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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摊牌 ...

  •   次日清晨,东方泽如同往常一般,来到苍銮殿外求见。

      “父皇,昨日战场魔气森然,儿臣心神受扰,符咒修炼时险些出了岔子,还请父皇允儿臣去戒律塔探望母亲,以求心境平和。”

      妖皇端坐于案后,面上看不出喜怒,或是东方泽那日在战场上展现出的能力确实不错,妖皇此次并没有拒绝他的请求。

      “探望片刻便回,莫要耽搁。”

      “是,儿臣知晓。”东方泽躬身行礼,正欲退出,眼角余光却瞥见内殿深处,一道披着暗金羽氅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心头一跳,一种莫名的直觉让他停下了脚步。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借着转身的姿势,指尖弹出一枚薄如蝉翼的附影符,悄无声息地贴在了殿内一根圆柱的阴影里。

      内殿设有隔音结界,寻常妖族根本无法探听。但,东方泽对能量流动的感知远超寻常妖族,他屏住呼吸,将全部心神凝聚于耳畔,终于捕捉到了那结界内泄露出的只言片语。

      “……白蟒一族,当年势大,若不除去,忱儿日后必成尾大不掉之势。他那母亲,更是野心勃勃……”

      “你倒是想得通透,那白蟒公主意外陨落,不仅绝了后患,更让白蟒族元气大伤,再难威胁皇权。只是……当年那事,终究是留下了痕迹。”

      “痕迹?那痕迹不是正好落在了那贱/人的头上么?孤看上她,是她的荣幸,装什么三贞九烈!哼!还敢暗中查探,妄图抓住孤的把柄……将她打入戒律塔,留她一口气,已是孤念在旧情。若非留着她,能让泽儿有所顾忌,乖乖为孤所用,孤早就……”

      后面的话语渐渐低沉,但透露出的信息在东方泽脑中轰然炸响。

      原来……原来三弟的母亲竟是……竟是被父皇亲手设计杀害。而自己的生母因此含冤,一生都被囚禁在戒律塔中,受尽折磨。

      “噗——”

      一口逆血涌上喉头,又被他死死咽下,口腔里顿时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

      他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因极度用力而深深掐入掌心,刺破了皮肉,带来尖锐的疼痛,却远不及心口那被撕裂的万分之一。

      他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冷静,将怒火硬生生压回心底。

      东方泽最后深深望了一眼内殿,随即,他如同来时一样,借助符咒之力,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殿外的阴影之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东方泽从戒律塔出来后,便彻底封锁了自己的殿宇。

      自此,墨韵轩大门紧闭,谢绝一切访客,连日常的饮食都是由心腹宫人放在特定位置,他自行取用,不见任何人。

      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被南荒皇室遗忘的孤僻二殿下,外界种种喧嚣,似乎都与他无关。

      他坐在铺满符纸与古籍的书案后,眼神冰冷沉寂。

      案上放着一枚被他摩挲得无比光滑的黑色玉符,里面记录着那日他在苍銮殿听到的对话。

      “父皇……”他低声自语,嗓音沙哑,“你为了权位,杀妻嫁祸,囚禁折磨我母亲千年……好,很好。”

      他摊开一张特制的兽皮纸,指尖凝聚起一丝幽暗的妖力,开始绘制符咒。

      ……

      与此同时,司卿已暂返青丘,这里灵气充沛,狐族特有的安宁氛围让她紧绷的心神稍得舒缓。

      一日午后,东方昊带来了由凤栖梧桐木制成的古琴,说是音色清越,可涤荡心神。

      东方昊兴致勃勃地将古琴摆在院中石桌上:“司卿妹子,听闻九尾天狐善音律,此琴正配你。”

      司卿目光掠过那散发着淡淡木香的古琴,眼中并无多少欣喜,只是淡淡道:“殿下,我近日心绪不宁,恐拂了雅兴。”

      东方昊却不以为意,自顾自坐下,笑道:“无妨无妨,你且收下……”

      就在这时,角落里的云礼冷冷开口,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大殿下日日来访,难道南荒军政要务如此清闲?还是觉得我青丘防卫松懈,需得您亲自来坐镇才能安心?”

      东方昊脸上的笑容一僵,转头看向云礼,眼底闪过一丝局促:“青丘自然是安全的,但魔神狡诈,多一分小心总是好的。”

      云礼嗤笑一声,毫不客气:“是么?我看大殿下与其在这里品茶听琴,不如多花些心思在边境布防上。免得某些宵小之辈,借着观礼的名头,真把南荒当成了自家后花园,想来便来。”

      “阿礼!”

      司卿轻轻放下茶杯,发出细微的脆响,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她看向东方昊,语气平和却带着距离:“殿下,阿礼心直口快,并无恶意。只是我确实有些乏了,想静修片刻。”

      东方昊看着司卿平静的面容,又瞥了一眼旁边一脸“你快走”的云礼,他忙站起身,勉强笑了笑:“那……司卿妹子,你好生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待东方昊的身影消失,云礼立刻走到司卿身边,不满地道:“阿姐,就算是未婚夫,也不能日日在你眼前晃吧,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看着就让人生气!”

      司卿轻轻叹了口气,走到那架凤栖梧桐木古琴旁,指尖无意识地拨动了一下琴弦,发出一声孤零零的清鸣。

      “阿礼,”司卿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婚约是妖皇所定,关乎两族盟谊。个人的意愿,在族群利益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她顿了顿,目光悠远,“更何况……成亲后我便要去魔域为质,前路茫茫,这门亲事倒是我对不住他。”

      “阿姐,你若不想嫁,那便不嫁,青丘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云礼看着她眉宇间的轻愁,眼珠子转了转,又道:三殿下他……”

      “阿礼,东方忱如何,不必同我说。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若是执着不放,更是伤人……伤己。”

      说罢,司卿起身又往杯中添了些清茶,她清冷的嗓音随着热气氤氲而上,“千年的时光,足以改变太多。我流落人界,失去记忆,在长明派一步步修炼至半步飞升之境。但,奈何大道无情,我和他之间唯一的羁绊,便是那解不开的同心契,但也仅是血脉相连,能感知对方生死而已,绝非……非卿不娶……”

      “为何不能是非卿不娶!”

