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缠绵》谢时不见雪

103、旧人旧事

　　不远处，人群走动，越婵第一眼就看到了会场中央众星捧月似的父母亲和赵谟仟父母，宾客们团团聚集在他们周身，像是万民朝圣。

　　康锦莱脸上笑靥如花，整个人意气风发，脸颊上已有了一层红晕，应该是之前多喝了几杯，如今五十多岁的康女士出席活动仍坚持穿着不低的中高跟，越峰在后边扶着她，生怕她太激动仰过头摔了。

　　周身喜气洋洋。

　　收回目光，去寻找真正的目标，越婵又看到了形影单只的周玲玲，她站在原地不动，眼眸空缪缪张望着四周，一手抱着一臂，其他友人都交际去了，没人看顾她。

　　衣裙单薄，也不知这会场的冷气会不会冷着她。

　　越婵心里微微叹了口，提步向她走去。

　　......

　　“绿源国际的收购案你准备的怎么样了？”彭野还在与叶冕说着公事，绿源国际体量不小，想要完全吃下不容易，他想和叶冕分一杯羹。

　　说着，督见身旁黎澈魂不守舍的站在原地，他蹙着眉头向她问道：“你还站在原地做什么？还不去找玲玲？”

　　叶冕顿了一下，他不关心黎澈和周玲玲的事，要继续绿源国际的话题，刚要说些什么，耳边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玲玲～”

　　几人转头看去。

　　只见到越婵如鱼游水般穿过人群走到周玲玲身边，带着莞尔的浅笑看着她。

　　周玲玲微微一愣，抬头便已看到了越婵的身影印入自己的眼帘，她略带惊讶，叫道：“小婵，你怎么来了？”

　　“正好我一人无聊，来找你陪陪我。”越婵亲切的揽过她的手臂，背向着那几个男人，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视讯范围内的人都能听到。

　　周玲玲顿了一下，她定定的看着越婵，笑容甜美，眼眸清澈，掌心的温度很暖，带着亲近的颜色。

　　作为宴会主人家的重要成员之一，越婵怎么可能会无聊呢？她大可以跟在父母身边交际。

　　心里微微一化，周玲玲意识到越婵是特意过来陪她，又很贴心将动因揽在自己身上，不想让她尴尬。

　　心下也是领了情，她用另一只手抚上越婵的手臂，微笑着点了点头。

　　越婵脸上的笑意更胜了，刚想把周玲玲带到一旁休息说话，耳边却传来了叫声。

　　“越婵。”

　　她微微偏头，看到了熟悉的人影，心里微沉，却知道这是不可避免，她微微侧身与对面的几人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她的笑容有些冷淡，只是礼貌性的与彭野、黎澈叫了声，目及一旁相挽着的佳侣，她又微微朝叶冕与裴雅芝点了点头。

　　男人没有回应只是冷漠的看了她一眼，越婵心里滞了一下。

　　他身旁的裴雅芝没想到又见到越婵，回想起越溪跟周玲玲关系不错，想来越婵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也是很熟也就理解了，她也微微的朝越婵点了点头。

　　彭野也没想到会见到越婵，他没想主动找她，想来她也是，原本料想着这场合两人之间应该就是远远的见着避过，没想到还是近距离碰上了。

　　他和黎澈走近，既然碰上了，他总忍不住要上前，而身旁的黎澈他与越婵点过头后，目光便严严实实的落在了周玲玲身上。

　　周玲玲见到黎澈的脸色并不好，刚刚才扬起的一点笑容马上就没了，嘴角弯了下来，眼神投向别处，不愿与他对视。

　　黎澈的脸色也瞬间暗了下来。

　　“好久不见，三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彭野朝越婵问道，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尚佳，不算炙热，只像是普通的老友。

　　“哪里？人怎么会一成不变？”越婵回应道，见彭野没有过激的举动稍稍放下心来，她印象里那日雪夜彭野狰狞的眼神和额间的血渍十分深刻。

　　稍稍放松，她也如鱼得水的能够客套两句：“......你看着也变了许多。”

　　越婵瞧着彭野，深色的西服，干练的短发，带边框的眼镜，他确实比以往变化了不少，成熟稳重了许多。

　　“是吗？”彭野哑然失笑，他的变化是周围人有目共睹的。

　　只是笑着低了头，再抬起头来已无话可说。

　　两人相看了几秒，漆黑的眼眸里有对方身影的印痕，又紧接着互相别过眼去，氛围略显尴尬与焦灼。

　　......

