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劫录之祈灵》笑冷人

3、归来

　　此时入山口的林子里，任湘湘正艰难的把自己连筐带人的塞进一个窄石头缝里，上面还贴心的盖上一大片茂密的松树枝丫，躲得是严严实实。
　　少女正值碧玉年华，生的明眸皓齿杏面桃腮，发色黑中偏红，微微卷曲，戴着一支小花簪。
　　她一身青绿衣裳，打扮的干练利落，背着一个半人高的小竹篓，里面除了采的药草外，还有一个草扎的小人。
　　“……湘湘啊……”草人忽然开口说话，脑袋上镶的那颗红玛瑙中映出了少女略显紧张的神情，见对方不说话，草人更加大胆的深吸一口气，冲着对方耳朵拔高音调。
　　“任湘湘啊！”
　　“嘶……草娃安静！我听得见！”任湘湘使劲搓了搓耳朵，头也不回道：“再等等，马上就到。”
　　只见他们卡在石头缝的周围忽然飘满了彩色泡泡，这些泡泡随风而动，碰到尖锐树枝直接弹开，也不会破。
　　草娃可没有这么好的耐心，扯开他的大嗓门就喊，“他不会来的！要来早来了，还能让我领着你从别妖谷溜出来！所以还是我最好湘湘！你怎么老是惦记那个大坏蛋呢？”
　　“小心！”任湘湘一把按下草娃快要冒尖的脑袋，不明所以道：“谁说我等他了，倒是你，又跟我跑出来，哎……”
　　“你就说没我，你怎么离开别妖谷吧！”草娃不甘示弱的掰开她的手，“还有……你之前答应过要带我来祈灵山玩儿的！说话不算话！湘湘大骗子！”
　　“好好好对对对，草娃有理我错了还不行吗？”任湘湘又用力把他摁了下去，“别动，这些泡泡碰到就麻烦了……”
　　这回草娃没有挣扎，扒拉在竹篓边儿让，问：“祈灵山不是你家吗？这些泡泡又是什么？”
　　“这是有来无回阵，对人和小妖无效，咱们刚才进来时还好好的，这会儿被触动，说明来的可能是个大妖……”任湘湘若有所思，心念一动，脑海中不自觉闪过一人。
　　“……你还说你没在等那大坏蛋，你都脸红了！”草娃扒拉着竹篓又不敢冒头太多，扯着嗓子大叫。
　　“我哪有！”任湘湘赶忙摸了摸脸，下意识回嘴。
　　“就是有！你脸红了就是脸红了……湘湘变了，湘湘不爱草娃了……湘湘大骗子、湘湘大坏蛋……”
　　“嘘……草娃你听我说……”
　　“不听不听、大骗子、湘湘大骗子——”
　　“草娃你看有人来了！”
　　忽然变多的泡泡一窝蜂朝两人躲藏的石缝涌来，但因为石缝太小，泡泡碰到石壁后都弹了回去，头顶也被松树枝罩着，所以她们只是被泡泡围住，没有伤及分毫。
　　任湘湘聚精会神的透过泡泡盯向远处，隐约看到黑压压一片，来人看起来不少。
　　不对，不是他。
　　心头刚泛起的喜悦转眼就被一盆凉水浇下，无名的失落萦绕在胸口，压的她一阵阵的疼。
　　狐山一别，她虽然身不由己，到底没有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即便当初两情相悦，也抵不过家族联姻，果然是她自作多情了。
　　罢了。
　　思潮起伏的心重新回归平静，就听耳边草娃急切的喊道：“湘湘，那里来了好多人怎么办？你们祈灵山外不是有什么六宫仙吗？他们会不会来？”
　　“你还知道六宫仙啊？”任湘湘佯装诧异。
　　草娃骄傲的挺了挺胸脯，哼了一声。
　　远处朦胧黑影越来越近，任湘湘反而不慌不忙，脚麻了，她下意识活动了一下脚腕，好整以暇的接着道：“能布置有来无回阵的只有御妖师，而六宫仙中，夜红族的乐卿与飞鼠族的书斫都是妖，且离得远。我娘射流影是弑妖师，我师父术卉心是炼妖老一脉，所以也不会是他们，剩下的两个还真都是御妖师，只不过礼裔离得也很远，而且他心思全在驯养妖奴上，不可能是他，唯一会这么做的只有一个御子渊，但是……”
　　说到此处，任湘湘忽然闭口不言，眯了眯眼看向来时方向。
