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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安息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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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时间转眼即逝,秋风路过云坊,轻叩门扉发出贴心的提醒。
“小白,这是什么?”拾柒拎着一坛酒过来小跑到白泽身边问。
她打眼一瞧,道:“去年酿的桂花酒。”
“好香啊!”拾柒凑近鼻子深深地嗅了嗅酒香味,空气中满是桂花的香味。
“今年的桂花也开了,我们再采一些酿酒吧。”拾柒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白泽点点头,接过拾柒手里的酒,摸摸他的头说:“那你多采一些吧,待我回来,我们一同酿酒。”
说罢白泽便出门了。
她有一位旧友,与他相识之时,时逢白泽刚出尘世,旧友隐居阴山,是为山神,名曰槿夜。
阴山原本阴森无一物,槿夜在一万年前找了种子,种了满山的桂花。
每到秋天,漫山花香醉人,奈何槿夜向来闲散,全然不会酿酒。白泽可惜那满山的桂花被他如此罔顾,便移栽了几株到云坊,每年秋季采了花酿酒,来年的时候为他捎带些来。
白泽方一至阴山,槿夜便走了出来。
但她知晓他不是来迎她的,只见槿夜走到她跟前,直接将酒接了过去,三两步跨进亭子坐下,不待白泽说话,便自己先喝起来。
几杯酒下肚,他才开口,“不愧是小白,来得甚是准时呢。”
白泽打趣道,“你难道不是日日盼着我来?”
他倒不羞,反倒接了一句:“日日来怕是太勤,一月一次即可。”
她不语,白他一眼,然后他便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见他喝的差不多了,白泽自袖中取出药,“给,老规矩,连服七日不可断。”
槿夜拿了药,没吃,搁置一旁。头微微低下,眼神溢出愧疚,缓缓开口道:“这么久了,辛苦你年年如此”。
“念我这般辛苦,早日好起来便是...”她不甚在意地答。
话没说完,他打岔道:“听闻你近日收了一灵童,可当真?”
白泽只好无奈的笑笑,“怎么连你也开始关注这等闲事了?”
“这可不算闲事,你我相识多年,除却那位,你可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如今竟收了灵童,此等消息,别说我,就连那四个老古董,怕也是好奇着呢。”
“你这样说他们,不怕他们“乘人之危”的吗?”她露出一丝坏笑。
“不会的,如今之日,他们不似从前那般了。”说完二人相视一笑。
黄昏之时,白泽向槿夜告辞,回了云坊。
走近云坊,便看见拾柒坐在门槛上,见到白泽回来,他一脸欢喜地招呼她过去陪他一同坐下。
“小白,你今日做什么去了?”他的眼里映着夕阳的光,让人看了暖洋洋的。
“给一位朋友送药。”
“送药?他生病了吗?”拾柒侧过头,极认真地望着她。
“是呀,生病了,已经病了很久了。”
“那还要多久才可以好啊?”拾柒声音明显小了些。
“身体的病治愈八九分了,可是心里的病,不知何时才会好?”
“可是,小白不是专治心病的吗?”
“可他不愿让我医治。”
“为甚么呢?”
“因为他在等重要的人”
“那一定是特别特别重要的人吧”,拾柒喃喃道。
“是啊...特别重要的人...”
