

　　“好。”

　　谢辰泽与庄雪迎通过温曼青相识，或能从她口中打探谢辰泽心里秘密，呷一口茶，缓缓开口道：“庄姐，你知道温曼青吗？”

　　“知道，我以前是她经纪人。”庄雪迎隐隐感到不妙，手里茶盏微晃。

　　“她是怎么死的？能告诉我吗？”许暮芸佯装喝茶，眼角余光，暗瞥对方。

　　“这个question，你去问你老公，我没法回答你。”庄雪迎不置可否，把皮球踢回去。

　　温曼青是谢辰泽心中永远的痛，两人见面避而不谈，今日许暮芸突然问起，庄雪迎绝对不会吐露半个字，除非谢辰泽愿意亲口对她说。

　　庄雪迎的态度，她已知晓，不便追问。看来只能自己从《深瞳》的拍摄感受中去体验和挖掘。

　　走出金钟世纪大厦，许暮芸致电厉峰，对方约她半小时后在上次的日料馆里碰头。

　　半小时后，对方如约前来，与他一道前来的，还有她的妻子，《深瞳》的编剧——潘洁滢。

　　“潘老师，最近身体怎么样？”许暮芸招呼服务员添副碗筷，起身握手。

　　潘洁滢曾在京北影视学院做过讲座，那时许暮芸也在，五年不见，消瘦许多，满头白发，完全认不出来。

　　今日她施淡妆，仍掩盖不住苍白的面色。

　　“许老师，我记得你，我在京北影视学院的讲座上见过你，对你印象深刻。” 潘洁滢身体欠佳，不便盘腿坐蒲团。

　　厉峰叫服务员端来把椅子，她坐在椅子上和蔼地说道，“那时你向我提出一个问题，我没有回答你，让你在今后的人生经历里，自己去找答案，你找到了吗？”

　　隐约记得，当时潘洁滢作为客座教授，讲授剧本专业公开课，她闲来无聊，前去旁听，向她提出一个不太专业的问题，

　　“剧本创作中深层次挖掘社会阴暗面的目的和意义是什么？”。

　　“找到了，谢谢潘老师。”

　　彼时她未踏入社会，和所有在她这个年纪的人一样，憧憬对未来的无限美好，不知社会的残酷与阴暗，而后被狠狠打脸，只因深得老爷子的宠爱，惹得谢嘉艺妒忌，利用谢嘉羽在京圈的势力，让她无戏可怕。

　　现在她知道，把社会阴暗面曝露在聚光灯下，是为唤起公众良知，实现现实教育。

　　这仅是提出问题，解决问题需要靠社会大众的共同努力。她已不是当初涉世未深，一无所有的许暮芸，而今手握巨额财富，或许可以以身作则，为这个社会带来些改变，实现初心。

　　“请问厉导找我有什么事吗？”携重病的潘洁滢前来，必有要事，许暮芸问道。

　　“《深瞳》定于8月8日在沧澜江畔开机，我希望你提前一周赶去。”厉峰肃然道。

　　“去做什么？”先于剧组赶到拍摄现场，没有这样的先例，厉峰这样说，必有深意，许暮芸诘问道。

　　“和男一相处一周，培养默契。”厉峰之所以成为国际名导，是出了名的要求严苛，为追求艺术效果，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拍摄《迷雾之城》，尝试用电影镜头拍摄电视剧，进度一拖再拖，预算严重超支，把投资人气得做梦都在咒骂他。

　　“有什么讲究吗？”许暮芸不理解他的用意。

　　“在戏里，迪娜和迪扎是姐弟，有好几场偷窥戏，他是新人，希望你带带他。”厉峰似乎觉得这理由太过牵强，说出来自己都不信，转头向坐在椅子上的妻子求助。

　　“我来说吧。”厉峰是男人，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出口，潘洁滢作为《深瞳》编剧，最了解其中用意，替他丈夫说道，

　　“任何偷窥的起因，是好奇心作祟，后续可能掺杂更多情感因素。你和男一需要循序渐进，一是通过日常相处，培养姐弟默契，二是在相处过程中习惯偷窥和被偷窥。从中提炼出除好奇、羞耻外的更多情绪。在没有达成默契之前，冒然开机，双方都不太可能进入状态，将导致无限NG，浪费时间和资金，也会影响到演员的个人情绪。”

　　许暮芸做过很多次心理建设，与一位陌生演员相处，是意料之外，问道：“怎么相处？”

