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炎之灾兽（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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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转机？”
像是为了回答安铃的疑惑，惊恐的尖叫从营地不远处的林中响起。那声音秦逐照并不陌生，正是不久前离开的老刘。
他如有所料地退出仓库，不远处一道幽黑的火焰冲天而起，紧随其后的是连着几声凄厉女声，听不出是来自樊姐还是茜茜，亦或是两者兼有。
“我们走。”他对安铃说，快速回到营地前的空地，听到动静的新人们也从屋里跑了出来，不知所措地望着黑火焚烧的方向。
“发生什么事了？”
“我好像听到樊姐的声音。”
“安静！”留守的剑士大喝一声，没有受伤的手拔出佩剑，小心翼翼地朝门口走去。
前方的树林剧烈抖动，一个燃着幽黑火光的人影冲了出来——是老刘。只是此时的老刘哪还有之前的趾高气扬，手中的盾牌不知所踪，而双手处燃着幽黑的火焰，火焰不断向上攀升，很快就爬过了肘关节，沿着上臂直逼肩膀。
“我的手——我的手——”老刘扑倒在营地门口的空地上，火焰已经燃到了肩膀的位置，他痛得满地打滚，口中惨叫连连。
不给人反应的机会，下一秒，火焰倏地窜起两米高，将老刘整个人吞没。惨叫声戛然而止，仿佛一切都按下了暂停键，新人们呆在原地，被这意外的发展惊得说不出话来。
黑火熄灭，原地只留下一滩人形的液体，暗青色的色泽和恶臭刺鼻的气味跟秦逐照刚刚在仓库里见到的完全一致。液体中央掉落着一个四方命盒，是老刘的命盒，只不过失去了原本的光芒，变成了一个黑漆漆的铁盒。
“啊——”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尖叫，这像是按下了结束暂停的开关。新人们不要命地朝营地大门跑去，推搡、跌倒、踩踏，场面混乱不堪，但根本无人在意，因为所有人脑中只剩一个念头：逃！快逃！
一团黑火从天而降，瞬间扩散喷涌，形成一个闭合的环，将营地团团包围，彻底堵死了逃跑的路。跑得最快的那人刹不住脚，一头冲进火圈之中，瞬间灰飞烟灭。
“这、这是幽火！我在通缉名录上见到过，来自地狱的邪恶之火，七阶灵术，活物触之即死，没有解咒。”剑士握剑的手开始颤抖，“召唤幽火是冥火术士的独门秘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或许也是来狩猎灾兽的吧。秦逐照不合时宜地想，感谢剑士的好记忆力，至少他们现在知道了敌人的身份。
好消息是，冥火术士是七阶灵术师，比八阶的灾兽要低一阶。坏消息是，在场仅有的战斗力就是一名断手的四阶剑士——当然，就算没有受伤，四阶跟七阶的实力差距也如同天壤鸿沟，被秒杀的樊姐等人就是最好的证据。
不用在樊姐和灾兽这两瓶毒药之间二选一，却又端上一瓶更加致命的剧毒，甚至瓶口敞开肆意挥发着毒性。触之即死的火圈向内收缩，不用半分钟就可以覆盖整片营地。
怎么办？
“地狱幽火，活物触之即死。”秦逐照低声说道，这低语神奇地穿过了一切嘈杂，清晰地传进了剑士的耳朵。
剑士猛然醒悟：“对！幽火只会焚烧有灵魂的生物！快！快回屋！”
主屋的砖墙虽然破旧，却是彻彻底底的死物，足够抵挡幽火的焚烧。一群人一窝蜂地回头狂奔，逃在最前面的是那个大背头，他的动作可谓敏捷，迅速冲进屋内，反手锁上屋门，任凭外面的人如何敲门捶打都不吭一声。
