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相亲会上认错人后》酥茶粥

3、相亲第3天

　　眼前的男人看起来也相当错愕。
　　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奇怪和……惊喜？

　　春迎捏紧手心里的手机。向来洒脱的人，在此刻，却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还是面前的人打破了这一尴尬的氛围。

　　“春小姐，请坐吧。”
　　他语气依旧从容温润，只是尾音里有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哑然。

　　春迎没露怯，径直在他对面坐下。
　　问出的第一句话，却是：“你是混血？”

　　时亭一目光怔然，“我？”
　　他本想问出口的话一下被噎住，想了想，还是如实道：“不是。”

　　“……”春迎道果然，跟他认识这么久，也没听他说过他是混血儿。
　　原来庄沛春女士的人脉也有出错的时候。

　　只是男人就在对面，她不好意思掏出手机笑话母亲。
　　她盯着面前的碗筷，沉默半晌。

　　时亭一似乎在艰难消化她突然出现在他对面这一事实，好久没能说出一句话。

　　房间里的空调在嗡鸣作响，更衬得两人间的气氛尴尬而无所适从。

　　直到春迎终于想开，抬头盯着面前男人的脸，正式打量他半晌。
　　穿着西装，每一颗扣子都很妥帖地扣紧。
　　相当有着上位者的姿态。

　　对这次相亲这么重视啊。
　　她就这么盯着他，毫无顾忌。

　　男人也由着她打量。
　　在视线交汇的时候，他也在看她。

　　两年过去，她更是完全褪去了青涩的学生模样，一举一动都有着说不出的魅力。
　　在巴黎待久了，她身上的松弛感越发明显。

　　明明只是一双眼睛若无其事地盯着他，时亭一却在想今天的着装会不会让她不喜欢。
　　他记得两人刚认识的那年，春迎就说过她不喜欢太过商业化太过成熟的着装，看上去又装又油腻。

　　可是今天明明是和同事约好的会议……

　　想到这个，他飞快地摸出手机，打字向下属嘱咐了些什么，才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再度看向她。

　　她又漂亮了很多，经年沉淀，一举一动都是成熟美。
　　全都记在了他心上。

　　即使时过境迁，他的心脏还是不成熟地为她悸动。

　　半分钟后，他才惊觉自己的眼神冒昧。
　　飞快地收回自己的视线，有些难堪地摸袖子上的袖扣。

　　她没发话，不知道对他如今的形象有何评价。
　　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奢求自己如今还能入得她的眼。

　　直到大小姐终于发话。
　　——“怎么你现在……也沦落到要来相亲的地步了？”

　　她眼睛里有点好奇，还有点嘲讽的意味，“商业新贵，就这种地位？”

　　“也”、“相亲”。
　　时亭一马上抓住关键字眼。

　　他若有所思。
　　她是来相亲的……？

　　他是何等聪明。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第一名，要想明白其中的缘由，是多么轻松的事情。

　　他不动声色胡诌：“奶奶担心我找不到对象。”

　　这个理由倒还可信，春迎没有过多怀疑。

　　怕她多想什么，时亭一斟酌着字眼补充：“今天是第一次相亲。”

　　给她解释做什么，她又不在意。
　　明明脑海里是这么想的，可春迎还是不自觉地捏起一边的玻璃杯，把温开水送进嘴里。

　　同样的，她也鬼使神差地开口，“哦，我也是。”

　　时亭一的手轻轻顿了一下，随后抬眼看她：“那我们要结婚吗？”

　　“……”
　　饶是在开放的巴黎待了两年，春迎也一下子没理清他的脑回路。

　　“结婚？”她放下杯子，有点不可置信地反问。

　　“嗯。”面前的男人相当理所当然，“反正是为了敷衍家里的长辈。与其找个不认识的人，不如你我凑合一下。”

　　春迎：“……”
　　她一瞬间竟然想不出该怎么回答面前的人。

　　男人又自顾自问：“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春迎掀起眼皮，注视面前含笑的男人片刻，败下阵来。
　　她移开视线，不作回答。

　　男人也没催她，像是给她充足的思考时间。

　　她曲起染着淡粉色杏仁甲的手指，轻轻敲桌面。
　　于是时亭一的目光理所当然被她的手所吸引。

　　大小姐的手从来白嫩。
　　更何况是艺术家，一双手更是被呵护得精细。

　　时亭一有点神游想，他好像还没牵过她的手。

　　她的美甲很漂亮，看上去不太像是艺术家该有的手。
　　但她有那个实力在，无论染什么美甲，都没有什么舆论批评她。

　　这两年，时亭一虽然没空去逛她的画展，但也在网络上见过一点。
　　进修过后的她，远比当初的她厉害得多。

　　色彩鲜明，线条简洁。画如其人。

　　寂静的氛围被不长眼的手机铃声打断。

　　春迎看向桌面震动的手机，抬眼瞄一眼对面的男人，低声道“失陪”，便拎着裙摆走去门外。

　　来电正是庄沛春女士。

　　刚接通电话，对方便是铺天盖地的质问。
　　“你去哪了？人家小伙子说等了你半天。你不会瞒着我偷偷溜去别的地方了吧？”

　　春迎：“？”

　　恍然意识到什么，她慢吞吞地抬头看包房的房间号，嘴里一边询问：“房间号是多少？”