白泽感叹着,思绪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数千年前。
女娲采石补天之后,剩下少许五彩石。女娲怜悯人间,便将五彩石洒向人间,用以滋养生灵。
其中有一颗落在了青丘,因五彩石为女娲灵气炼就而成,青丘乃九尾狐族居所,本就是产仙灵之地,加之五彩石滋养,九尾狐族灵力大增。
眼看九尾狐族实力已然能够晋升为仙族,使得六虚忌惮不已。
遂请命女娲娘娘出面帮忙,女娲不好直接阻拦,便对九尾狐族开出条件:一千年,若是青丘孕育出十尾灵狐,便可以跻身仙族。
九尾狐族不敢违逆女娲之命,但也不甘于此,遂派族人多方打探,也不知从何处得知的法子:用九尾狐族修为最高的十位长老的灵血喂养五彩石,便可在千年后孕育出十尾灵狐。
虽有疑虑,确也顾不得许多,九尾狐族长联手狐族十位长老,将此法子试了一试。
九百九十八年后,五彩石不负狐族所望,孕育出一只十尾灵狐。
这灵狐吸收了十位长老大半的修为,刚诞生一阵风的功夫,便长成七八岁小姑娘模样。
她一双清澈的眸子,微微轻启的红唇,眼睛滴溜溜的盯着眼前的几个老人,雪白的狐狸耳朵也跟着灵动,长老们欣慰地望着她身后的尾巴——十尾。
那一刻他们觉得狐族的希望终于成了。
之后狐族长老将灵狐锁在内室,立即召集了狐族进行商讨,然而小灵狐趁其不备,溜出了青丘。
初来乍到,小灵狐在山林中走得随意了些,阴差阳错中,竟穿过了妖族与人间的结界,误入到尘世中。
当时白泽正在云坊磨药,感应到五彩石的灵气,瞬移赶至结界出口不远处寻到了小灵狐。
对于突如其来的白泽,小灵狐并没有被吓到,反而用略带委屈的语气,反问了她一句:“你是来抓我回去的吗?”
说完耳朵和尾巴灰溜溜地耷拉下来。
见此,白泽不禁觉得这孩子甚是可爱,不过几日的功夫,竟生的如此聪慧。
她蹲下来同她轻声细语:“不是,我是来帮你的。”
一听到‘不是’二字,那对耳朵兴奋的动了动,稍稍竖了起来些;“帮我?”
她眼神还带着刚出生的懵懂。
“因为你是...”
话说到一半,白泽倏地顿住,转念一想,换了说辞:“因为你的耳朵和尾巴人间的人都没有,所以他们可能会来抢,所以我来帮你把它们藏起来,这样就不会有人来抢了。”
言毕她手轻抚过小灵狐的耳朵与尾巴,用灵力将它们隐去。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白泽伸出手,小灵狐只犹豫片刻,就将手覆了上去。
片刻后,二人回到云坊。
“这里是云坊,旁人进不来,若是你想出去玩乐,记得戴上念珠,它会带你回来。”白泽边说边将手上的念珠取下换到小灵狐手上。
小灵狐看了看腕上的念珠,又抬头看着白泽,有些欲言又止。
“有何事不妨直言,我会尽力。”
“名字。”小灵狐的声音小小的,显得有些羞怯。
“叫我小白就行。”
小灵狐摇摇头。
白泽恍然大悟,“哦~你是说你没有名字对吧?这个...容我想想...”
她挠挠脑袋,活了亿年,未曾帮人取过名字,这突如其来的,着实有些为难。
“十尾..十尾..啊!不如就叫小十,怎么样?”说完白泽有些心虚的瞄一眼小灵狐。
“好!”小灵狐面露喜色,俨然没有嫌她起的随意,使得她心中松了一口气。
自那日之后,小十在云坊随白泽施药学习几近一年,而她由于体内过度的灵力滋长,整个人也由当初的小孩模样出落成样貌韶秀的少女,心智也成熟不少。
又是一年八月,桂花飘香。
这天,白泽照例挖出庭院桂花树下藏的酒,将酒坛外的尘土打理干净,来到了前厅,“小十,我有事需要出门一趟,若是有人求药,等到落日时分,我便会回来。”
小十停下磨药,抬头瞧见白泽提着酒坛,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问:“这是?”
“帮一位朋友酿的,约了今日帮他送去。”
她站起身,积极地开口:“我帮你去送吧,不然回头有人着急求药岂不耽搁了。”
白泽低头瞧一眼手里的酒坛,想起那日预见的小十的命格,婉拒道:“不了,我早去早回便是。”
眨眼的功夫,她便消失了。
白泽如约来到阴山,槿夜一如既往早早守在洞府门口。她将酒递给他,转身就要走。
他拦住她,瘪嘴委屈道:“怎的今日如此匆忙?一年未见,不同我说说话吗?”
