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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第二十章 花冠之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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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衙门在城中心的广场上建了一座平台,环绕平台搭了一圈五色锦棚,以供评委和有身份的人起坐,而其他人则散坐于棚外。当然了,地方是远远不足以容纳下那些想一饱眼福的人的,能在场的老百姓更是少之又少,因为无缘盛会,只能守在远处听听消息,聊以解闷。
虽然能亲眼目睹大会全貌的人是小部分,但这桩事体的重要程度却是不言而喻的。有不少人为此将家产倾数送进了赌坊,押上一届的花魁——念露夺冠。此时,甚至可以说是全天下的关注目光,现在都已经投向了广场中央的那座平台上,等待着即将开始的这场最惊心动魄的角逐。
而她们之中的胜利者,将会得到的是花魁的盛名,进宫为皇太后祝寿以及与其共度中秋佳节的殊荣,对于女子来说,这就是无上的荣耀,要知道,到时候在场的可都不是一般人。
“你们在干嘛啊,这么晚了还不出门!”随着这句抱怨出现的,当然是睡到自然醒的渔火。今天,她特意梳妆打扮了下,面容晶莹如玉,双唇微施丹朱。夏日的阳光下,她清爽的体香扑面而来,红衣鲜艳得像第一抹朝霞,灿灿生辉,显得十分朝气,站在衙门门口,理直气壮地叫着,“快点走啦,再过半个时辰盛会就开始了,你们还在罗嗦什么呢?”
宋之珉叹了一口气,“你忘了昨天我们约定一起出发去会场的吗?”
听了这话,渔火愣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她完全给忘了,低声说道“哎呀,女孩子出门,当然要打扮打扮了,何况今天是个大日子,等多一会儿很正常嘛。”
在场的人虽然不相信她的话,却也不打算和她辩解,毕竟时间不多了。客套了几句后,立即出发去了会场。
乘轿到达会场后,这里已经是人流如织。满城的显贵几乎已倾巢而出,一时间三亲四朋全都乱糟糟地互相寒暄行礼,宛如到了市场一般。两名衙役在前面开路,一行人由宋之珉带着,从容的走进了主棚区。本来渔火的棚子并不在这里,但由于她和衙门的关系不错,所以也直接坐了过来。
近午时分,平台上突然钟磬声响,宣布盛会开场,会场内一片肃静,鸦雀不闻,只余宋之珉沉稳的声音,宣布着这场比赛的目的和结果以及奖赏。
这时,有人已引领今天要进行比试的四人上了平台,露个脸,一一报名后方下去,按抽签决定的顺序,只是开始了较量。
第一个上场的是念露,而渔火排在最后,拿到签后便又去了锦棚中等候。依旧没有多余的开场语,平台上仅设了一几一琴。不过据萧南说,那把琴并不是普通的琴,而是一把很珍贵的古琴。落座之后,念露缓缓抬手,试了几个音,果然是金声玉振,非同凡响。紧接着玉指轻捻,流出宛妙华音,识律之人一听,便知是凤求凰。曲中凤兮凰兮,四海求凰,愿从我栖,比翼邀翔之意,竟如同潇湘腻水,触人情肠,一曲未罢,已有数人神思恍惚。导致曲终时,竟无人回过神来。再听时,场上已是雷鸣响动,掌声震彻云霄,所有的人大呼再来一曲。尽管念露已经下台了,呼声仍旧未息,无奈只能携琴重新登台。
念露颔首行礼,再理丝弦,一串音符欢快跳出。音韵萧疏清越,声声逸扬,令人宛如置身夕阳烟霞之中,看渔舟唱晚,乐而忘返。纵然是再不解音律之人听她此曲,也有意兴悠悠,怡然自得之感。
两曲抚罢,赞声四起。观众一面喝彩,一面厚颜要求再来一曲。念露微笑着未达言,旖旎退场。这时宋之珉也出来调解,才将观众的热情压了下去,让比赛得以继续。在他说话之际,一名脸罩轻纱的女子慢慢上台,虽不见容貌,但那身段纤腰素裹,已让人目眩神迷。渔火对她倒是不陌生,在前面的比赛中都有碰到,但没说过话,只是不知道她的才艺展示是什么。
只见几个藕色衣衫的人搬了十来张素白屏风在平台上围成一半圆,又有两人抬了一张桌子置于屏风前,在桌子的左上角,静静的搁置着一支点燃的清香。桌旁几个侍女正有秩序的摆放笔墨和各色颜料,看来她是想现场作画了。
“小女子献丑了。”语毕,腰肢一扭,,双手掠过桌面后,指尖便多了几支大大小小的笔,接着一个平转,沾上颜墨后,开始在素白屏风之间游移。她眼波如春水,飞扬温柔的唇角。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腰肢的摆动,每一片裙角的飞扬无不美丽温柔到了极致。
如此作画的场景,渔火还是第一次见,对于她来说,能用单手作画已属不易,双手作画更是难得,而现在,台上的人不仅双手齐上阵,还同时绘十来幅画,这简直就是奇人,因此看得她满脸尽是倾佩之情,那些评委的也满是赞赏的神色。不过可惜的是,第一个上场的连任四届的花魁——念露,把她的风头打压了不少。一柱清香刚刚燃毕,台上的人也搁笔了,再看屏风上,十幅墨宝栩栩如生,跃然于屏风上,每一幅画旁还提有一首小诗。
她表演完之后,就有人上来将屏风转向评委,待评委细看过之后,才转向观众。
“渔火,你有几分把握啊?”林墨寒皱着眉头问道。
“没把握!”渔火倒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平台,随意回答。
“那......你的才艺展示是什么,这几天我都没看到你有什么准备。”
这时,渔火才把目光收回来看着他,神秘的说道,“秘密......快看,夏蓉上去了!她的道具是鼓哦!”