　　庄沛春似乎在电话那头说了她两句不长心眼，才没好气道：“218。”

　　“……”

　　她的眼神定在门口的金属铭牌上：“208。”

　　行……真行。

　　春迎被气笑，想起刚进门时男人脸上的错愕。
　　她就说他怎么会来相亲。

　　春迎低声道：“知道了，让他等我两三分钟，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春迎抑住心底那点说不上来的气愤，推开门，看着面前仍挂着和煦笑容的男人，额角挑了挑。
　　好在没有带其他东西，她不需要多此一举地过去拎包。

　　站在门口，她深呼吸两口气，努力冷静道：“走错房间了，不好意思。”
　　说完，她就想抬步离开。

　　但面前男人的动作更快，两三步并做一步走，站在她面前，表情却恳切。

　　“我刚刚说的话，还算数。”他的语气有些低迷，但手上的动作却带着点上位者的不容置喙，“把我加回来。”

　　春迎定定地看着他的脸。
　　三秒钟，带着点大小姐的骄纵，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女人身上的香水味还滞留在原地。
　　时亭一站在原地，递出的手机没有被理会。

　　他叹了口气，有些可惜。
　　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这才联系原本的员工准备来餐厅里。

　　*

　　春迎脚踩着高跟鞋，每一步都像在泄愤。

　　她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男人明明知道她走错了地方，却不肯提醒她一点。
　　甚至得寸进尺地在明白她的意图后，提出结婚的要求。

　　他是什么人。

　　她面上止不住的冷笑。

　　但很快，她又突然领会到自己逻辑里的错误。

　　……当初明明离开的人是她，怎么现在又搞得他才是负心汉一样。

　　她在218的门前站定，深呼吸，把脑海中纷杂的思绪通通压下，才打开房门，没什么歉意地道：“不好意思，来晚了。”

　　男人脸上本带着的薄怒在看清她脸的一瞬间弥散。
　　他欲盖弥彰道：“没关系，春小姐。”又忙着站起来欢迎她入座。

　　春迎没什么表情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种吹捧和逢迎，她从小到大就见过无数次。

　　一是因为过人的美貌，二是还算富裕的身世。

　　也是因为从小就是受吹捧的对象，面对面前的男人，她连眉头都没动过一下。

　　母亲的眼光还算可以。
　　或者说是混血的容貌发挥了充分优势。

　　总而言之，在春迎这位大小姐眼里，他并不算差。
　　只是她早就对别的男人没感觉，再帅也掀不起一点波澜。

　　母亲果真是按着她的喜好去找的人。

　　男人大概也是在国外留学过，照顾人的手法总会让春迎想起在巴黎见过的那些老绅士。

　　只是这么一想，她又噗嗤笑出来。
　　……好吧，把人家跟老男人相比，的确不太礼貌。

　　她压了压唇角，才正眼看向眼前的男人。

　　他染了浅金色的头发，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继承了一切欧洲人血统的优势。

　　春迎饶有兴趣地问他：“你在国外应该也不缺人追吧？怎么会答应来相亲。”

　　男人把同样的问题抛回给她，“春小姐也不像是少人追的样子，不也来相亲了？”

　　除去见面时露出的一点马脚，他的确也还算绅士。
　　仔细地给她倒了温开水，又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不过春迎可不会为这点风度动容。
　　体贴的男人多得是，又不少他一个。

　　男人见她不说话，才有点后知后觉地补充：“我叫秦遇。”

　　哦。
　　春迎没什么感情地喊一声：“秦先生。”

　　眼前的人马上点头致意。

　　春迎觉得有点好笑。
　　但碍于涵养，还是把那点奇怪的笑点死死地压下去。

　　她又喊一声，“秦先生。”

　　面前的男人直视着她，示意她讲。

　　很努力地思考了片刻该怎么说才不会伤到人家的心，春迎斟酌字眼，“我答应来相亲，只是为了敷衍我妈。我不会跟你结婚，也不会跟你在一起。秦先生就当今日认识个新朋友，日后另择他美吧。”

　　秦遇面上表情未变，只绅士地点头，“能认识春小姐这样的美人，是我的荣幸。”
　　随后，他又醉翁之意地提起，“那我能否更加荣幸地拥有春小姐的联系方式？”

　　春迎想也不想地拒绝。
　　反正日后没有见面的机会，也就没有加联系方式的必要。

　　秦遇面上流露出点可惜，但没有勉强她。

　　因为懒得回去和母亲再度辩论，春迎干脆在包房里多留了些时间。
　　她不吃饭，也不说话，只安静地盯着手机给她推送的消息。

　　直到手机再次弹出有关时亭一的消息，她本僵着的手臂才慢慢抬起，勉为其难赏了那条新闻一个点击量。

　　——时亭一再度拿下一个大热项目。

　　春迎大致浏览完新闻后面的文字。
　　大致是在谈这个项目多么多么抢手，时亭一能竞争到是多么多么厉害。

　　她百无聊赖地刷到最底下。

　　还谈到了今日的宴会。

　　哦……？
　　她一顿，阅读的速度马上放慢。

　　原来他今日是来谈合作，不是来相亲的？

　　她又想起自己刚刚和他的那些对话。

　　……他到底为什么不提醒她走错了地方？

　　她头疼地揉眉头。
　　想起自己那些还有点嘲弄的话，后知后觉地感到丢脸。

　　……原来沦落到要相亲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