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有佳季》筱竹耳朵

15、问题

　　和朋友喝了一通宵，傍晚才归家的郝女士在自家冰箱里发现了一盒甜品和一杯奶茶，心说这儿子长大了就是不一样，出去玩心里也知道挂念着自己这个做母亲的。

　　天渐渐入凉，郝韵把冰箱里的奶茶和甜品拿出来放在客厅的桌上等它自然升温，自己上楼去洗漱去了。

　　半小时后下来，见着蒋斯旻懒洋洋地赖在沙发上看电视，嘴里嚼着她刚刚拿出来的甜品。

　　郝韵包上头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不是给我买回来的吗，怎么还自己吃上了。”

　　蒋斯旻从电视中偏过脸来，声音带着点质问，“谁说我给你买的？”

　　不是给自己买的，那更奇怪了，因为自己印象中，儿子从来不吃这些东西，就算是偶尔吃甜品，那也是因为家里阿姨的手艺不错而且健康卫生。他不可能在外面买这些东西吃。

　　郝韵倒是有点兴奋，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儿，好奇着问他： “你什么时候开始吃这些东西了？”

　　“我不吃这些东西，那我这一个月是要饿死吗？王叔又没给我送饭。”蒋斯旻看了她一眼，又平淡地转过头去。

　　郝韵这才想起来，好像的确是有那么一回事，某天放学回来，蒋斯旻和她说以后不用叫王叔给他送便当了，他就在学校和同学一起吃。

　　想到这里郝韵有点赧然，但是碍于做长辈的尊严，她也不可能说什么抱歉疏于对你的关心之类的话，只是嗔怪着说了句：“哦，那你也给妈妈带点回来呀，只买自己的，小没良心的。”说笑着，伸食指去戳了下蒋斯旻的脑门。

　　蒋斯旻和郝韵之间没什么好聊的，对于她的各种游戏人间的见闻他也不想听，丢下一句“你成天不见人影，我怎么给你带？”就圾着拖鞋上楼去了。

　　新一周上课，校运会也临近，几个人又开始恢复了每天最后一节晚自习去操场练习的日常。

　　周焕和谭云飞一个项目都没有报，但也都提前完成作业，把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时间留出来陪他们去操场，给三个人做后勤。

　　姜迩跑累了过来喝水，周焕递给她一瓶冰菠萝啤，姜迩盯着那瓶冰菠萝啤，心想：呵，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语气不善道：“晚上这么冷，你想冻死我吗？”

　　虽说秋天了，这玩意儿没那么难抢了，但好歹是他下午去超市特意冷藏的。本以为姜迩会对自己感恩戴德，却没想到是这个态度，周焕也没了好气，“爱喝喝，不喝拉到。”

　　邱雯接过谭云飞递过来的自己的保温杯，里面是陶书娴早上出门前给她泡的玫瑰红枣茶，她下午冲淡过一次。

　　她倒了一盖子给姜迩，“来宝宝，喝你外婆给泡的美容养颜水。”

　　姜迩虽然接过了水，但却撇着嘴瞪了邱雯一眼，“我叫你妈咪是表示亲热，你让我叫阿姨外婆就是真的占我便宜了啊。”

　　邱雯捂着嘴笑，眼睛在稀疏亮着路灯的操场显得格外耀眼明亮，“这都被你发现啦。”

　　操场一圈有400m，两个人才跑了四圈就坚持不下去，准备在旁边的阶梯上坐着等还在和其他同学练接力的蒋斯旻。

　　刚撅下屁股准备坐下去，就被周焕喊住，“诶，千万别坐，刚运动完坐下会变大屁股。”

　　“你不吹牛会死啊？”姜迩当他瞎侃，仍然坐了下去。

　　邱雯没坐，因为她好像真听说过，索性拿出手机百度了下，还真有这么一个说法。于是把手机递给姜迩看，“喏，他好像没瞎说。”

　　姜迩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字，认输，但是气势没下去，摇头晃脑地，“那我也愿意，人欧美还就追求大屁股呢。”

　　谭云飞两只手抱在脑后，身体往后仰着，眼睛盯着天空一动不动，没参与他们的茶话会。

　　周焕回头看了眼他，拍了下谭云飞的胸膛，“我们飞哥想妈妈呢。”

　　“去你的”谭云飞蹬腿轻轻踢了他一脚，“把你的冰菠萝啤献上来。”

