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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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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匆闷闷不乐。
这一人一妖从未做过坏事,却被百般阻挠、设计陷害,最终,他身死陨落,留下蜃妖一人,为世人所不容。
那白衣男子一掌拂落尘缘镜,冷笑道:“家族丑闻,百年蒙羞,还有什么好看?”
段匆鼓起勇气道:“他是你亲弟弟,你设计杀害他,难道就很光彩吗?”
“他与妖物苟合!”白衣男子徒然眼眶发红,握着剑的手剧烈颤抖。
这把剑,就是他亲手杀死他弟弟的那把剑。
也不知这么多年,他是否有过后悔?
段匆不知道。
但她很确定的是,如果今日她袖手旁观、什么也不做的话,她会后悔。
手中长剑出鞘,砍断那十字木架。
将虚弱的蜃妖背在背上,段匆足尖一点,飞跃出人群就逃。
“铛!”
那白衣男人紧追不舍,向她二人挥剑而来,段匆忙举剑格挡。
却忽然,她手中长剑生出一道裂痕,然后,咔嚓。
断了。
段匆欲哭无泪,师父啊,您就不能给我一个好一点的兵器吗?怎么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啊!
蜃妖咳道:“姑娘,你走吧,不必管我了。”
她眼神黯淡。
既然已经失去了他们的孩子,那也就,没有什么努力活下来的必要了。
段匆却不答应:“我就算不是为了你,也是为了道义!走!”
白衣男子冷笑:“妖物也有道义可言?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寂风——出!”
顿时从袖口飞出一把红色油纸伞,袅袅升起,段匆抓住它用力向后挥动,掀起一股飓风,朝着白衣男人卷去。白衣男人道:“雕虫小技!”
他不愧修行多年,一把长剑稳稳的穿越飓风,直刺段匆而来。
看来是躲不过了。
段匆做好被刺一剑的准备。
但就在凛冽剑气即将划过她身体的刹那,段匆闻到一股淡淡的杏花香,天门宗上没有杏花,她极少闻过这味道,但此刻却又觉得这味道这样熟悉。她一时有些恍惚,如中了某种幻术。
待回神时,白衣男人已经远远落在身后,她们竟已经逃了出来。
“蜃妖,方才是你在施法吗?”段匆奇道。
蜃妖也怔道:“姑娘,不是我,我已没有妖丹了。”
她的声音随即落寞下来:“我、我差点连累你中了剑。”
“无事,”段匆笑眯眯解释道:“那是我师父教我的法术,名为血引,此处可用作追踪,也可用于攻击。只要他刚才刺中了我,鲜血流出,每一滴血就会变成一簇箭矢,对他进行攻击、让他吃够苦头,我们也就可以顺利逃出来了。”
只是也奇,她明明未用血引,却也逃了出来。
段匆向四周望望,也没什么奇怪的值得怀疑的人。
难道真的,是她的功夫大有长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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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别时,段匆有些许尴尬。
按理说,她堂堂一个捉妖师,怎能让一只妖怪就这样从她手底下离开?
但她也不可能再对这只妖做些什么了。
“我今日放过你,你、你以后也不要做坏事。”
“是,姑娘,我不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他,直到百年之后化作白骨尘土。”
她失去妖丹,就失去了妖的法力与生命,岌岌可危,能不能活够凡人的百年,都还说不定呢。段匆不忍道:“好,你自求多福吧。”
“姑娘,如果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我会报答你的。”蜃妖跪在地上,给她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头。段匆霎时左右张望,做贼心虚。
报答什么呀?
她堂堂捉妖师可不想和一个妖怪有牵连,被别人看到,这还得了!
好不容易送走蜃妖,段匆长吁一口气,拍拍衣服,拂落蜃妖那一缕微弱的妖气,继续向参商山而去。
天很快黑下来,月色黯淡。
段匆抬头,只见一座黑黢黢的高山横亘在面前。
参商山!
