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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异香扑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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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人争求竟夺的孤光落在掌中,沈小公子却气得眼角微红。
“你怎么这样!现在好了,一会儿那些渡劫、大乘的老怪来了,我就把你扔出去。”少年红着眼睛,恨恨地说道。
孤光安静地躺在那只血痕交错的掌中,懒洋洋地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沈小公子见它不搭理自己,直接气出了眼泪。
少年深吸了几口气,挂着眼泪呼唤了远处的神火。金色焰流化作锁链,将那险些被斩杀的凤凰神魂拖曳到了主人的面前。
狠话放得再厉害,但是父亲佩剑这一身份就让沈无惑下不了手。
他冷着脸,将孤光往眼角一按,收入须弥当中,破破烂烂的衣角一挥,把那只发疯不讲理的凤凰封印在袖间。
要不是需要这凤凰气息掩饰,他一定要让那凤凰尝尝灵宠袋的滋味。
沈无惑收拾好了现场,又盯着自己身上的血迹看了一眼,然后他咬着牙,闭着眼,很快就将自己身上几处掺杂了火毒、兽毒的血肉削去。
血肉被焚烧的声音滋啦响起,沈小公子掉着眼泪,很快地用仙药敷上了伤口。又麻又痒的感觉让少年难耐至极,不得不转移自己的注意。
眼泪模糊了视线,一道有别于身上仙药的香气弥漫在鼻尖。
那香气清冷,甫一闻见,如同走在炎炎夏日中的旅人蓦然闯入了冰天雪地,只觉无边寒意切肤浸骨。
沈无惑嗅了嗅周围,在焚烧的那滩血肉处寻到了香气的来源。
他听着声音,心想自己的肉身强度修炼得还可以,连焚天神焰都要烧那么久。上回他烧了一个作恶多端的元婴老魔,那老魔可是一下子就化成了灰灰。
不过自己好像补得过头了点,这血肉里残留的仙药精华还挺多……虽然他身上常年带着各种封印,但是如果身上见了血,岂不是很容易被当成大补药,然后被某些人盯上?
沈小公子难得忧心忡忡,思索着有什么封印能解决这件事情。
要不是自己的百毒不侵之体还未炼成,今日也不必割肉放血了,沈小公子在心里默默念叨。
等到血肉焚烧殆尽,沈无惑摸了摸自己的龙角,脚尖一转就往凤凰神殿深处奔去。
少年的离去带走了殿中的光明,片刻后,一点又一点的火焰从黑暗中次第亮起,它静默地燃烧着,在殿中氤氲起一阵淡淡的香息。
雪色身影奔袭如风,数道流光自他身上陆续飞出,优雅降落在殿内四处。金色阵纹以凤凰神殿为中心,向整座凤凰地宫瞬间蔓延。
化神巅峰施展的凤凰火实在太过霸道,沈无惑直接被它烧掉了人族的伪装,又被异兽逼得彻底解放了龙族血脉,现在顶着一对稚嫩的龙角无处安放。
飞着飞着有点不对劲,他往下边一摸,果不其然,自己的尾巴也溜了出来。
事已至此,血脉也不是说封印就能封印的,沈无惑把自己之前布下的阵法全部点亮,直接抛弃道体,化作了龙身。
他回去一定要好好和孤光谈谈!沈无惑恨恨地想到。
孤光剑甫一现世,一只巨大的手掌便穿破虚空,五指成爪,意图将整个来仪谷握在掌中。
牙白的甲盖即将触碰到泥土,一道汹涌的海潮便从空中层层叠叠地展开,推开了巨大的手掌。
下一息,葳蕤草木、猎猎狂风、凛冽冰雪……在空中纷纷闪现。天地阴阳改换,玉兔坠,金乌升,星月漫天转瞬换了骄阳灿烂。
苍老之声在空中蓦然响起:“孤光剑现世,诸位不去绞杀那孽障,反倒在这里阻拦本尊作甚?”
“是极,是极,你们这些人族牛鼻子为何左推右拦?莫不是想包庇那盗走五色神石、不顾天下大义、欺师灭祖的魔孽?”雌雄莫辨的阴柔声音幽幽说着。
“兀那妖道,忒多胡言。来仪谷乃我人族重地,怎容尔等妖孽将其带走!此举狂妄,视我人族颜面于无物。若不出手阻拦,在座人族大能今后怕是无颜再见亲朋尊长。若是尔等识相,现在还是速速退去为好。”
“呵呵,道友这话说得偏颇。来仪谷乃我妖族凤子墓穴归处,作为长辈,于情于理,我等皆需一探,确保凤子安全无忧。”
“哼,冠冕堂皇,那凤子死去多年,尔等今日才来探他的安危,不就打着拿他做饵的主意?虚伪至极。”
“……”
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倏然有人叹息一声,道:“不知徐掌教是如何想法?”
此话一出,四下寂静。
云层环绕的天穹之下,手挽拂尘的青衣道人漫步走来。其人生得秀眉凤眼,容光烨烨恍如神人,不言不语间自有一段风流出尘。
太微掌教,天玄道君徐清妙。
徐清妙于云端遥遥望了脚下一眼,心中疑惑不已。
旁人见孤光现世,便以为师弟归来,可三百年前亲眼见魂灯熄灭的她自然知晓此言荒谬。更何况十年前圣人亲手将惑儿连同孤光送至太微,如今这出闹剧,应当是惑儿遇上了什么困难,孤光有灵,见不得旧主的血脉被欺,才闹出了这等阵仗。
想起那孩子,徐清妙难得无奈。
她不过疏忽了片刻,门中那群孽障竟敢欺得惑儿出走太微,当真是少了教训。
思及此处,徐清妙面色含霜,抬头冷冷道:“师弟的魂灯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熄灭,诸位当年齐聚太微追根溯源,心中不早已有了决断吗?如何三百年后旧事重提,以此事为由,侵占我人族领地呢?”