　　“朝夕相处，一起用餐，一起逛街，一起睡觉，一起起床，一起刷牙洗脸，把他当成真的弟弟。”潘洁滢最后总结道，

　　“总之形影不离就对了。”

　　“一起睡觉？”在杂乱的词汇里，许暮芸捕捉到重点。

　　“我指的是睡在同一间房间，不同的床上，方便他偷窥你。”潘洁滢解释道。

　　“偷窥我睡觉？”许暮芸露出惊讶的表情。

　　“是的，你别忘了，在戏里，他可是要偷窥你和别的男人行床笫之事，你们都需要进入状态的过程，并且平时睡觉怎么穿就怎么穿，不能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否则便失去这样安排的意义。”潘洁滢一脸认真，并不像在开玩笑。

　　“那个男一什么来头，我没听说过他。”面对未知演员，不知对方人品如何，万一借相处之由，对她做出越轨举动，她一介柔弱女子，定会吃亏，在导演编剧面前不便明说，故迂回试探。

　　同是女人，潘洁滢理解许暮芸的顾虑，设想过这种可能性，提出一个折中方案：“男一叫雅布扎戈耶，少数民族，开机那日才满18岁，这次取景地是沧澜江边的一个村落，也是他的老家，你住在他家里。许老师如有顾虑，可以找一名朋友同住，保护你的人身安全，男女皆可。”

　　和一个未成年男子同住，还要睡在对方家里。许暮芸嗅到一丝禁忌的味道，不觉耳根发热。

　　“他父母也住在一起吗？”许暮芸提出一个现实问题。

　　若与他父母同住，这样的安排感觉很奇怪，父母会同意自己儿子，跟一个不是儿媳妇的女人同吃同住？

　　若他父母不在，确实如潘洁滢所言，需要有第三者在场。

　　“他是孤儿，父母早年因泥石流遇难，是她奶奶把他抚养大，两年前去世，住在奶奶留下的祖屋里。”潘洁滢强调道，“他一个人住，没有直系亲属。”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同情心在心底泛出。这样的安排不是不能接受，潘洁滢说得有道理，《深瞳》有禁忌关系的丰富内涵，没有磨合过程，双方很难表现出，姐弟禁忌的立体层次和丰富情感。

　　许暮芸拿不定主意，谢苗苗知道她和别的男人睡在一间屋里，不把对方毒死已经算客气。

　　Haylie是个合适人选，自己住在别的男人家里，谢辰泽不把屋子点着决不罢休，但若有他的心腹在旁，既能监视，也能保护。Haylie是成年人，从之前种种表现来看，不会对这种事害羞。

　　“我会找个同伴。”

　　“你的同伴需要当个隐形人，不可参与你们的任何事情。”厉峰从旁提醒道。

　　“嗯，我知道。”她理解对方的用意。

　　“上次我和你说过，你的表演方式需要做出改变。”庄雪迎给他看过她在《血青衣》里最后一场戏的母片，许暮芸通过方法论，以自身经历代入角色，幸运的是，她找到新的“信”，完美演绎出上官青玦转瞬间的多状态叠加呈现。可她没有《深瞳》里迪娜的相似经历，任何一个女演员都不会有。若要真实诠释迪娜这个角色，必须以体验派入手，把自己融入角色，我即是戏中人。

　　“我会改变表演方式。”在《血青衣》的部分场景里，她尝试过用体验派，理论知识够用，也向夏瑶琴请教过这方面的情绪酝酿。

　　“但我需要提醒你一点，许老师，这很重要！”厉峰蓦然神情肃穆，一本正经道，“体验派容易入戏，融入这样惨痛经历的角色，可能会对你的心理造成一定负担和影响。冒昧地问一句，你有男朋友吗？”

　　“我们无意打听你的隐私，许老师，纯粹是考虑到你的身心健康。”潘洁滢拍拍厉峰的手臂，盘腿坐在蒲团上。厉峰默契地离开包厢，在门外守候。

　　潘洁滢环顾四周，无比严肃地向他解释：“把自己想象成一位风尘女子，一旦入戏太深，势必影响到男女关系。如果有男朋友，可以通过想象与回忆，及时把自己抽身戏外。若是有过男女行为，会更容易些。”

　　空气在狭隘的包厢内凝滞，两人都不说话。

　　两分钟后，潘洁滢再次低声询问： “你可以回答我刚才两个问题吗？我以我的人格担保，除厉导外，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

　　许暮芸胀红着脸，微微点头，算作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