白泽推开他挡在面前的手,“今日云坊有事,改日吧。”
刚走没几步,又想起需要嘱咐他几句,白泽止步回眸,“槿夜,近几日你万不可来云坊。”
他面露疑惑,“小白,你今日为何如此奇怪?难不成有什么难事未与我说?”
“并无难事,我是为你好,记住我说的话便可。”由于着急,白泽说话的语气重了些。
他不悦地应道:“好吧,你总是如此,我听你的便是。”
顾不得解释许多,白泽飞身赶忙回了云坊。
小十正坐在桌边喝茶,见她回来,招呼她坐下,品尝她新做的糕点。白泽微笑着走近,趁她回过头吃东西时,施法悄悄加重了云坊的结界。
七日后,白泽本以为此事就此过去,不曾想....
“小白!”门外传来熟悉的喊声,白泽心头一惊,猛地回头去看,门口站着的那人——正是槿夜!
白泽当即挥手关上云坊的门,速度极快来到后院。
小十正在整理新采的药,白泽走过去将她手上的工具取下,拿出一张云帖给她,“我这里有封帖子,你速帮我送去三山,跟着念珠,它会带你找到入口。”
说完不待小十回答,便将她送离云坊。
槿夜被猝不及防地关在门外,有些气急地敲门,“小白!你这是作甚!何故将我关在门外!”
见小十走远,白泽适才自后院出来,打开门。“我不是叮嘱你近日别来云坊,你为何不听?”
她知槿夜多疑,便先行岔开了话题。
“我本是不想来的,可是耐不住女娲嘱托。”槿夜边说边走到桌前坐下。
“女娲?”白泽顿时心觉不安,想必那人已经知道是她在从中阻拦了。
他无辜地解释道:“对呀,女娲昨日来阴山,托我给你送样东西,我本已婉拒,可她说此事重大,紧催着我来的。”
她走到他旁边坐下,倒了一杯茶递过去,“那她让你转交何物给我?”
只见槿夜从袖口掏出一个锦囊递给白泽,打开,是一小块闪着光的彩石,她自手中变换出一张云帖,覆上石头,只见彩石的光逐渐暗去,几个字缓缓现于帖上:天命不可违。
白泽急忙将云帖与彩石烧毁,正喝着茶的槿夜着急的拦,“诶!你为何要烧了它?”
“我已知晓何事,不能留此泄露天机。”她看了眼槿夜,说:“你若是无事,今日就先回去吧,我还有事须得出趟门。”
槿夜爽快地放下茶杯,“好,我也还有事未办,今日就不留了。”
待人走后,白泽关上门,去了九境。
九境乃创世古神清修之地,原本有四位古神,后来有一位不知所踪,现如今就只剩女娲、伏羲和盘古三位了。
她来到女娲神殿,女娲正坐在桌前,桌上泡好了茶,像是在等人。
见白泽走近,浅笑着开口:“小白到啦。”
白泽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原来是在等我。”
“槿夜的信倒是送得准时。”女娲倒了茶,放到白泽跟前,眼神意味不明。
“何故要做到如此地步?”
“天命如此。”她端起茶,放到嘴边吹了吹。
“抬手一次又何妨?”白泽盯着她,有些生气。
“这不是你我可以逆转的。”女娲抿了一口茶,语气掺杂了一丝忧伤。
“他已经困在阴山万年,难道还不够吗?”白泽眉目微蹙;
女娲放下杯盏,杯中茶水激起的动荡,“那可是他自己选的。”
“难道不是你们逼他....”
