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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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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是被窗外的争吵声吵醒的。
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喊袭人晴雯麝月,可这几人好像均不在屋内。她连喊了几声,只见小红悄悄儿走进来道:“姑娘起来了?”
宝玉打了个哈欠,命小红准备洗漱的东西,又问道:“外面怎么这样吵吵嚷嚷的?”
小红只不答,用手示意宝玉仔细听,宝玉一边梳妆一边听着,原来是李嬷嬷又来为难袭人了。只听她拼命用拐棍敲打着地面,一边嚷道:“小狐媚子,只知道哄宝玉,挑唆的屋里丫头们见了我理都不理,宝玉便是被你这个小娼妇带坏了!”然后便是众人劝解的声音。
宝玉不禁蹙眉长叹,论理,这李嬷嬷也只是因为宝玉大了,不吃她的奶了,因此觉得自己失了势头,见宝玉屋内的丫鬟都对她不如以往敬重,心里这口气总要发泄出来,因此便寻上了一直看不顺眼的袭人。
只听袭人在窗外辩解道:“您老人家冤枉我了,我真没有挑唆什么。”
李嬷嬷不管不顾,只继续嚷道:“成日家不在屋里伺候宝玉,倒满世界乱跑。眼见着宝玉被你挑唆坏了,往后嫁不得好人家了,你就急着往别处攀高枝儿去了!”
袭人哭道:“何曾去什么地方乱跑?”麝月忙劝道:“您老人家年老了,偶尔眼花看错了也是有的,这袭人最是贤惠善良,从不往外乱跑的。”
李嬷嬷高声问道:“且不说别的,只说这两三日,一整天地去太太和姨妈那儿,虽说太太处没甚说的,可姨妈那边可是有富裕人家儿的哥儿,她怕是上赶着卖好儿去了!”
宝玉听到说出许多不堪的话来了,连发髻都没来得及挽好,便小跑出去,笑道:“嬷嬷,我方才起床听了这半天,一直没有吱声儿,原是希望您帮我管管这些个不成器的丫头们,但听到方才的话,我得辩解一句,袭人她去太太和姨妈处,不为别的,是我叫她去的。”
李嬷嬷一时说不出话来,只管叹道:“你只会护着那狐狸,旁人的话你一概听不进去,罢了罢了,我这把年纪,操闲心怕也没有好处。”说罢,抬脚就走。
宝玉忙说道:“怎好教嬷嬷空手回去,麝月,去厨房拿一点子鲜酥酪并一些牛乳茶来,给嬷嬷包好。”李嬷嬷这才脸上有了笑意。
袭人哭得妆都花了,麝月等苦劝不住,只得由她去了。宝玉回房中,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亲手绞了一条热帕子来,递与袭人,口中说道:“无需与她计较,你素日什么名声,大家心里都清楚。”
袭人将帕子在脸上擦了一擦,哽咽道:“奴才们的名声又当得了什么,我是怕伤了姑娘的名声。”
宝玉不禁“噗嗤”一笑,说道:“我的名声还用伤么?早就是千疮百孔了罢?”说罢,将手一摊,袭人也忍不住笑了。
宝玉坐下身子,将袭人的手一拉,轻声说道:“你只对我说实话,最近几日去太太和薛姨妈处,却是为何?”
袭人听她这话好似在怀疑她什么,不禁变了脸色,将宝玉的手松开,冷笑道:“能作什么?前儿姨太太叫我过去,是为了给姑娘裁衣裳。昨儿太太叫我过去,是照例问问我姑娘最近吃得香不香,有没有什么不开心。”
“所以,你就将我同薛家妹妹不快活的事告诉了太太?”宝玉合理推测道。
袭人脸色晦暗,自觉说话说大了,便低下头去。宝玉看了她这样的形容,知道自己推断得不错,便又重新拉住喜人的手,温言说道:“我并没有生你的气。”
袭人惊诧,抬起泪眼来看了宝玉一眼,知她说得是真心话。
宝玉继续说道:“丫鬟们自然需要同老太太和太太讲清楚服侍之人的情况,这一点我怎会怪你呢。若不是你,只怕也有旁人去和太太说。”
她思来想去,还是想对她劝说一番。毕竟在原著红楼梦里,袭人可是偷偷向王夫人告密几回,还都是打着为宝玉好的幌子。如今宝玉变成了女人,想必这种情况会有所减少,可她仍然担心袭人会为了她自己的想法,选择付诸行动,从而背叛她,与她背道而驰,这是她不想看到的。
可她毕竟不知道如何开口劝说,毕竟袭人变成王夫人的心腹也是后面才出现的事情。
袭人见宝玉久久不说话,便看了宝玉一眼,见她沉着脸坐在旁边,一滴泪流了出来。袭人忙劝道:“是我的不是了,把你也招惹地掉起泪来。”宝玉长叹一声说道:“其实我有些话早就想同你说了。”
袭人问:“是何话?”
