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蹇时乖》稀粥鱼露

2、Chapter1

　　“对，对了，过几天考试就要这样，稳住心态，路考就这么简单，千万别紧张………”

　　教练的絮叨不停，伴着路上车辆行驶嘈杂的声音，周乔小心地控制汽车的方向盘，让它维持着直线行驶。

　　周乔开始后悔在温岭村学车，没有什么是在炎热夏季开窗学车更痛苦的事了。

　　“好的，嗯，嗯…”周乔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紧盯着路的前方，手也不闲着，匆匆忙忙换着挡位。

　　周乔起初是为了下一本书出来采风 ，随便学习一下开车，可惜错报了手动挡，每天在驾校中消耗了大量的时间精力，以至于过了大半个月，车子学得差不多了，假期快要结束了，但对这个村子仍是不太熟悉。

　　温岭村周围的山不是很高，山坡山岭一样的，最高不超过两千米，植被的覆盖率很高，但绿的特别，树木葳蕤。

　　但若从公路边上观察，就山壁上恣意生长的植物，那满壁的绿与城市街头所谓绿化修建迥异，它们毫无规章的生长趋向，没有统一的颜色，虽都是绿，却截然不同。

　　此时是小暑，M省已达40℃的高温，并有继续上升的趋势，也不知是不是气温高的原因，山里生长了许多长得稀奇古怪的植物，蕨类藤蔓植物居多，且异常巨大，可能是这里的树木足够高大，提供了足够的养分，且空气湿度足够高，以至于有那种书本上史前植物的既视感。

　　上次周乔进山逛了逛，就被这些漂亮庞大的古老植物深深吸引，一有时间就要上山看看，对那些稀奇的植物进行观察拍摄绘图一条龙。

　　村民也十分的热情好客，周乔对这些山林的好奇也总能在他们口中得到回答，他们真的很熟悉。

　　中午，周乔结束了科目三的练习，在食堂吃完饭，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打算去附近的山里转转。他打算步行过去，四处逛逛，也没有穿登山装备，就穿了件防晒衣。

　　“阿婆，我出去逛逛，晚餐不用带我。”

　　周乔跟房东打了声招呼，隐约听到厨房里的回应声，他不再逗留，在院子口的冰镇水箱里拿了瓶水就走了。

　　午后说实话还是热的不行，空气中漫着热气，肉眼可见的地面蒸腾起的气流在流动，让人的头脑发胀，胸口闷痛。周乔将水瓶搭在手臂上，隔着防晒衣透着冷气，减少了点燥热。

　　村子里的路修得不错，据说前几年不是这样的，以前都是些泥路难走得很，车子也进不了，后来搞了个美丽乡村建设，从此变了模样。

　　多亏新修了，要不然他也不会知道这还有个驾校。

　　路上没有什么人，田野里也瞧不见人影，村民早上干完活，午后大都在休息，到下午才有人陆陆续续的出来。

　　只有村子里那聒噪的吱吱作响的蝉鸣有些烦人，这些昆虫的生命力着实是顽强，炎热之下还是止不住它们翅膀振动，单调高频且嘈杂。

　　现在的田里估计就剩下农作物还有隐隐约约看不出人形的稻草人。

　　这天也没啥鸟大中午出来吃东西吧。周乔想着，顶着阳光眯着眼看着田里，用帕子擦了擦那顺着脑门流下来的汗珠，忍不住又折起来扇了扇。

　　村子里有个寺庙供奉了挺久的，好像叫含沙禅寺，但是这不意味着村民就只信佛，就在离寺庙不足一公里的地方还有一个基督教堂，尖塔的设计，和纯白的色的外观在村里格外显眼，村里也有人信基督。

　　周乔刚来时也有些诧异，毕竟这两个教派区别实是差别有点大。但村子的宗教气氛看着挺和谐，没有什么冲突，可能更多的属于是正常的传统信仰祭拜。

　　周乔走到村子南边的寺庙附近，那里有个不错的进山口，实在太热了，那阳光毒辣得感觉要把人烧化，他有些晕，眼前的寺庙成了最佳的休息地。

　　可真是出师不利，周乔扶额暗想。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歇着，打算用井水降降温，想等到体温降一点再出发。