　　“但是什么啊湘湘？”
　　“但他也不会来。”任湘湘摇了摇头，“狐山你也在场，他坑了狐族禁术后就失踪了，我想八成躲起来研究去了，顾不上这里。”
　　“那……”
　　“嘘。”
　　任湘湘一把按住草娃，方才瞬间，她好像捕获到了对方泛着杀意的妖气，来头不小，她不是对手。
　　黑压压的人群逐渐出现在任湘湘视野，足有十几个，驾着马车，后面还拉了四五个箱子，从穿着打扮上看，好像是普通的商客。
　　祈灵山内有人族居住的镇子，与谪仙镇多少有些来往，这么说这些人是谪仙镇来的商客？
　　不对，冰冷杀意忽然精准无比的捕捉到了她躲藏的地点，任湘湘心底咯噔一下，妖风呼啸，吹散泡影，几乎同时，任湘湘拎着竹篓从石缝内掠了出去，身后巨石轰的崩裂，炸开的碎石带着妖风差点将她从枝头卷下去。
　　任湘湘头也不敢回，脚尖轻点，趁机避开，迅速隐没在林深处。
　　“跑了……”
　　风带着喃喃低语融化在空气中，随风摇曳的树枝勾勒出张牙舞爪的树影，此时已经日暮黄昏，倦鸟归巢。
　　“湘湘……湘湘……好像、好像没有追来……”草娃在竹篓里差点给她颠散架，一遍一遍的回头，再三确定没人追来，这才忙不迭的喊停。
　　任湘湘也跑累了，一屁股坐在溪边喝了点水，打算稍作休息。
　　“也不知道什么来头，继续往前走，就会触到飞鼠族地界，到时有人会收拾……”
　　“那你还躲在那里看，肯定为了……”草娃刚开口，对上任湘湘眸子又立刻闭嘴，识趣的往她身边靠了靠，“湘湘……他、他也没什么好的，你、你别难过了，草娃陪你，草娃要做湘湘一辈子的好朋友，永远陪着湘湘，来，我们拉钩。”
　　任湘湘强颜欢笑，伸出小指与草娃勾了勾，起身重新背起小竹篓，道：“走了，赶天黑就能到。”
　　“湘湘……为什么从来没听你提过你爹？”路上草娃不甘寂寞的问。
　　任湘湘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回道：“我爹……怎么说，我是我爹在祈灵山脚下捡回来的，听说当时也快死了，我爹便找到续命婆婆给我续了他的命，所以我身上有他的妖气，也就活下来了，后来他把我交给娘抚养，他也很少回来，即便回来也都避着我娘，我虽然没有问过，但也隐约听到一些传言，他们之前有过一个孩子，但是死了……”
　　“等等……”草娃忽然叫停，“你爹是妖？”
　　任湘湘点点头。
　　草娃一下子支棱了起来，“但你娘是弑妖师，是个人啊！他们、他们怎么会有孩子……不是说半妖……”
　　“对。”任湘湘哀叹一声，望着郁郁葱葱的树林，仿佛陷入过去的漩涡，“半妖是活不长的……听说从前的祈灵山并没有禁止人与妖在一起，所以生出很多半妖，这些半妖孩子个个俊美绝伦天资聪颖却都在成年后疯癫发狂，因为无法抑制体内妖血而走火入魔，最终暴毙而亡，后来祈灵山便禁止人与妖在一起，自然也都没了半妖，而我爹娘他们的亲生儿子……自然也是死了……所以他们才尽可能避免相见。”
　　“……”草娃张了张嘴，又安静的闭上，半晌，问：“那湘湘，你算不算半妖？”
　　“我？”任湘湘收回遥远的思绪，这个问题她很早问过爹，也问过师父，他们都说她情况特殊，虽有妖气，是个半妖，但情况又不同，总之应该不会发疯，也不会暴毙而亡。
　　她摇了摇头，没多做解释，就听着竹篓里的草娃毫不掩饰的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咦？那是什么？”草娃抬头望去。
　　嗡嗡嗡……
　　巴掌大的蚊子朝他们这边飞来，任湘湘伸手，蚊子落在她掌心，随即在她面前亮出一行文字：
　　“湘湘，娘已前往阳殿，你即刻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