她终于到了。
本想在山脚下夜宿一晚,待天明再动身上山,但转而想到青天白日反而引人注目,倒不如趁着夜色偷偷溜上去。主意打定,段匆一鼓作气,沿着崎岖山路而上。
一不留神,她踩到一把干涸枯枝。
一群嘎嘎怪叫的乌鸦从树上惊起。
此情此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与可怕,段匆咽口口水。
忽然,前方好像有一个什么东西闪过。
段匆揉揉眼睛,只见黯淡月色下,一道颀长的、吊死鬼一样的淡淡白色身影立在前方。
阴风吹来,鬼气森森,段匆努力捂着嘴才没让自己尖叫出来。
她拔剑,可剑鞘却空荡荡,这才想起自己的剑早已在之前被斩断了。冷汗顿时冒出来,她从袖袋中掏出红伞,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这白色影子。
突地,这白影子动了!
“寂风,出!”段匆用力将伞朝这白影子甩去。
一时间,漫天尘土纷纷扬扬,伴着夜色,让人无法看清楚周围的一切。待寂风终于平息下来,段匆定睛再看,顿时呼吸一滞——刚才还在那里的白影子消失了!
这猫妖实在太恐怖了!
还是先逃为上吧!
可正待急急转头,却突然肩膀上搭上来一只手,轻轻的将她拍了一拍。
寂静三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段匆叫的声嘶力竭,不敢回头,听说猫妖残暴,和饿狼无异,只要回头,它就会一口咬断人的脖子,让人鲜血横流,倒地而死。
“救命啊救命啊!”段匆欲哭无泪的一边喊,一边暗暗划破手指,淡淡的血腥味顿时弥漫,她眸色一沉——“血引!”
手指上的血液被法力引出,在空中漂浮,凝固成点点滴滴,而后忽地尖锐凛冽起来,尽数朝身后飞去。
“干嘛啊!痛死我了!”身后猫妖大叫。
“就是要你死才好呢!”段匆趁机挣脱他,喘着气道。
却忽然:“嗯?”
这声音,有点耳熟。
她睁大双眼,仔细的向地上那个满地打滚的白影子看去,顿时惊了:那张脸,眉梢挑起,一双丹凤眼狭长傲气,薄薄的嘴唇用力咬起来,嘀嘀咕咕骂个不停。
这是……周浮生。
师父的宝贝儿子,他们的大师兄,周浮生!
尽管这位大师兄为人刻薄跋扈,凭借着他爹的名头,对他们这群小师弟小师妹进行残酷的欺压,师门中人人都看他不爽,但此时此地,发现这白影子原来是周浮生时,段匆早已无半点厌恶,反而生出一种见到亲人般的喜悦和激动之情。
“大师兄,怎么是你啊?快快快!”她将他扶起来。
周浮生脸色苍白,咳嗽不止,指着身上大大小小数十个血洞,气急败坏道:“你等着!”
哎呀等着就等着,不就是叫你爹收拾我嘛?那都是小事了,此时只要能保命,做什么都成呀!
段匆道:“你不是被抓走了吗?怎么又出现在这里,其他同门呢?”
周浮生被她搀扶着,虚弱的指点方向:“走这边,带你去见他们。”
“啊?他们怎么了?还被猫妖困着?”
“自然了。”
“那大师兄你怎么逃出来的?”
周浮生冷哼道:“我是谁?怎可与他们一概而论?”
呃,好吧。
虽然大师兄为人不怎么样,不过论法力功夫,他的确还是可以的。
走了半段路,段匆又疑惑道:“对了,那猫妖呢?我们就这样过去,不会遇到那猫妖吗?”