　　刚在庙南面的石阶上坐一会儿，就见后头的林子传来响动，窸窸窣窣地，一队人从里面走出来，男男女女，大概有十人，年龄看着也差不多，就是让人感觉有些颓，除了有个女孩穿的颜色比较鲜艳，另外几人都穿得比较低调，不是黑色就是军绿色的冲锋衣。

　　站在前头的男人很高，背挺着笔直，肩宽窄腰，标准身材，头上戴着个黑色始祖鸟登山帽，手上别了个淡蓝色的带子，像是手环还是什么装饰品，没有跟其他人一样遮住脸，露出长着颇为精致的五官，鼻梁高挺，长了双桃花眼，笑眯眯的，看起来心情很好，和他旁边的黑衣男人聊着天，给人的感觉倒是风度翩翩。

　　在周乔观察着这群人的时候，那个男人也转头看到了周乔，定定地看着。

　　当场被人抓包，周乔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开目光，身子往后挪了挪，背靠在了寺庙后殿侧边的砖墙上。

　　还没等周乔坐正就听一声，“周乔，你是周乔吧？好久不见啊！”那男人突然说道语气很是激动，显得特别热情，也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啊？帅哥你谁啊？

　　周乔愣了愣，身体稍稍前倾，紧盯着男人的脸看了会儿。

　　长得不错，丰神隽上，眉宇轩轩，这是周乔回国后第一次见到这种类型的美男子。

　　周乔在脑中努力回想男人的名字。

　　如果见过一般是不会忘记他的名字的，周乔笃定自己没有见过眼前的这个说认识自己的男人。

　　该不会是诈骗吧。周乔无端联想到前几天看的新闻。

　　“你是？”周乔拖长了声音带着疑惑，他真心想不出面前的男人究竟是谁？又在哪里见过？

　　男人却动身走近周乔，步子跨得很大，带着阵风，在周乔的面前站定，摘下了他的帽子。

　　其他身着登山服的人的目光也从男人身上转向看周乔，他们睁大着眼睛，站在背阴处，让人不禁想起猫头鹰这样的生物。

　　“李榕，我是李榕，你忘记了吗？记得小学我俩还玩挺好的。”

　　李榕话音一落，周乔脑海里记忆的大门被打开，这个名字，李榕，我以前那个小学同学？好像是的。

　　周乔真的没想不到是李榕，他的模样变化实在巨大，记忆里他还是个小胖子，长得不错但整天架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憨憨的，成绩优异，喜欢看书，尤其是那些关于植物动物的书籍，也是因为这他俩才玩到了一起。

　　他的性格好，人缘棒，属于班级里的核心人员。

　　可能是时间实在是太过久远，任周乔如何努力回想，也只能想起有关李榕的大致轮廓，和眼前的这个高大的男人实在是沾不上边。

　　李榕还盯着周乔看，眼一眨也不眨。

　　李榕的视线让周乔有些尴尬，毕竟自己没有认出人，但对方认出来了自己，怎么也说不上理。

　　周乔避了避视线，轻捏着水瓶，客套道：“啊，李榕啊，你变了好多呀，差点没有认出你来。真的是，你来这里玩啊？”

　　“是啊，学校登山队一起来的，这里的植物的很特别，山也不算高。你呢？也来玩？”李榕蹲下把手里的登山帽在周乔头顶晃了晃递给他。

　　周乔这才看清了李榕手腕上蓝色带子，看着像是丝织品，上面用细金线绣着密密麻麻的文字，颜色是淡金的在淡蓝色的丝布上看不真切，有点像藏文，应该是祈福保佑用的。

　　周乔怔住，李榕的举动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这该接还是不该接，周乔苦恼地看向那登山帽，周乔觉得李榕有些过分自来熟了。即使他没有看也能感受到其他人充满好奇的打量，以及李榕一直附在他手上的目光。

　　一秒，两秒，三秒……

　　周乔深吸一口气，接下了李榕手中的登山帽，但没有戴上。

　　“没有，来学车的，前头有个驾校，我刚练完，到处逛逛，这里风景不错。”周乔一只手指着远处驾校的方向，另一只手还拎着李榕的登山帽，不知应该把它放到哪里才合适。

　　“是的，山里的植物长得特别好，种类也多，景色很美，你要是想去的话，叫上我，我带你一起。对了，你住在哪里？我们住在村口的旅店里，千万别住那里，环境特别差。我们好几年没有见过了吧，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李榕涛涛不绝，让周乔不知道应该先回答他的哪一个问题。

