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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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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才晨起,尚未梳洗完毕,便听得袭人说:“林大爷来了。”
宝玉心中诧异,忙忙地梳洗后出来迎接,林逸潇此时身着白色襦裙,站在绛云轩院内的古树下等待,真是风姿傲人。
宝玉嗔道:“怎么不请进来?”
袭人等还未来得及开口,逸潇微微摆手说道:“不用了。”
“今早要赶去学堂读书,特地来妹妹这里辞行。”他拱手道:“见妹妹如今气色是大好了,哥哥就放心了。”
他作辞而去,连茶也未喝一杯,所幸马车行进很快,不多时便到了学堂所在的街道。小厮修云和伴月将书籍和笔墨等物什包裹好了,几人便前去报道了。
且说贾家私塾义学堂乃是祖辈所立,教书人仍然是贾代儒。私塾内鱼龙混杂,所幸没了薛蟠这号人物,倒也不至于惹出大乱来。
林逸潇等人今日来得不巧,恰逢贾代儒有事告假,这私塾内由贾瑞暂代管理。林逸潇一行人刚进私塾,便听得私塾内一片混乱,窃语私言,不成体统。逸潇心下疑惑,仍走进去,见教课老师并不在,不免向座位前排之人拱手问道:“这位兄台,请问尊师何在?”
言毕,馆内霎时鸦雀无声,好似忽然打了个焦雷一般,众人何曾见过这般俊俏人物,半边身子皆酥了。
只见贾瑞走上前来,咂摸着嘴只管干笑,笑了半晌才说道:“家父因有事,告假回家了。你是?”
林逸潇简单介绍后,之后便由贾瑞安排,坐在了金荣和秦钟之间的空位。
那贾代儒临行匆忙,只留下一句七言对联让学生们对。逸潇看到后眉头一皱,不加思索便在纸上写了出来,而后便拿出四书来看。
旁边的金荣和秦钟早已忸怩不安,内心好比装了几只夏日的鸣蝉,哪里能坐得安稳一时半刻?好容易盼到午膳时分,二人争先恐后地同逸潇打了招呼,奈何他只是淡淡一笑,便揭过不提。
晌午休息时分,金荣前去如厕,早听得有人偷偷在后院说道:“林大爷那等人物,咱们也只好望洋兴叹了!”
另一人诧异道:“此话怎讲?如何笃定他就不会结交我等?”
此人说道:“你看他身边坐的两个活佛,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两位见着他就像是饿狼见着生肉,哪里轮得到咱们的份!”
另一人亦是叹道:“说得不错。只是看这两人争来夺去,怕是有一场好戏要看。”
此人“噗嗤”笑出了声,因说道:“方才这秦小爷死死地把人家黏着,口里还一刻不停地说金大爷的坏事,真是可笑至极!”
另一人也笑道:“论理,这两人里还是秦小爷强得多,他可是东府里蓉大奶奶入赘女婿之胞弟,比那金大爷势头要好许多。”
“是了。论样貌也是秦小爷更胜一筹。平日里私下说起来,秦小爷说金大爷像个没嘴的□□,真是笑得了不得。”
金荣听到这里,已是怒火冲天,他想都没想便大喝一声:“谁在那里?”及至他赶过去,只见到满地黄土和一些枯树,哪里有这两人的影子?
金荣气不打一处来,飞奔回私塾内,见那秦钟正赔笑着给逸潇研墨,逸潇百般推辞不过,正拉扯间,金荣飞身前去,一脚便把秦钟踹倒在地。
众人一片哗然,皆不晓得发生何事。金荣撸拳挽袖地说道:“好你个秦钟,今儿便叫你尝尝金大爷的厉害!”说毕,骑在秦钟身上,劈头盖脸只顾打。
两人拉扯间,已然将逸潇桌上的墨及书笔全都贯在地下,弄得乌七八糟一团乱。贾瑞从外面冲进来,苦劝不住。那秦钟带的小厮们见自己主子吃了亏,便一声令下从后面冲进来,用衣衫包住金荣的头,也是一通乱打。剩下的众人有暗中看热闹的,有加油助威的,竟还有押宝赌博的,顷刻之间,馆内已是乱作一团。
修云和伴月两人先将逸潇请至外头去,留心收拾了他的书笔,便尽力帮着拉起架来。
正乱哄哄一团,不知谁将秦卿请了来,馆内马上安静下来,金荣更是脚底一抹油溜了。
那秦钟见了亲兄弟,张嘴便哭,口内只说道:“大哥替我讨回公道。”秦卿深恨这个胞弟不懂规矩,每每在外惹事生非,因此咬牙说道:“你还有甚可哭的!你若是安分老实,如何常惹出这些破烂糟事在身上?”