火圈收缩，空气的温度开始攀升，一个模糊的影子逐渐从火中显现。
“让开！”剑士粗暴地赶开了挤在主屋门口的人群，没有受伤的手举起佩剑。
「雷霆剑法三式·惊雷斩」
剑技生效，深蓝色的剑气挥出，门锁被暴力破坏，大背头惊恐的脸从门口露出，但很快又淹没在愤怒的人群中。
“秦逐照，你还愣着干什么？”安铃已经逃到主屋门口，见秦逐照仍然独自站在原地，又冒险跑了回来，“敌人马上来了，快躲起来！”
她试图拽着秦逐照跑向主屋，可秦逐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秦逐照！”
“不能回主屋，”秦逐照简短地说，“回仓库，把门关死。没我叫你，不要出来。”
“什么？你能不能不要打哑谜？解释一下！”
“没时间了。”秦逐照摇摇头，“快走，我去叫伊文。”
就在耽搁的这几秒钟内，主屋门砰的一声再次关上，将两人锁在了门外。火圈继续收缩，营地中央的空地只剩原本的一半大，安铃看着在幽火中岌岌可危的主屋，又看了一眼表情镇定胸有成竹的秦逐照，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她一咬牙，转身朝后院跑去。
秦逐照快步跑到伊文身边，即使这种吵闹混乱的环境也没能把伊文从沉睡中叫醒，幽黑的火光映照着伊文的脸颊，竟衬得青年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
“伊文，醒醒。”
火圈中模糊的影子变得清晰，敌人终于现身。
来者披着宽大的术士袍，单手握着一柄猩红法杖，漆黑的帽檐盖住了大半张脸，却遮掩不住铺天盖地的压迫力——是冥火术士，通缉中的七阶灵术师。
“伊文！”秦逐照用力按住伊文的肩膀，五指深深嵌入青年的肌肤，留下几道红痕。可伊文只是闭着眼睛哼了两声，仍然不见醒。
没办法了。
秦逐照拦腰抱起伊文，将他装进背后的水缸，伊文熟练地缩起四肢，身体柔软的像是一团液体，轻而易举地在水缸里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秦逐照跳进剩下的那一个水缸。他就没有伊文那种柔韧性，修长的双腿艰难蜷缩着，勉勉强强才将一米八几的身材全部藏进水缸。
火光逼近，温度攀升，但是水缸内部仍然保持着一个相对冰凉的状态。按照受伤剑士的说法，幽火只会焚烧有灵魂的活物，所以他感受到的热量并不是真正的温度增加，而是灵魂遭到灼烧而产生的痛感。
真是神奇的火焰。
秦逐照微微顶起水缸盖子，透过一丝缝隙观察着营地中央的冥火术士。冥火术士的注意力完全被藏在主屋中的那一群人所吸引，并没有留意到藏在水缸中的他和伊文——又或者说，暂时没打算留意。
冥火术士当然有这个资本自傲，在七阶实力面前，无论是四阶剑士还是一阶新人都跟蝼蚁没有差别。而面对一群蝼蚁和两只落单的蝼蚁，先碾死哪一个又有什么区别呢？冥火术士漫不经心地举起法杖，白色光芒在法杖前端汇聚。
这是七阶灵术「双导灵子炮」的技能前奏。
轰——
四阶剑士轻而易举就能破开的屋门，在七阶灵术面前更是形同虚设。白光贯穿营地，砖墙被灵子炮炸出一个巨洞，屋瓦崩塌，屋内响起绝望的哭嚎。
但这哭嚎声很快就淹没在火焰之中。
失去阻碍的幽火呼啸着吞没了整片营地，而废弃水缸却在火焰中安然无恙，甚至感受不到明显的温度变化。正如秦逐照所料，只要不像主屋那样被击碎，水缸内部的狭小空间就能替他阻挡幽火的侵袭。
熟悉的恶臭在火焰中蔓延。
灵魂灼烧后形成的暗青色黏液，在冥火术士的召唤下形成一个浓郁的青黑色液球。液球不断吸收新的黏液，颜色不断加深，直到不再有新的黏液产生。