　　短短的几句寒暄，已无可继续的话题，越婵转身想带着周玲玲离开。

　　离开前黎澈却开口了，他看着周玲玲说道：“等会宴会结束了你在门口等我们，我们一起回去。”

　　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脸上。

　　周玲玲沉默了一下，才微微转过头来看向他：“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黎澈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紧盯着女人的眼睛不放，眼里有一团怒火似是要随时冲出。

　　他不明白，她怎么这么不识好歹，他已经主动认错服软了她怎么还不依不饶，更何况这种公共场所，朋友就在身边还不愿给他面子，非得闹的人尽皆知，丑闻传遍才满意吗？

　　黎澈紧咬着下唇，目光不善。

　　越婵眼见着气氛变得焦灼起来，开口解围道：“我跟玲玲好久没见了，今天肯定要说好久，等回头我在让车把她送回去吧！”

　　黎澈听闻，半响没有回应，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没在看着周玲玲，算是给越婵一个面子。

　　......

　　越婵带着周玲玲离开。

　　已经无话可说的彭野远看着她远走的身影，面色平淡，眼中却终于露出了一点缝隙。

　　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

　　目睹眼前发生的一切的裴雅芝看着越婵远走的身影，又看到另一边呆愣的彭野和不满的扯着领带的黎澈，若有所思。

　　她想起彭野似乎与越婵有过一腿，那些年越家两姐妹和叶冕彭野这对表兄弟的故事人尽皆知，只是叶冕与越溪的关注度更高些。

　　后来，叶冕与越溪分手了，闹得满城风雨，冷淡后也便没什么人再关注越婵与彭野这一对了，再后来，他们也分手了，分的很低调，连身边人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就彻底无人在意了。

　　她突然笑着转头相对叶冕说些什么，却发现他还在愣神，眼眸漆黑的看着远处，越婵离开的方向，迷雾重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冕注意到她的目光，下意识的偏头看她，眸光冰冷，那冷柱触及她身，裴雅芝呼吸轻微一滞，她已经许久没被他如此冷漠的看过，上一次还是他们初见的时候。

　　“怎么了？”叶冕意识到不对，冷光微收，询问道。

　　裴雅芝这才回过神来，玩笑似的说道：“没什么，就是想起来彭野似乎与那位越小姐在一起过，后来莫名其妙分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叶冕轻顿了一下，冷眼朝向别处，语气冷漠的应了一声：“嗯......”

　　看着是毫不关心。

　　裴雅芝看在眼里，在意识到叶冕对此话题的冷漠，看来他是真的不在意，毕竟他与越溪关系不好，对关于她妹妹的事自然也不喜欢，就算与好兄弟彭野相关也不喜欢。

　　裴雅芝心里暗喜，她一贯知道男人对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物的冷漠，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

　　越婵与周玲玲相随着去了花园，早春花园竞相争妍，各种鲜花都开了，花园里弥漫着迷障似的芳香，交融在一起，让人心晃神怡。

　　夜晚的空气微冷，又让人多了一分清明，耳边还盘旋着夜莺的颂歌，静谧美好。

　　两人坐在长椅上说了会话，不免要说到与黎澈相关的话题。

　　“你......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越婵迟疑的问道，带着试探性的语气，生怕戳到周玲玲的伤口。

　　“不怎么样......就这样吧！”周玲玲停顿了一下说道，她看着前方开放的肆意的芍药，粉嫩娇媚，可过了季节就要垂落，生命脆弱。

　　其实晚风就会刮伤它，轻轻一吹，花瓣就落了，零落成泥碾作尘。

　　她哀叹着，触景生情。

　　周玲玲与黎澈也曾热恋过，可过了热恋期，那些暗藏的玄机与诡谲也就显露出来，她是个傻子，笨蛋，一直被欺骗着。

　　本该一刀两断，却还始终盘桓在感情的漩涡里不肯抽离。

　　“那你们还会和好吗？”越婵看着她担忧的问道，这种事情她也曾经历过，亲眼看到爱人的背叛，可他偏还要说爱着你，心始终在你身上。

　　用爱绑架着你。

　　越婵一半感同身受，一半无能为力，她知道她与周玲玲是两种人，她可以干净利落的离开，周玲玲却没有这种决心，况且婚姻和恋爱本来也不一样。

　　周玲玲无言沉默，她不想轻易原谅，却也不知如何是好，要离开她做不下决定。

　　她不想再想这些，摇了摇头，不再想那些，她扬起笑脸问越婵道：“你呢？见到老情人怎么样？”