“徐掌教息怒,不是我等多疑,当年那孽障虽死,但他的乾坤还未寻到,五色神石至今下落不明,此事事关我界飞升大计,不得不慎重以待。如今孤光现世,不管是不是那魔头复生,我等皆需细细搜查,以寻得五色神石下落。”
那人一口一个孽障,一口一个魔头,听得徐清妙不由冷笑一声。
“五色神石从来只出现在世人口中,何曾有人亲眼见过?子虚乌有之物,自然寻不得踪迹。昔年天机门花费九九八十一日的时间推衍神石下落,最后不也无果而终吗?”
沈清寰一生冷傲,与徐清妙却是姐弟情深。徐掌教待这师弟如姐如母,自然清楚对方性情,知晓他定不会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徐清妙说的有理有据,旁人却不肯放过,“徐掌教之意,莫不是觉得我等冤枉了那孽障?徐掌教一生清明,怎就为这虚情假意蒙蔽了双眼?”
“昔年事发,可是您的师尊离情仙尊亲口承认了那杀胚的罪行,当日便逐他出门,最后一剑将他斩落天遗崖下。”
“徐掌教莫不是为了包庇师弟,连自己的师尊都要质疑?”
师徒纲常的大山压下,徐清妙突然哑口无言。她也不知,为何一向宠爱小寰的师尊会做出如此举动,明明他是世上最关心小寰的人,却亲手将他送上了绝路。
明明,明明他们都知道,小寰是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来的。
她心下苦涩不解,面上却依然冷若寒霜,正待开口,这时一道声音忽然插入这你来我往的战场。
“聒噪至极,当真主次不分。不是要去寻孤光吗?一群人挡在路上,难不成等着孤光自投罗网,我倒不知尔等竟有如此自信。”
话音落,一道如雪刀光当空斩下,将杳无人烟的来仪谷地表一分为二。
刹那间天地倒倾,日月尽掩,世间千光万色在这刀光下一齐黯淡,万籁俱无声息。
云端众人众妖面面相觑,有人惊呼道:“倾天君,万万不可!”
他这话说得实在太慢,也实在太过无力。
只见一道赤芒划破虚空,恰如日轮西坠,浩浩荡荡,夺色众生。
凤凰地宫门户大开,四周鸦雀无声。
眼下的凤凰神殿却没能歆享寂静,沈小公子顶着龙身奔袭到神殿深处,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启用事前准备好的护身秘宝,忍着周围无孔不入的凤凰气息给自己补着封印,起码不能一打眼就让人看出自己是谁的孩子。
其实龙身被发现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大不了就说自己是龙族遗落在外的血脉,反正大家都知道他们遗落的血脉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要是来自爹爹的那份血脉被发现了,怕是得请师尊出手才能保住自己了。
圣人遗世独立多年,沈无惑也不想将他牵扯入红尘中。
少年抚了抚眼角龙鳞掩盖的地方,心中喃喃道:“孤光,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心中疑惑不已,却只能暂时放下此事。
伪装到一半,沈无惑堪堪把自己的龙尾巴收了回去,刚化出双腿,就听见外面传来几道突兀的声音。
“凤凰神殿原来长这样,我还以为真跟墓穴差不多呢。”
来人踏入凤凰神殿深处,见满殿光华夺目争辉,玉华温润,金光灿烂,中央一团焰火熊熊燃烧。柔软的帷幔如水波般从雕梁画柱间垂落,一眼望去漫无边际,好似要连绵到天的尽头。
“倒是财大气粗。”有人酸溜溜地说了这句。
“财大气粗又如何?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凤尧失了血珀石,再无复生的机会,再大的福气也享受不得。”身着绿衫的同伴回他。
金衣人觉得他说得有理,他扯开一道垂落的纱幔,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诶,凤凰一族失了血珀石都没法涅槃重生,那位竟还能从天遗崖爬上,重新归来吗?要知道几位前辈可是亲手探过那盏魂灯,又有大能回溯了时间,确认那魂灯从开始到结束都未被替换过,里头的鲜血魂魄确实归属本人。”
他压低声音,好似怕什么人听见似的,“怎么,都做到这份上了,还能怀疑什么?”
绿衫人哼笑了一声,“你我且按吩咐办事,这些事情少管,免得惹祸上身。”
“也是。”
“诶,怎么有一股龙息?”金衣人忽道。
绿衫人惊奇地说:“龙凤麒麟向来不对付,凤凰涅槃的墓穴怎么会放龙进来?”
他静下心来嗅了嗅,竟真闻到了一股龙息,“还是一条幼龙!”
“难不成龙族来人还存了私心,想要捣毁凤尧的墓穴?”
沈无惑隐在房梁上,听着声音心惊肉跳的,都来不及为收获了父亲的消息而高兴。
忽然间,一股奇异的香息穿透了护身剑气,身下与头顶皆忽生一股奇异的感觉,自己的尾巴和龙角又冒了出来。
沈小公子睁大了眼睛,悄悄地扯了扯自己的尾巴,试图把它抱在怀里藏起来。
然而他并没有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