“小白,注意你的言辞!”女娲眼神里的怒气,转瞬即逝,却让人看得清楚;
“若我硬要插手呢?”此时白泽也顾不得任何体面了。
“我知拦不住你,可是十万年前那件事的代价,你是已经忘了吗?”女娲的语气,分明带着警告。
白泽没再接话,起身便要走,女娲叫住她,“小白,为了防止你再次犯错,今日他们不会来了。”
话音未落,白泽愕然回头,脑中闪现出临走时槿夜说的话,他说他还有事未办,难道...
“你又何必做到这般?”
“我说过了,是天命。”女娲冷冷地回。
白泽没忍住,还是问了一句:“那这十万年来,你可曾再见过他?”
女娲没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算是给出了答案。
自九境回到云坊,白泽见到了预料中的画面:槿夜和小十交谈甚欢,她掩去心中苦涩走近他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们?”
“我们在去三山的路上遇到了,听闻他是你朋友,我便将他请回了云坊。”小十看着她,面露喜悦。
“那你们接着聊吧,我还有事未做。”白泽径直内室,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相谈甚欢的二人,心里顿感无力。
自那日后,槿夜开始常来云坊,邀小十去阴山作客,晚间回来时,小十偶尔会跟白泽谈到,她和槿夜兴趣相投,时而对饮桂花酒,时而下棋取乐,时而论剑比武....
她见她如此欢喜,并未多言。
时日渐长,转眼到了寒冬。
小十坐在桌前,粗笨的学着织纳冬日的鞋子。
“小十,你在给谁织纳鞋子?”白泽觉得自己有些明知故问。
“嗯~暂时保密!”她眉目带笑,羞红的脸庞,更显得娇俏了些。
白泽悄然叹息着行至门口,瞧见漫天的大雪飘摇,街上的行人甚少,寒风偶尔呼啸,却也被挡在云坊外。
过了半月,槿夜来云坊,说是有事找白泽相商。
她看到他脚上的鞋子,正是当时小十织纳那双,鞋边还残留着几针粗糙的线。
“找我何事?”
“我想把小十带到阴山住一段时日。”他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欣喜。
“此事不必问我,她愿意即可。”白泽脑中万千阻拦,说出来的确是另一番话。
“我自是先问过她了。”说完他嘴角上扬,满脸开心。
小十自后院走出,二人对上眼神,是掩盖不住的欢喜。于是当即收拾行囊,前往阴山。
二人携手跨出门时,“槿夜!”白泽开口叫住了他。
槿夜回头,“何事?”
白泽挤出笑容,道:“照顾好小十。”
他一脸幸福洋溢,铿锵有力地答:“我会的。”
数月后的一日,白泽收到小十的口信,让她去阴山。
当她到达的时候,小十早已离去,只剩下槿夜,昏睡一般躺在床上,她安静地将他带回了云坊。
七日后,槿夜醒来,起身便冲出房间,他略过在前厅配药的白泽,即将冲出门外时,身后响起一个令他难受的声音。
“不必了,你找不到的。”
听到这话,他肩膀微微发抖,整个人怔在门口,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儿,整个人无力地踱步进来坐下。
白泽将晾好的药端给他,“喝吧”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此时的槿夜面如死灰。
“对不起...”白泽满心愧疚,无从辩驳。
“什么时候?”他抬眼看她,满眼悲伤。
“你们初见那日,我去找了女娲。”白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能假装整理药材。
“她说了什么?天命?”他嘲讽地笑笑,眼神溢出苦涩。
“我试过劝她,可是...”