      一道熟悉的声音落在司卿耳畔,紧接着,小院门口的光线微微一暗,一道挺拔的身影已迈过门槛,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原本挡在司卿身前,正不知如何是好的云礼,闻声抬头一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扬起,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亮光。

      他飞快地朝东方忱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便极其识趣地侧过身,像一尾灵活的小鱼,悄无声息地从东方忱身边溜过,走出院门时还顺手轻轻带上了门,将这一方空间彻底留给了两人。

      院内顿时安静下来,东方忱一步步走近,他的目光始终锁在司卿身上。

      “阿卿,千年前,我便下定决心,非卿不娶。”他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却更添了几分沙哑的磁性,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司卿发紧的心弦上。

      “你别嫁给大哥,好吗?”

      “三殿下,”司卿的声音微微发颤,“我已经有了道侣。”

      她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个眼神清澈的少年身影,无论是权无心还是杨文川,他们之间的情感是真实存在过的。

      “他或许只是魔神的残魂之一,但他对我的情意,作不得假。而如今,他却被魔神吞噬,魂魄彻底消散!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去魔域!”

      东方忱看着她,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眼底的不甘在这一刻尽数沉淀。

      他嘴角缓缓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所以……那日你答应魔神的条件,并非全然是为了南荒。你从一开始,就存了潜入魔域寻找权飏的念头,是也不是?”

      司卿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微微翕动,想要辩解,却发现任何言语在真相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避开了东方忱的目光。

      “为了他,你当真是什么都可以算计,什么都可以牺牲……”

      说着,东方忱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充满了自嘲,“阿卿,你同他不过相处了短短几年光阴,怎及得上你我相伴的数百载岁月?”

      “青丘的桃花开了又谢,你我一同看过多少回?我知道你所有的喜好,你喜喝晨曦时的紫昙花露,心情不愉时定会去后山那棵老梧桐下静坐,你皱眉时是遇到了难处,抿唇时是下了决心……阿卿,我熟悉你如同熟悉我自己。这些……难道都抵不过一个后来者吗?”

      司卿被他眼中几乎要溢出的痛苦灼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面露愧色,浓密的长睫剧烈颤抖着,默默避开了他灼热的视线。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三殿下,我与大皇子的婚期已定,此乃妖皇亲口御令,关乎两族盟约。前尘往事,皆是司卿之过,都忘了吧。往后……你定会遇见那个真正值得你倾心相待,让你想守护一生的女子的。我……不值得你如此。”

      “忘了?你说得轻巧!”东方忱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你想要的,不就是借妖族之力攻入魔域,解救被困的长明派同门魂魄,以及他的那缕灵魂吗?”

      他定定看着她,语气变得急促:“既然嫁谁都是嫁,为何不能是我?阿卿,我愿调动麾下所有势力,亲自陪你杀入魔域,去寻找你想找的一切!我……我不在意你心里到底有谁,只求你能在我身边!”

      东方忱的声音里带着卑微的乞求,他看着她越发苍白的脸色,咬牙继续说道:“更何况,你将大哥卷进来,他何其无辜?他若知道你心中另有所属,只是利用于他,你让他情何以堪?你既然不喜欢他,那便不要给他任何希望!这对他,太残忍!”

      司卿被东方忱的话语击得心神俱震,尤其是最后关于东方昊的话,像一根针扎进了她心底最愧疚的角落。

      她沉默良久,斟酌出声:“婚期已昭告整个南荒,岂是儿戏?若此时换人,置妖皇于何地?妖族皇室颜面何存?”

      “威严?颜面?”东方忱嗤笑一声,“当初,父皇在你我年幼时,便默许你我亲近,并结下同心契用以暗示婚约,这南荒上下谁人不知?可如今呢?为了拉拢青丘来巩固大哥的地位,他不是一样出尔反尔?在权势面前,我们几人又何尝不是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

      说罢,他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她,语气似乎缓和了些许:“阿卿,我不逼你。你……好好考虑。”

      司卿闻言,有些诧异地抬眸,在接触到他那双带着满满占有欲的眼睛时,心中“咯噔”一下。

      考虑?东方忱口中虽然说着考虑,但那眼神分明在告诉她——他绝不会允许她嫁给东方昊,无论她考虑的结果如何。

      这一刻,她忽然想起在人间任职户部侍郎时,那位年轻的谢太常,年纪轻轻便执掌太学,为朝廷遴选培植无数英才。他虽表面温润如玉,与世无争,可但凡他经手之事,无不在其运筹帷幄之中。

      而眼前的东方忱正逐渐与谢忱隐隐重叠,一股寒意顺着司卿的脊椎悄然爬升。她意识到,无论自己愿意与否,东方忱都已经下定了决心。

      果然,不等她做出任何回应,东方忱便毫不犹豫地解下了自己腰间的那枚玉佩。随即,他一把拉过司卿微凉的手,将玉佩重重地放入她的掌心。

      玉佩触手生温,却让司卿觉得滚烫灼人,仿佛握住的不是一块美玉,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三殿下,这玉佩我不能……”司卿张了张嘴,想将这烫手山芋还回去。

      可东方忱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玉佩入手之时,他猛地转身,几个大步便走出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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