「止咒·熄」
熊熊燃烧的幽火倏然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废弃营地还是原本的模样，不见任何火烧的痕迹，也不闻人声，只有空空荡荡的主屋证明了刚刚确实曾有一场大火肆虐，带走了十数人的性命。
秦逐照再次微微探头，将水缸盖子掀开一条细微的缝。他看见冥火术士拿出一个玻璃瓶，将收集来的液球装进瓶中。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一路上的细节线索涌入秦逐照的脑海，逐渐将整个事件的脉络描擘清晰。
“再有两波冒险者应该就够了。”冥火术士晃了晃玻璃瓶，自言自语道。
瓶中的灵魂黏液已有三分之二，联想起后院仓库里的神秘法阵，不难推断这些灵魂黏液的用途。
秦逐照屏住呼吸，寂静空荡的营地连一根针落地都清晰可闻。他需要保持安静，耐心等待，等待冥火术士重新将营地布置成诱捕冒险者的陷阱。
哐当。
水缸翻倒的声音令秦逐照的心跳漏了一拍，也令冥火术士停下了正准备离去的脚步。
“是谁？”冥火术士大喝一声，迅速转向声源方向，灵子炮的光芒再次在杖尖汇聚。
光芒所正对着，伊文从翻倒的水缸中爬出——他终于从沉睡中苏醒了，但似乎没能完全清醒，困惑地盯着直冲他而来的灵子炮：“……发生什么事了？”
“躲开！”秦逐照没想到伊文竟能迟钝到这个地步，只能迅速从藏身水缸中跳出，用力将伊文推出灵子炮的攻击范围。
灵子炮击中水缸，只听到轰地一声，碎片飞扬，高阶力量爆发带来的冲击余波将两人重重击飞。
秦逐照的背部笔直地撞上了围墙，撞击的剧痛令他的脑袋嗡嗡作响。他单手撑着地面，咳出了两口鲜血，呼吸时的抽痛感让他确信自己跟伊文一样，也断了几根肋骨。
“竟然还有两条漏网之鱼。”冥火术士狞笑着走来，“真是愚蠢的冒险者，一个灾兽的传闻就能骗得你们源源不断前来送死。不过嘛，要不是你们这么配合，我的计划又怎么能进展得如此顺利呢？”
“沿途那些死去的冒险者都是你干的。”秦逐照忽然开口，捂着胸口强忍疼痛，“伪装成灾兽出没，趁机杀死被吸引前来狩猎的冒险者……你在收集那种暗青色的液体？”
“作为一阶菜鸟来说，你倒是很敏锐。”大概是收集进度进展顺利，冥火术士心情很好地多解释了两句，“但是有一点你说错了，灾兽出没是真的，我本人也是为了灾兽的至炎之火而来。可我很快就发现，比起行踪不明的灾兽，你们这些愚蠢又贪婪的冒险者才是我最大的宝藏！”
“那么，你找到灾兽了吗？”秦逐照喘着气，眼角余光瞥向伊文。
“灾兽在哪儿，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冥火术士得意地摸着口袋里的玻璃瓶，“这几天收集到的灵魂火种，已经足够——等等！你想拖延时间？”
冥火术士忽然反应过来。刚刚的战斗确实有些声势浩大，最近为了狩猎灾兽死了不少冒险者，冒险者公会大概也快派出高阶队伍来插手，要是被他们发现——冥火术士盯着秦逐照看了半晌，忽然咧开嘴，阴恻恻地笑了。
“可爱的尝试……不过，也只是无谓的抵抗！”冥火术士举起法杖，幽黑的火焰重新燃起。
秦逐照感受到法杖前端聚集着比几分钟前更加蛮横磅礴的力量，毫不犹豫地弹起身，试图拉开跟冥火术士之间的距离。
“深渊之门、地狱之火，幽冥的恶神啊，倾听我号令。血、与骨、与灵、与肉，山河劫灭，星月倒转，善与恶、罪与罚，皆化虚妄——幽火召唤术之八·六道业莲！”
冥火术士发出高亢的尖叫，幽黑火焰化作六朵黑莲，在空中划出高高低低的弧线。