　　刚刚邱雯递过来给姜迩看的手机，此刻还在她手上。抬眼看到右前方原地小跑做准备姿势的蒋斯旻，动了点小念头。

　　男生背脊挺薄，穿着宽松的校服短袖站在塑胶跑道上，台阶上的路灯撒下莹白的光影，把他从黑暗中圈入光明。

　　不愧是她男神，姜迩打开邱雯的手机相机，找了个角度，夸夸拍了几张照片。

　　然后又不动声色地退出相机，把手机还给邱雯，但一个字没和她说。

　　姜迩心说，mommy的手机里面，存几张daddy的照片怎么啦？

　　几个人坐在操场边吹了会儿凉风，不多时蒋斯旻也结束了训练，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

　　周焕把他要喝的苏打水递过去，“喏，应你的要求，冷藏的。”

　　蒋斯旻一手叉着腰，还在顺气儿，单手接过那瓶苏打水，说：“谢了。”

　　周焕突然坐直，拍了一下手，叫姜迩看过来，“看看，看看，同样都是冷藏的，看看人家是什么态度。”

　　姜迩对周焕没有多余的耐心，踢了他一脚，“……滚蛋。”

　　之前才被谭云飞踢了右腿一下，这会儿左腿也留下一个鞋印，倒是挺对称。

　　周焕拍了拍自己的校裤，“看看你们俩做的好事儿，回去我妈肯定以为我被校园/霸凌了，指定找老翟了解情况。”

　　“那行，你把裤子剪两半，我和飞子一人给你洗一条腿。”

　　这次换周焕说滚蛋了。

　　蒋斯旻没急着坐下，就站在前面听他们逗贫，默不作声地紧了下瓶盖。

　　邱雯右边分别坐着姜迩、周焕和谭云飞，蒋斯旻看了一眼情形，走到邱雯左边坐下。

　　邱雯心里有点怪异，又有点小兴奋，像一阵小旋风，在沙地上不痛不痒地回旋。

　　她往前倾了下身子，用余光去瞄了眼谭云飞的右手边，确定他身边是有空位的，而蒋斯旻选择坐在了自己身边。

　　周焕和姜迩争得厉害，侧过半边身子在怼姜迩，刚好就看到了邱雯往这边偷瞄的情形。

　　这次他没再和姜迩吵下去，瞥了姜迩一眼：“你先闭嘴。”

　　姜迩吃瘪，都想直接上手揍回去了，就听到周焕问邱雯：“邱雯雯你往这边偷看什么呢，暗恋我还是暗恋飞子？”

　　姜迩这次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周焕脑袋瓜，“你能不能别恶心人啊，我们邱雯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谭云飞正在脑子里激情创作，听到自己莫名被cue，转头看了过来。

　　周焕捂上自己脑袋瓜，往右边挪了下身子，和“暴力狂”拉开了距离，嘴上却仍然念念有词：“本来就是啊，她一直往我们这边看，眼神小心翼翼的，不是喜欢是什么？”

　　邱雯觉得周焕想象力是真的丰富，他也应该和谭云飞一起写小说才对。不过自己肯定不会看他的小说，太脸谱化，太刻板印象了！

　　谁说偷看就是喜欢？她去办公室朗诵的时候还偷看翟广鹏吸烟呢！

　　作为当事人，大家最后都把目光投向邱雯，包括刚坐下来的蒋斯旻，似乎都想听听她会作何解释，对于这个明眼人都知道的乌龙。

　　“我说我是右斜视眼，你们相信吗？”这句话说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时想不到其他理由，邱雯随口说了一句，想要拖着时间。

　　姜迩搂上邱雯的身子热情道：“好耶，我是左斜视眼，宝宝我们天生一对。”下一秒，姜迩就拉下脸来，语气也变得冷冰冰，“好了，说实话。”

　　邱雯觉得她这副嘴脸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蒋斯旻开口，问邱雯和姜迩：“那天，老翟和你们说了什么，你们这身体素质还乐意报3000m。”和几人待在一起时间长了，他也跟着他们一起私下里喊翟广鹏老翟。

　　听听他这话说得，什么叫“你们这身体素质”，邱雯斜他一眼，瓮声瓮气来了句：“我看你身体素质也不见得多好啊。”

　　她的声音很小，发音也不清楚，听起来奇奇怪怪黏黏糊糊的，蒋斯旻觉得好笑，笑出了声：“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哈，没什么。”邱雯摆摆手，让姜迩来说理由。