“都一万年了,她还记着....说到底,是我自己天真了..”他端起药,一饮而尽;
“她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了”白泽想给他点慰藉,可话说出口,却又觉得徒增无力。
“那日初见般的重逢,我本以为是我求来的,谁知竟只是他们的一场局,罢了,我还是回去吧。”
临走前,白泽递给他一张字条,是小十留给下的。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白泽想起了一万年前,那时候槿夜也是这般悲伤,只是如今,多了沧桑。
【一万年前。
仙族刚经历狼族一战,导致六虚百年来根基不稳,适逢青丘人才辈出,青丘本就不甘低于六虚仙族,准备起兵攻打六虚,晋升狐族位列仙班。
当时的九尾狐族长——桂叶,迫于无奈成了这场战争的先锋。
当时的桂叶和槿夜本是一对天作,面对即将爆发的大战,桂叶害怕连累槿夜,便决绝地与槿夜断了情分。
青丘攻上六虚,与众仙战了数日,死伤无数,就在青丘即将大获全胜之际,女娲却突然出手了。
“女娲娘娘,您当年进入九境之前,不是说过不再插手九境之外之事?此番又是何意?”桂叶跪在地上问道。
“此话不假,然六虚青丘皆为我与几位古神所创,仙族与妖族也由我亲封,你们此番作乱,不就是对我当年所决不满?”女娲神色严厉,语气里皆是愠怒。
“桂叶不敢,只是当年我青丘却不如人,如今我族灵力远胜仙族,为何不能更迭历史?”
“更迭历史?难道这数千万的仙妖散灵息元也是你更迭历史的成果!”女娲的声音逐渐增大,惹得跪拜在地的众人不禁打了个寒噤,
“桂叶有罪,望娘娘责罚!”知道讨不到好处,桂叶连忙俯首认罪;
“青丘听令,九尾狐族挑起战争,害的仙妖散灵无数,今罚九尾狐族固步青丘,万年之内不得出!”
听罢众人一片哗然,只听得有人小声嘀咕:“万年?那我青丘岂不是难再翻身?”
“另!九尾狐族长,未治理好青丘已是重罪,又犯下杀伐之罪,今责其以天罚,三日后执行!”
“娘娘,我们知错了,求您放过族长吧!”众狐齐声求情道;
“为桂叶求情者,同罪!”
众人噤声,不敢再言语。
“谢娘娘仁慈,桂叶领罚。”
这场青丘与六虚的战争以此落下帷幕。
所谓天罚,乃是针对仙妖的刑罚,受天罚者,自六虚灭灵台跳下,灵力一点点被抽走,肉身一点点消灭,痛如四分五裂,直至散灵灭身。
三日后,桂叶在灭灵台准备受罚,临近行刑之时,槿夜出现了。
他浅笑着走向桂叶,温柔地帮她整理有些凌乱头发。
“你怎么来了?”桂叶有些惊喜。
“我都知道了,你不用怕,有我在。”他眼角噙着泪,轻轻地吻了下桂叶的额头,将她拥入怀中,轻柔地拍打着她的背,在她耳畔柔声重复道:“不用怕,我在。”
桂叶点点头,眼眶浸满泪水,强忍着不流出来,露出淡淡的笑看着他,不舍地走下灭灵台。
瞧见槿夜背过身去,桂叶当即决绝地跳下了灭灵台。
一股血气涌上喉咙,槿夜用手捂住嘴,血从指缝中留下来,滴在台阶上。霎时白泽现身,递给他一颗药。
“谢谢小白。”槿夜的声音有气无力,整个人虚弱不堪。
“你既已如愿,便尽早离去吧。”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回头,不知何时,女娲已在。
“多谢娘娘成全,槿夜这就前去阴山驻守。”说完他看向白泽,她知会地点头,他便安心地离去了。
“你何必将他逼至如此境地?”白泽看着槿夜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云层中,朝女娲道。
“是他自己选的。”说着女娲将一颗五彩石丢下灭灵台。
不一会儿,五彩石回到她手上,里面多出一条类似狐尾的东西——是槿夜用了九成灵力护下的桂叶的狐灵。
“你准备怎么处置?”