夏蓉双手都握着鼓锤,随即有人推上十来面大小不一的大鼓,最大有四尺来宽,最小的也有脸盆大小,以鼓架架高竖立于夏蓉身后。大家越看越奇,不知她意欲何为。这位姑娘如此纤细雅致,居然要击鼓唱曲?一时间大家屏息静观,千万双眼睛牢牢盯着这双手低垂握着鼓锤的素腰女子。
突然,夏蓉蓦然抬头,一个翻身倒跃,双手鼓锤击在左右角最大的两面鼓上,“咚”的一声两声震响传出去老远。她这一跃自背对鼓群到飞身直扑鼓群面前,双臂分击左右平举,远远看来就似一只白鹤展翅飞向大鼓,那一跃犹如仙子临空,却又豪情四溢,鼓声连绵之中台下震声欢呼。
随之鼓声连绵不绝,她激荡在众多鼓前趋近忽退,那步法身形犹如舞蹈,击鼓声声衣袖蹁跹如白鸥飞鹤,接着一声清调,只见她在如此激烈的跳跃中犹能拔声而唱——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唱到最后一个“切”字,她“咚”的一声霍然击鼓,震天激越。
原本开唱的时候还赞叹声议论纷纷,唱到此处居然场下逐渐寂静,悄然无声。只听她这一首岳飞的《满江红》,如此这般唱来,已然无人能再说多一字,场内场外无数人的眼里只有这女子的鼓和她的《满江红》。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夏蓉的声音清拔,震声起来催人魂魄,这一句之后她双弃鼓锤,双袖长拂,余音散去之后台上卓立的是那蒙面女子,仿佛纤腰细细,不禁风吹一般。
“渔火,该你了,你.......”林墨寒心里也有些没底,谁知回过头却不见渔火的影子,再把目光放回平台上时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上去了。
没有丝竹,没有乐曲,渔火在蓝天白云间悠然起舞。湛黑的双瞳有如古泉,泛着隐隐的深蓝色波光,仿若深不见底的海底,不知道有多少双渴慕的目光被吸引而坠落其中。她婆娑起舞时,身体轻盈宛如御风,浑不受力。全身关节灵活如蛇,动作飘曳如梦。她的舞姿庄严而妖娆,灵动而凝滞,显得身姿更是曼妙无双,流雪回风,宛若惊鸿。
她优美的身姿是天地间最自然的呼吸,纤柔的腰肢是最动人的微风,她乌黑的头发像流淌的泉水,飘飞的红色舞衣像飞舞的蝴蝶。此时,有句话形容她最是贴切——发似流泉,衣如蝴蝶。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生怕一呼一吸之间,便会惊动了舞动的天人。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轻扬的洞箫声,箫声持重而又潇洒,内敛但不压抑。不过,众人的眼光已尽数被渔火掳掠,这毫无张扬的箫声自然不能引起大家的注意,不过却很和谐,两者仿佛融为一体。
如果方才念露的琴艺是风华绝代,那渔火的舞姿则被惊为天人。所以,当渔火舞衣息消时,在场的人仍屏着呼吸,看着红衣猎猎的她下场,却不知该有如何反应。
“你眼珠要掉下来啦!”渔火瞪大眼睛,满眼笑意的看着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林墨寒,末了还拿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跳得简直......”支吾了半天,林墨寒也没能将一句话说完整。渔火挥挥手让他不要再说了,然后转过去看着仍拿着一支白玉短萧的萧南,道,“表哥,没想到你还会吹箫,就在我快跳不下去的时候,幸好得你的萧音指引,不然我就被尴尬的晾在台上了。我在这里谢过表哥了!”说着,抱拳向他行了一礼。后者用短萧及时的抬着她的手,挡住她行礼的动作,道,“不用这么客气。不过,随心而舞自然是好,却不怎么可靠,也亏得你胆大......我已经四年没吹过这支萧了”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手中的白玉短萧,“我才应该谢谢你,让我再次吹响了它。”
看着他看白玉箫时的神情,渔火猜想其中必有什么曲折的故事。
会场现在议论纷纷,本来大家都以为这次念露的花魁之位是势在必得,谁知半路却杀出个渔火。
“安静,请各位安静!本官现在宣布评选规则。”宋之珉站起来,中气十足的说道,“为了公平,现场安排了三十名副评委和十名主评委,现在起,有一个时辰的午后停赛休息时间,这段时间评委们对这次的比赛做出选择。我们也请了青城最出名的杂技团为各位表演杂技,各位可以自行离开,也可以留下来请欣赏杂技。”
虽说是停赛休息,却无一人离开。宋之珉不知什么时候已安排人送来了酒菜食盒,几个人兴致勃勃的聊着上午的事,等着下午宣布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