“放心,猫妖现在不在这里。”周浮生笃定道。
段匆这才放心,跟随他走入层层叠叠的枯树深处,越走,气氛就越发静谧和阴森,妖气也愈发浓重,段匆有些担忧,但周浮生满不在乎:“猫妖在的地方,妖气重也是正常。”
段匆点点头,又走了半晌,最后来到一处潭水前。
只见这潭水与寻常的水不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腐烂味道,水也通体漆黑,深不见底,只有一个一个黑色的气泡,咕嘟嘟的冒出来。
“大师兄,这……”
“这是猫妖当日为困住我们而设的阵法,这汪潭水就是阵眼所在。”
原来是这样。
任何阵法,要想入阵出阵,最好的办法便是找寻到阵眼,如此便会轻松许多。
否则贸然闯入,就会被牢牢困住。
“走吧。”周浮生道。
“等等。”段匆有些犹豫。
“胆小鬼!”周浮生徒然发怒,将师门规矩哗啦啦的一通大背,教训她如此贪生怕死、又如何能担负起苍生大任?
“况且你师兄我费尽千辛万苦,连阵眼都找到了,你却连入阵救人的勇气也无?真乃师门之耻、师门之耻!”
“好吧,”段匆咬咬牙,似是鼓起极大勇气道:“那我今日若救出了诸位同门,大师兄能将我的尘缘镜还给我吗?”
“什么?”周浮生纳闷。
“尘缘镜!”段匆气势汹汹:“大师兄你上次捉妖时说借用一下,结果却一借不还!”
“哦,这个啊,”周浮生翻个白眼,恍然道:“抠搜。”
“我就这么几件法宝,又不比大师兄富可敌国,当然得珍惜了。”
周浮生摆摆手:“行吧行吧,待救出人,还你就是了。”
“是。”段匆道,朝潭水走近,看到水面上映出自己黑色的轮廓。
她深吸一口气。
忽地,闪到周浮生身后,狠狠一掌朝他拍去!
却没料到他早有防备,在她出掌时便迅速闪身躲开。
然后如一抹影子,悠悠的漂浮到空中,那副傲气的神情逐渐改变,笑容变得森然诡异:“小师妹,这可就不对了。”
段匆吁气道:“果然。”
他不是大师兄。
方才在路上,她就越想越疑惑。
大师兄这人吧,虽然不怎么样,但若是有逃出的机会,他就算为了面子,也会死撑着让其他同门先走,不可能一个人大晚上孤零零在这深山老林中游荡;况且,他也不是不知道,她那点微弱的法力,入阵与其说是帮忙,还不如说是拖后腿,他又怎么会如此急促的非要让她也一同入阵?
更重要的是,段匆扬手,那面金光闪闪的小镜子漂浮到空中。
“尘缘镜一直都在我手上,你根本就没有拿走过。”
“猫妖,说!你把他们怎样了?”
“周浮生”咧开嘴,笑容可怖:“不是都带你来这里了吗?自己去看呀。”
看个屁呀!刚才差点就上了他的当,谁知道那里面是什么陷阱!
段匆怒道:“你不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周浮生”的笑容凝固,声音渐渐冷下来:“是吗?”
他突然飞到她的面前,凶神恶煞:“我倒要看看,是谁对谁不客气?”
话音落罢,他的五指化作利爪,朝她抓来。段匆举起寂风抗住这利爪,却没料到,他的另一只手蜿蜒扭曲过来,牢牢的,捏住了她的脖子。
“咳!咳咳!”段匆快要喘不过气了,划破手掌,血引发动——簇簇鲜血如箭矢一般穿透他的身体。
可是,他却好像丝毫感受不到疼痛,捏着她的力度仍大的惊人,段匆渐渐觉得自己要失去意识,恍惚间,被他拎着,从空中抛下,那片黑色冒泡的潭水离她越来越近。
一股清风吹来,淡淡的杏花香缭绕在身边。
段匆睁开眼,四处摸摸,发现自己毫发未损。
再一凝神,顿时大惊,自己竟身处一个怀抱之中!
不知何时,周遭的阴森之气尽数退去,明月也皎洁起来。段匆抬起头,看到一袭青衫,一副如画的眉眼,在月光之下,堆积着慵懒笑意。
“那猫妖呢?”她下意识怔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