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末世》Niyuta

8、大难不死……先睡一觉

　　Coulobre死死盯着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指着十字架上镶嵌的浅蓝色宝石说。

　　她上半张脸上像突然覆了阴影，语气阴恻恻的，让晏桉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身首异处了。

　　　“把它还给我，我就答应放了你的情人和保证你安全离开这里。”

　　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你们副本里的怪人都喜欢做这种交易啊？

　　而且她的两个眼眶里的眼珠都完好无损啊？手上这个怎么就成她的眼睛之一了？

　　　　她也懒得否认自己和郁青的关系。

　　算了，不用管这么多。

　　　晏桉迅速拉近了与少年的距离，原本她是高高在上绝不可能被压制的，但不知是不是在十字架的作用范围下，她没有废什么力气就将少年推倒在了河底的柔软泥沙上。

　　她屈腿跪坐着制住了身下的人，高高举起手中的十字架往她的左心房上刺下去，却在将将要触及皮肤的时候停下了——

　　“玩儿够了吗？”一只细瘦却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晏桉发觉自己怎么用力也不能刺下去分毫了。

　　　晏桉的黑色瞳孔里倒映出的少女脸庞越来越大，直到凑近到两人湿热的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你长得很漂亮，我喜欢看你用矜持的面容作出这样兴奋的表情，所以允许你玩一会儿。”

　　Coulobre松开紧攥着她的手，又毫不费力地夺下了十字架。

　　　“现在嘛，到你去死的时候了。”

　　晏桉脸色阴沉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仿佛仍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犯下了如此愚蠢的判断错误。

　　　压倒性的威慑力……和实力。

　　她怎么敢上来就想取这样的敌人的性命啊？现在自己倒进退维谷了。

　　Coulobre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衣料，发现根本拍不掉上面沾着的泥沙，真心实意地做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说:“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后半句说了些什么，晏桉没有听清，因为在那一瞬间，她感觉到有一件尖利的金属武器势如破竹地贯穿了她的心脏。

　　她甚至听见了“呼呼”的极速破风声，以她的身手根本来不及躲避。

　　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平时就连膝盖擦伤都有私人医生诊疗，现在心脏突然受到这样强烈的攻击，她觉得没等身体死亡她先要疼死了。

　　　怎么会这么疼啊……好不甘心……

　　一时晏桉只能感受到心室倏然衰竭，身体里的器官渐渐麻木，最后倒在地上永远失去了意识。

　　在闭上眼睛的前一瞬好像还看见了郁青扑上来的身影——

　　真是的，她死前一直待在旁边没动静，现在就不要做无用功了。

　　休克前的最后一秒眼前闪过的是晏西南的脸。

　　真恶心。

　　　……晏桉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出“睁眼”、“眨眼”这样的动作，因为不管闭眼睁眼，周遭都是一样的黑暗。

　　　她不是死了吗？

　　　这是哪里，地狱吗？

　　　她向来不信神佛，但现在还是有点好奇死后的世界是怎样的。

　　晏桉准备动一动手脚，发现根本动弹不了。

　　意识终于全部回笼，刚刚眼前还感觉有些涣散混沌，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个大小合适的密闭盒子里，击打盒壁的时候发出了几声沉闷的“咚、咚”声。

　　这不会是——

　　她扒住盒盖的一点点缝隙，用尽全力将它给掀开了。

　　盒内瞬间洒进一片光亮，她坐起身，眼前的场景晏桉可以说是非常熟悉。

　　这果然是之前装着腐烂的Veran牧师的那个棺材，不过现在骷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有着鲜活生气的她自己。

　　封闭棺木时死死钉上了十来个粗大银钉，之前晏桉用上了好几样工具、费了大力气才全部撬开，现在她看着棺旁散落的银钉感到一阵后怕:

　　要是之前没有找到这里并开棺，她刚才可能就要在棺材里活活窒息而死了。

　　不过在副本里死掉不是会变成异端吗？

　　晏桉低头摸了摸自己的人类手脚，没发现什么异常。

　　　捂着心脏感受的话，虽然它仍然有力地跳着，但还是感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现在的时间还算是夜星烁烁，她看着索格河的方向出了会儿神，又摆摆头。

　　　不久前心脏被刺穿的回忆又在脑中重现，她像真死了一回似的感觉到强烈的虚弱困顿。

　　管他呢，既然大难不死了一回，那去休息休息好了。

　　不知道身处的是不是真实，郁青在河底看上去暂时也不像有危险的样子，自己先休养一下生息也没什么问题。

　　她抱着一种近乎悠哉悠哉的心理从后院转到了屋子里，吹灭蜡烛之后躺在了还算软和的床上和衣睡下。

　　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小鸟在门前树上婉转地啁啾着，温暖的阳光透过窗照在晏桉的脸上，把她晒醒了。