　　越婵顿了一下，没等来答案，却等来了另一个为她，她哑然失笑，摇头看着对面的喷泉，说道：“不怎么样，物是人非。”

　　“你早就放下了？”周玲玲好奇的问道。

　　“早就放下了！”越婵语气毫无起伏。

　　早就放下了，三年前就放下了，她和彭野本就是两种人，走不到一起，他想要的她给不了，她想做的他无法支持。

　　有缘无份，就是这么简单。

　　“......”周玲玲却还看着越婵，注视着她高挺的鼻梁，水色的眼眸，欲言又止。

　　......

　　晚会结束后，越婵要送周玲玲回去黎家，周玲玲却摆手拒绝了。

　　“别担心，我不回那边也有地方去。”周玲玲如是说道。

　　“那你要去哪？”越婵关心的问道，周玲玲娘家在隔壁市，并不在本城。

　　“我在这又不止一处房产，有的是地方去。”她摇了摇手上的车钥匙要与越婵告别。

　　越婵见她不想多说也没拦着，都是成年人了心里有数。

　　月明星稀，今晚的圆月明亮，冷森森的荡着清辉。

　　越婵开车回了银中，明早还要上班，跟父母和越溪打了声招呼就不回岳山湾了。

　　到家时已是夜里十二点半，银中的公寓静悄悄的一片漆黑，少数的光亮由鱼缸与酒柜发出。

　　越婵没有开灯，只依靠着那点稀薄的光亮前行。

　　她走到鱼缸前，那两条鱼还没睡，依旧在水底穿梭，在石材与沉木间游荡。

　　忽然想起今天还没喂鱼，越婵微微弯腰从底下的柜子里掏出鱼食罐子，拖拽间不知扯动了什么，拉出了一角白色的东西。

　　她蹙着眉头抽出一看，是一本养殖手册，在柜子里藏久了，边页略微泛黄。

　　打开一看，锋利刚劲的自己印刻其中，墨色的笔迹，久久不曾褪色。

　　越婵呼吸微微停滞了一瞬，认出了是叶冕的笔记，记忆如流水般倾泻而出。

　　......

　　“这是叶总托我给你送的养殖手册......”女人恭敬的说道。

　　此外，她还交给了她一个礼物盒，盒子里是一本百科全书。

　　......

　　那时他们刚在一起，她还不认得他的字迹，只是轻微的扫过一眼记下了给鱼喂食的份量便随手放进柜子里了，不再翻动。

　　越婵缓慢的翻阅着，如今才发现养殖手册里的内容不少，除了基本的养殖方法以外，还有关于斗鱼的科普，以及遇见突发问题的应对方式。

　　比如炸鳞了要迅速隔离静养，更换水质，杀菌消毒，避免影响到其他的鱼，炸鳞的鱼则可以使用多西环素和维生素进行治疗。

　　手册上写的很细致，看得出来撰写者的用心。

　　翻看到最后一页，她还意犹未尽，想起那时一同送到她手里的还有一本百科全书。

　　书在哪呢？越婵忽然着魔似的想要找出来。

　　好像没有收起，一直放在沙发旁与那些金融刊物放在一起，当作放松时的休闲读物。

　　越婵想着走到沙发旁，枕头底下叠了一堆金融刊物，她随意的掀开翻找，找到底却空无一物。

　　越婵愣怔了一下，才忽然想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现在放在这都是时下的金融刊物，以前的早就被阿姨收进了书房里，那本百科全书应该也是。

　　她站在原地不动，手里还拿着孤零零的抱枕，看着眼前一滩被她翻乱的杂志周刊。

　　心中有些惆怅，又想起今天与叶冕打的照面，他看她很冷漠，称得上陌生，身边已有女伴，感情很好，说不定不久她又会参加他的订婚宴了。

　　冷如冰锥的眸光，越婵才忽然想起他们如今的关系。

　　早在三年以前，他远飞A国向她求复合的时候，她拒绝了他，要将一切斩断，他就已经变成如今的冷漠了。

　　过往像是光阴的残叶，随着时光飞逝，逐渐变得斑驳，就像是手里手册上泛黄的封面，再也不会变白。

　　再怎么历历在目，过去就是过去了，越婵心里又叹了一口气。

　　缘分浅短，只能说缘分浅短。

　　这就是孽缘啊！

　　孽缘只有这种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