“不自量力的小鬼，化作我的养料吧！”冥火术士的脸因为兴奋而狰狞，他已经预料到了秦逐照的下场——在火中尖叫、在绝望中消亡——仅仅只是想象，就让冥火术士忍不住提前享受起那种目睹对方肉身崩解灵魂灼裂的扭曲快感。
但是——
秦逐照忽然停下后撤的脚步，面容沉静，并不慌乱。他手腕轻抖，一柄银色长剑凭空出现在手中——如果樊姐还活着，一定可以认出，这就是那把他自称表演话剧的道具。但看着剑刃此刻寒光凛冽的模样，哪怕樊姐再怎么没有眼力，也能看出这绝对不是什么硬卡纸制成的废品。
【是否切换账号？】
“不许伤害他！”
干净的嗓音即使在一片破空爆裂声中也显得异常清晰。秦逐照转向声源方向，严肃沉静的面容破天荒掠过一丝意外。
“伊文。”
六朵黑莲在最后关头诡异地偏离了原定轨道，全部攻向了声音的来源。说是攻击似乎也不太准确，因为比起几秒前的声势浩大，此刻的黑莲忽然温顺的像是初生的羔羊。
伊文似乎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跌跌撞撞地挡在秦逐照身前，下意识张开双臂。
“伊文！”
六朵黑莲依次击中了伊文的胸膛——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爆炸，没有烟雾，没有翻滚的火焰，没有灵魂炙烤的恶臭，也没有绝望而痛苦的惨叫。什么都没有。
“怎么回事？”冥火术士震惊地瞪着眼前这一幕。
秦逐照慢慢放下长剑。
消失的黑莲最终还是产生了作用。伊文原本黯淡干枯的赤褐色头发忽然蓬松，流转着火焰一般的光泽，而他苍白的脸色也变得红润，仿佛折磨了他这么多天的伤病都在一瞬间得到了治愈。
治愈。象征着破坏与毁灭的地狱幽火，竟然有朝一日跟治愈这两字联系在了一起。
冥火术士不可置信地盯着伊文，那双眼睛——本来应该是普普通通的浅褐色，却在充盈的力量中化作金色，显现出不属于人类的冰冷竖瞳。
而伊文纤瘦的身躯开始膨胀，两条不属于人类的尾巴从尾椎骨的位置处抽长。
双尾、竖瞳、失效的地狱幽火……
冥火术士恍然醒悟，焚毁灵魂的幽火，哪怕对上八阶的对手都有一战之力，可它再怎么强大无情，本质上也只是一团被赋予了特殊力量的火。
再强大的火焰，也不可能伤害到火焰本身。
【失控的火会导致灾厄，人们对于灾厄的恐惧促生出一种传说中的妖物——灾兽。】
【附近的村庄发现了一只炎之灾兽。】
【炎之灾兽从火焰中诞生，从火焰中汲取力量，又在火焰中治愈伤痛，获得新生。它是火焰的化身。】
【若干天前，炎之灾兽被「战车」锤至重伤，濒死逃亡至暗猎森林，冒险者公会因此发布高额悬赏。】
【灾兽喜好热闹，会本能地靠近人群，引动灾厄。】
【时至今日，炎之灾兽仍下落不明。】
在原本伊文所在的位置，青年的身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覆着火红绒毛的四足动物，身体四肢看起来像是某种异世界大猫，吻部随着呼吸而时不时溢出一两颗火花星子。
冒险者公会高额悬赏多日却仍不知所踪的炎之灾兽，两条长尾愤怒地抽动着，真正毁灭般的火焰喷薄而出。
生死关头，冥火术士几乎调动起全身灵力，使出了他这辈子最迅捷的一次传送术。
可传送灵术的光芒在这样的火光下也显得如此薄弱。
“吼——”
咆哮声里，火焰毫无顾忌地膨胀扩张，转眼吞没了整片营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炎之灾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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