宝玉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虽为贾府的二姑娘,却是个名声最不好的。我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无非是嫁不出去罢了。可思前想后,才发现竟也连累了你们。”
袭人有何不明白的,跟着名声不好的主子,若是嫁不了好人,她们丫鬟随嫁的时候也必是要遭殃的。她劝道:“姑娘为什么说起这个来,说句不知轻重的话,姑娘你的婚事自有老太太和老爷做主,却轮不到你我在这里说这许多话。”
宝玉说道:“若是将来,我寻不到好人家,怕白白连累了你们。若你们真有此意,早些说出来,待我嫁人之时,便不带你们,早些把你们遣散出去,自寻好人家儿,可好?”
一席话说得袭人面无人色,她急着去捂宝玉的嘴,一边落泪道:“这话是怎么想的?”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晴雯说道:“林大爷来了。”宝袭二人慌忙整理装束,袭人开门去迎。彼时逸潇见宝玉和袭人都泪眼婆娑,声音沙哑,好似哭过。他婉转笑道:“眼看便是新年了,二位怕是争饺子吃,争得恼了?”
晴雯噗嗤一笑,解释道:“袭人原是被李嬷嬷排揎了一通。那位小祖宗便不知是为何也跟着哭起来了!”众人听了,都笑起来。
袭人含羞去了,宝玉便嗔着晴雯倒茶拿点心。便问逸潇道:“林哥哥最近许久没有到这儿来了,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逸潇说道:“无非是读那些劳什子书,读得人头混脑涨,因此来看看妹妹。”
宝玉忍不住笑道:“从没想到林哥哥也会说这样的话。”逸潇正色道:“这有何不可说。读书只是科举之道的手段,并非所有人都愿意读。若是朝廷把做官改成比拼刺绣,你看还有几个读书人会接着读书?”
宝玉道:“这话通透。”
逸潇问道:“妹妹近日又在忙些什么呢?”
宝玉闷闷不乐,低头答道:“昨日被太太逼着同姨妈告了罪,明日太太还要摆宴席请姨妈一家人。也只有林哥哥送的猫能让我欢颜片刻。”
逸潇听罢笑道:“可知家人众多虽热闹,却也有不能外道的难处。也罢,妹妹此番确实受了委屈,改天我再带新奇玩意与妹妹来顽罢。”
宝玉听了,喜不自胜,一直问道:“所以林哥哥也觉得宝玉没错对不对?分明是薛妹妹无理取闹...”说到这里,她猛然掩住了口。
逸潇只是笑而不答,问道:“妹妹喜欢吃什么,顽什么,只管告诉我。我明日便去城中给你买了回来。”
宝玉此时又蹙眉长叹起来,说道:“我想着此时大家团聚,是最好不过的。若是再过几年,林哥哥也成婚了,宝玉可能也要嫁人了,这团圆的场景便不复存在了,谁知道那时候又是什么光景?”
逸潇被她说得触动愁肠,也是叹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你这会子怎么忽然愁起这个来。”想了想又说道:“近一两年,我父亲和母亲相继离世,我便看出来一个道理,管他日后是何光景,先把当下的日子过得开心才最重要。”
逸潇用手在宝玉面前晃了一晃,笑道:“如此说来,不如你先把想要的玩意儿挑了才是正经。”
宝玉喃喃道:“我倒没什么要买的。只是哥哥送我的猫近日不怎么好生吃饭,劳烦哥哥买一些猫粮回来。”
逸潇诧异道:“猫粮是何物?”
宝玉见说错了,又是掩口,又是笑,只说:“买些猫吃的鲜鱼鲜虾来。”逸潇不解,但答应了,又问还要什么。
宝玉想了半晌,忽然说道:“我这儿有存下来的月例银子,哥哥买一块玉罢。”
“玉?”逸潇疑惑道:“你已有玉了,为何还要玉?”
宝玉笑道:“这是宝玉送与哥哥的。那日我见哥哥看着薛哥哥身上的金锁黯然伤神。妹妹想来,定是哥哥觉得别人有玉有金的,只有哥哥什么都没有,故不开心。如今妹妹送哥哥一块玉,此事便全了!”
逸潇低下头去,半日不说话。宝玉笑道:“如何?”
逸潇方抬起头来,轻笑一声道:“你们的金玉都是有来历的,要么是胎里带的,要么是什么和尚道士送的,独我一人是买的,听起来也无甚意趣。”他站起身说道:“我还是等哪一日有什么神仙精怪的来送予我这些神器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