那秦钟犹自委屈,秦卿喝到:“还不赶紧家去呢!”因此连拖带拽将人拽回去不提。
不知他们这厢如何解决,只说逸潇这边没料到学堂竟是这个光景,当下愤然回到如云阁,却见宝玉也在,他不禁唉声叹气,脱了外套便坐在床上,烦闷不已。
宝玉诧异道:“林哥哥如何回得这么早?”她见逸潇面有晦气之色,隐隐猜到了一些,便笑道:“林哥哥无需烦恼,我父亲看重你,若是你一意不肯再去学堂,老爷定有另寻良师益友的法子。”
逸潇听她这样说,倒也心存希望,只是又觉得烦着舅舅也过意不去,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宝玉继续说道:“无妨,若是林哥哥不想说,妹妹可以替你和老爷说。若是林哥哥觉得妹妹去说不成体统,妹妹也可以求了珏哥哥和琦哥哥,我们仨一同替你说。”
逸潇不免触动,口内说道:“能得妹妹如此照顾,逸潇何德何能。”
宝玉早就笑道:“怪就怪林哥哥太优秀了,惹得妹妹忍不住想要照顾,若是林哥哥差了一点儿,妹妹只管躲得远远的。”
逸潇亦是笑道:“妹妹过誉了。”
两人一同去贾母处用过了晚膳,至晚方归。因逸潇身体乏累,便先回去歇息了。宝玉便回到绛芸轩来,先洗了澡换了梯己衣服,又拿出一本古书看起来。片刻便觉得双眼酸涩,哈欠连天,旁边晴雯忍不住笑道:“姑娘别对着烛火看书,伤眼睛。”又转过头去与袭人偷笑道:“白天有多少书看不得,偏生和她林哥哥待了会子,就逞强看起书来了。”
宝玉索性放下书,搓手笑道:“我平日里对你们太骄纵了,惹得你们成日嘲讽我。”便向晴雯肋下挠了两下,晴雯不防,只笑得喘不上来气,直躲到宝玉床榻里去,口里说着:“姑娘饶我罢,再不敢了。”
袭人一边笑,一边劝道:“罢了,白天黑夜只是闹不够。”
忽听得门外麝月说道:“姑娘,薛大爷来了。”
众人唯恐听错了,宝玉脱口说道:“胡说,薛哥哥这会子作什么来。”话音未落,只听到宝钧的声音说道:“好生热闹!”
众人忙爬起来,晴雯手忙脚乱地将宝玉凌乱的发髻打理清爽,口内悄声说道:“天地神佛,唬死我了,怎得忽然便来了。”
宝玉忙起身见客,口内寒暄不止。那薛宝钧在前厅站了,袭人忙倒了茶来,请薛宝钧坐了。
宝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倒是尴尬腼腆起来。薛宝钧倒是从容自若,笑道:“妹妹在看什么书?”
宝玉低头笑道:“些许认得几个字,胡乱看罢了。”因问道:“薛哥哥从何处来?”
薛宝钧道:“才从姨母处来。”他见宝玉睡眼朦胧,便说:“今日来得晚了,是哥哥的不是。”便向身旁看了一眼,只见他带来的丫鬟莺儿将手中巴掌大的一个礼盒捧上来,宝钧笑道:“上次送礼仓促,不知道妹妹不喜花露庄的胭脂,因此特地带了这份礼来赔罪。”
莺儿将礼盒打开,宝玉留神看去,见是一个手掌大小,玲珑剔透的翠玉盒子,盖上雕琢着成簇的兰花,兰花中心簇拥着一团晶莹翠玉,一看便是精心雕琢而成,价值不菲。
宝玉心想:“在原著里可从未听闻宝钗送宝玉这么价值不菲的东西,看来薛家确实比书里写得更加阔气。”她笑道:“薛哥哥这是作什么,无功不受禄,妹妹哪里好意思要这么贵重的礼呢。”
宝钧笑道:“方才同姨母谈起妹妹胎里带的那块美玉,真是赞叹不已。当日金陵城谁人不知妹妹这段奇事。”宝玉用手捂了脸,心里无奈道:“还提那时候的事做什么,后来口碑崩塌了,丢死人了。”
宝钧笑道:“上次在金陵城内做买卖,无意间发现了这翠玉盒,想着用来装妹妹的那块玉最合适不过了。”麝月见宝玉十分为难,宝钧面上有些挂不住,因此便在一旁轻声说道:“姑娘何不拿出来试一试?”
宝玉心想:“还不如原著里那样的做法,直接叫我拿出来瞧瞧呢。”她从腰间将玉解下,轻轻放到盒中去,大小色泽均合适。宝钧不禁把玉拿出来感叹道:“果然好玉配妙盒,真是水润光泽,美妙至极。”他反复看着玉,口内念道:“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念了两遍,一旁的莺儿笑道:“这玉上的字,好像和大爷身上的金锁是一对儿。”
宝钧把脸色一沉,怪罪道:“愈发没规矩了,在姑娘面前如何说得这个。”他一回头,见宝玉神色不对,慌忙说道:“天色已晚,不打扰了,妹妹好生歇息。”
宝玉心一横,索性掉下泪来,她揉搓着衣角,低声说道:“哥哥晚间带着人来,就是要同妹妹说这个么?”她抬起泪眼说道:“妹妹明日便去问问薛姨妈,有这样的道理么?”
袭人等慌忙劝住了,口内说道:“姑娘不必这样,让人笑话,薛大爷不是有意的。”薛宝钧当下便忙不迭地赔礼道歉,又骂莺儿。宝玉只将身子一扭便回内室歇息不提,薛宝钧尴尬了一会子,便也搭讪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