　　不过李榕确实变了很多，不管是外貌还是性格，记忆里他一天都憋不出这么多话来，闷的很，现在倒是开朗了很多，交谈中周乔逐渐想起与李榕还没有转学前两人的相处，好像基本上是自己主动挑起话题，他简短的回复一下，除非是讨论关于植物的问题才会多蹦出几个字来。

　　“叮铃铃～”

　　电话铃响起，队里一位女孩的电话。

　　她穿的张扬，在队里很突出，给人的疲惫感最少，不像是刚刚登完山的状态，上身穿着火龙果粉色的冲锋衣，搭配粉紫色的工装裤，白色的运动跑鞋，手上叮叮当当挂了许多镯子手串，五颜六色的，材质也不同，让人的注意力忍不住向她的手臂转移，遮阳帽和墨镜盖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但任谁都能看出长得好，小麦色的皮肤，仅露出的嘴唇，有些薄，涂了点口红，颜色有点艳，冷着脸，看起来脾气不是很好。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喂，组长什么事？我们刚下山。”她的语气有些不耐，声音也有些大，说的时候还甩了甩手里的登山棍。

　　确实脾气不太好。

　　电话那头好像是要求他们快点回去集合，女孩应下，转而对着其他人转达到：“我们要快点去村口了，组长有事要通知。”

　　众人应下后，之前和李榕聊天的黑衣男人自来熟向周乔打了招呼，看起来和李榕关系很好，搭着李榕肩膀说道：“老同学，我们要先走了，下次再见哦。我叫陈聃闵，你想爬山的话，也可以叫上我，随时恭候哦。”

　　“周乔，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好不容易见到老同学，没办法跟你接着聊聊真是太遗憾了。”李榕紧接着拿出手机，推开搭在他肩上的陈聃闵，眼睛直直看向周乔的脸，眼里满是遗憾，像是如果周乔拒绝交换号码就会耷拉的可怜样。

　　“嗯，没事，我最近都在村子里，有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聊聊。我还要继续逛逛，你们先回去吧。”
　　周乔没多想接下李榕的手机，输入了不太用的工作号码，又快速地连着登山帽还到李榕的手里，又瞥了眼李榕。

　　“下次再见，李榕。”

　　“我们很快会再见的，周乔。”

　　李榕低头看着手里周乔递来的东西，嘴角微微上扬，他好像感受到周乔疑惑的目光，又垂下些眼，压了压，拉着黑衣男人离开了。

　　周乔感觉莫名其妙，但找不到头绪，看了眼手表，下午4点，现在上山来得及下山了，他的上山的计划再一次取消。

　　天还是很热，周乔走进寺庙的主殿想着能纳凉，但里头的僧人跪在垫子上，埋头念着经，敲着木鱼，一幅庄严肃穆景象。

　　殿里的装饰古朴，并没有用很多的贴金工艺，只有佛像带着金，拜的佛周乔不认识大概是观音，佛前的香火很旺，插香桌里插满了香，功德箱看着也挺满的。

　　大抵是有些灵验，周乔想。

　　他在外围将将瞥了几眼主殿就走到寺庙院子里闲逛。寺庙前几年翻新过，瓦和砖的颜色还是很鲜亮，用的还是琉璃瓦，也没有什么青苔爬山虎覆盖。

　　记得上次寺庙初一十五的时候人特别多，就算路过基本上也要呛上一口浓烈的香火味，被烟雾糊的睁不开眼。平时没什么人，偶尔会有僧人在院里打扫一下卫生，时不时殿里传来诵经声和敲击木鱼声。

　　也算是个安静的好地方。

　　周乔逛了几圈还是坐到了水井附近，找了个没有什么人经过的角落坐下，摸了摸口袋，才发现自己没有带上手机。

　　周乔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没有上山，幸亏刚才李榕没有找自己要手机输号码，要不然就要发生一个极其尴尬的场面，现代人有几个出门不带手机的，到时候回答解释都像是故意不想给李榕的说辞。

　　太阳将落，鹅黄的混着紫红色的光降下的时候，空气中的热气渐渐消失，微风阵阵吹过。

　　周乔这才起身，踩着石阶，离开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