　　“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

　　这句话声音很小，像是随口抱怨，但声源离晏桉很近，所以她听得一清二楚。

　　刚要睁开的眼睛马上又闭紧了，只是睫毛颤动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本能不想面对说话的人。

　　“喂，你醒了吧？！我看见了！！”这次熟悉的声音清晰响亮地在晏桉头顶响起，吓了她一跳，不得不睁开眼。

　　第一时间入眼的，是郁青因为激动，猛地凑近的脸庞。

　　她半撑着身体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结果盯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又坐回床边的椅子上。

　　　真像小孩子，这么容易脸红。

　　“我睡了多久？”晏桉自然地伸了个懒腰，以为自己可能戏剧性地睡了个三天三夜，因为她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筋骨都僵硬了。

　　　也可能是因为木板床太硬。

　　　郁青撑着下巴说:“我怎么知道你几点钟睡的？你是昨晚才死的，我从早上开始等你醒，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啊，原来到中午了！难怪这么饿。”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要吃午餐，招招手让白毛小狗给他拿吃的，撕开包装袋就啃了起来。

　　　不去管那些繁多冗杂的问题，晏桉决定先从眼前的这一个问起。

　　“你的手上……是怎么回事？”她指着郁青抬起来拿食物的手问。

　　因为久居其室的缘故，她睡着时呼吸间也适应了这股浓郁的血腥气，所以不闻其味了。

　　这双宽阔细腻、骨节突出的手上覆满了暗红色的新鲜血液，指缝间还隐约残余着破碎的人体组织。

　　“什么？啊，忘记擦了……好脏！”郁青又叫小狗拿出了一条干净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起了手上的血。

　　晏桉突然感觉到一阵没来由的恐慌，就像她在末日前夕感受到的那种恐惧一样。

　　　她不等他擦完，下了床站着俯视他，追问道:“哪里来的？”

　　不用照镜子她也能想象出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可怕。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哦，刚刚有一个女人来找你，结果看见我的脸就一直哭。她很烦啊，眼泪鼻涕都往我身上擦，好脏的……”

　　说到这里，他无意间抬起头，结果愣住了：

　　“你的表情怎么这么吓人？”

　　从这座屋子出去进来的门是用木头做的，可能是法国常见的梧桐。

　　依稀能窥见它原本的颜色是苍白偏绿，但经过长久以来的使用，蒙上了一层微黄的颜色和尘土。

　　晏桉第一次这么仔细地观察着一扇门，就差把它的纹路都一一记下。

　　　薄薄一层木板根本不能隔开门外比屋内浓郁得多的血腥味，她缓缓把门推开，却感觉碰到了什么阻碍，轻易推不动了。

　　　不过这扇门是既能向内也能向外拉的□□，只要自己稍微退后一点拉开它——

　　“你怎么了呀？我来帮你好了。”说完，走到身后的郁青大力地一下推开了眼前的小门。

　　晏桉知道自己的脑子里肯定响起了一阵轰隆巨响，因为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眼前女人的身躯消瘦，几乎没有什么重量，所以轻易地被门碰开了。

　　看着她的脸，晏桉毫不意外地发现这是昨天祈求她帮助的那个女人。

　　她的肚子里插着一根箭，箭的尾端坠着紫色的羽毛，是郁青的弩发出来的。

　　因为他的弩是一件品阶不低的知识点，所以女人的肚腹处几乎全被炸开了，找不出一块好肉。

　　“哇，好恶心！怎么倒在这里了，我明明把她拖远了……”

　　听觉回笼后，晏桉只听见这么一句话。

　　在听见这句话的一瞬间，晏桉就毫不犹豫地往郁青脸上狠狠挥了一拳。

　　他因为没有防备，所以呆呆地用鼻子吃下了这一拳的力道，鼻血顿时流了下来。

　　一想到地上的女人是如何满怀希冀地来找她，如何被自己陌生的丈夫亲手所杀，又如何不死心地爬到了门口——

　　　晏桉就想杀了他。

　　　“你怎么打我啊？虽然不痛不痒的。”郁青尚不敢相信似的，用手帕擦了擦鼻血。

　　“难道是因为这个？”

　　他用手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说：“不会吧，

　　“它只是一个NPC而已啊。”

　　　是啊，这只是一个NPC而已。

　　　自己在为什么而愤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