“青丘野心难压,万年之期只起一时作用,谁造的因,便由谁结果吧。”说完女娲便将五彩石丢下六虚,朝着青丘的方向渐渐消失了.....】
一万年前的恩怨纠葛,还是延续到了今天。白泽目送槿夜离开的背影消失,转身朝云坊启程。
白泽没告诉槿夜,其实他昏迷前,小十曾来云坊找过她。
彼时的小十面色惨白,身后只剩九条尾巴,皆染了血色。
白泽扶她坐下,接着去膳堂给她端了碗药,“快将药喝下,你这断尾之血方能止住。”
小十接过药喝下,嘴唇有了血色,拉着白泽坐在她身旁,伸出手摊开,是小药瓶。
白泽接过药瓶,“这是?”
“我的尾巴练就的药,你帮我偷偷添到桂花酒中,这些药会帮他恢复。”
“你怎么做这等傻事?我自会帮他调理。”
“我知道,但你的药只能替他缓解,并不能救命,这条狐尾本就是他灵力幻化而成,如今,只当是物归原主罢了。”她苦笑。
“你都记起来了?”白泽心生一阵愧疚。
“前几日,女娲娘娘来找我了,纠缠万年的事,应当由我来结束了”
“那槿夜?”
“我在他酒里下了药,七日后方才醒,那时事情已经结束了。”
“他会去找你的。”
“所以这是另一件我需要拜托你的事,小白,你的安息草,能否借我?”
“可槿夜他识得我的药,”
“我知道,但只要与狐尾练就的药一起混在酒里,分三年给他送酒,他的灵力会盖过你的药,他也就不会发现了。”
“你真的愿意让他忘记?”白泽有些不忍。
“这些事,本就不该成为他的记忆,况且这药还留了余地,让他再记我三年,已然足够;我时日不多了,青丘已经发现我了,小白,槿夜他..就拜托你了。”小十望着白泽,满眼期待。
之后,小十留下一张‘莫寻,三年后归’的字条,便离开了。
槿夜从云坊走后第三日,白泽得到消息,青丘如今经历换代,选出了一位灵力远胜族长与十位长老的新族长,新任族长上任典礼当日便宣布:从此青丘再不许提位列仙班一事,违者诛!
后记:
世有四大凶兽,早年为祸人间,后被古神封印于混阴之极,为防止心术不正之人借用凶兽作乱,将混阴之极入口隐于一山中。
此山常年阴湿,结界繁重,寻常仙妖不得入,因而九境派了一位灵力上乘的上神担任山神看守入口——此山名为阴山。
三年后,又是一个冬天,寒风簌簌,大雪纷飞。
槿夜来到云坊,正站在门口抖搂衣服上的雪花,白泽暖了壶桂花酒,帮他倒了一杯酒。
等到槿夜打理完衣服,走过来坐下,白泽适时将酒递给他,被他一饮而尽。
“小白的酒还是这么灵,一喝就暖和了。”槿夜笑着看白泽,眼神里的悲伤不复,只隐隐有些空洞。
“你的嘴倒是比之前贫了。”白泽打趣道,槿夜的笑容更灿了些,从怀中掏出一张字条。
“对了,小白,这是你给我的吗?我近日发现它揣在我怀中,却忆不起是何时的了?”槿夜眉目微微蹙紧,眼神带着疑惑,
白泽平静地接过来,将纸条收进袖中,“不是给你的,是之前一位求药的客人留下的,许是我纰漏了,让你误拾了去。”
“那好,今日我可还你了,你回头再丢可就莫要怪我啦”说着槿夜露出明朗的笑。
她替他添满酒,同他聊起了别的,窗外的雪下的更大了,街道上本就稀疏的脚印也被大雪淹没了。
“小白!小白!”拾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白泽从回忆中拽出来。
“嗯?怎么了?”她晃晃脑袋,清醒了些。
“太阳都落山了,我们进屋吧。”
白泽眺望西边,夕阳早就消失了,只剩下逐渐吞噬过来的夜色。起身,掸掸衣服,她随拾柒进了云坊。
阴山的桂花枝头挂满了皑皑白雪,那等了万年的归人和满山的花香终是被这一场大雪湮没无痕。
下一个秋天盛放的桂花,当不再忆起一万年前漫山的花香是因何而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