　　周焕和谭云飞也想一探究竟，她俩究竟为什么想不开要同意参加3000m，现在她俩跑个2000m都够呛。

　　“老翟说，如果这次我和邱雯参加，那他以后就不管邱雯看课外书了，只要不在课上看就行。至于我，他同意我挨着邱雯坐，前提是周竟野没意见。”

　　周焕听了笑，“呵哟，这完全就是个老狐狸啊，他一点儿血没出，就让你俩屁颠屁颠乐呵成这样，我说你俩也太好收买了。”

　　姜迩又给他脑瓜子一招呼，“你懂个屁！”

　　校运会前几天，周竟野一到课间人就没了影，整天混迹于操场和体育老师办公室，姜迩就成了班上第一梯队的编外人员。

　　周竟野一走，她就拿上作业坐过来，美其名曰是融入学霸的氛围，培养学习能力。

　　实际上每次来，手都伸到蒋斯旻桌箱里去拿零食，一点不贪心，非常“乐善好施”地分给邱雯和前面的陈安夏。

　　零食大多是些包装精致的巧克力和小饼干，还有一些折叠的纸星星，全是外班的女同学送的。班上也有对蒋斯旻动心思的女同学，不过她们不送小礼物，毕竟同处一个班，不好把心思直白地表露出来，顶多在课间拿着作业来问题。

　　姜迩剥了一颗巧克力丢进嘴里，把垃圾纸装进包装袋喊蒋斯旻，“帅哥，帮忙丢一下。”

　　蒋斯旻坐在第一排，左前方就有一个垃圾桶，但是他不想太顺着这人。回头打量了一眼姜迩，冷不丁来一句：“我是你佣人吗？”

　　“诶，此言差矣。你脸长得很好，可是你性子太冷，我这是在锻炼你，让你落地。”

　　蒋斯旻伸手接过了她的垃圾袋，“那我谢谢你了。”

　　邱雯抓住机会，顺手把自己的垃圾也投进开口的袋子里。蒋斯旻眼神看向她，她连忙双手合十，眼带笑意说：“谢谢啦！”

　　“顺便给我们班长也丢一下。”姜迩指挥着蒋斯旻的动作。

　　蒋斯旻和陈安夏同桌这些天，两人交流并不多。一个太高冷，一个太安静，的确是说不上几句话的。只是偶尔，陈安夏遇到的题目和邱雯周竟野他们讨论不出结果，才会去找蒋斯旻讨论一下题目。

　　蒋斯旻站起身来，横了姜迩一眼，告诫她好好学习。见他手伸过来要拿自己手上的垃圾，陈安夏正想开口拒绝，刚说出一个“不”字，垃圾已经被蒋斯旻抽走丢掉了。

　　姜迩在后面拉着邱雯感慨，说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让男神言听计从，邱雯给她点赞，夸她厉害。

　　话题下一秒就转到了娱乐上，姜迩问邱雯昨晚芒果台的连续剧她看没看。邱雯说看了，昨天晚上和陶书娴一起看的。

　　姜迩没想到陶书娴也看这类电视，自己在家，她妈妈都说这“拍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

　　两人就这个问题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蒋斯旻手从前面伸过来扣了两下邱雯的桌子。邱雯以为是自己说话大声影响他学习了，转头向姜迩比了个手势，说咱俩小声点。

　　原因却不是这个。

　　班上一个女同学，拿着今天的物理作业来问蒋斯旻。蒋斯旻看了一眼题目，不难，但需要条理清晰。想到自己前两天才给邱雯讲过一个类似的题目，便让眼前的同学去找邱雯讲，正好也看看邱雯是不是真的懂了。

　　“你给她讲讲，正好你物理不好。”

　　“……” 邱雯心说我物理不好那你还让我讲。

　　然而她也没有表现出一点不悦，因为女同学已经走到了她桌前。女生很漂亮，个子也很高，是高二分科的时候从文科班转过来的，邱雯没怎么和她说过话。于是笑着朝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邱雯，麻烦你了。”女同学笑得很腼腆，不时抬眼去看蒋斯旻的背影。这大冷天的，脸却红了。

　　邱雯很快明白过来，人家摆明了是鼓起勇气，想借着找蒋斯旻讲题的机会，增加和他的接触。结果这人却把问题推给了自己。

　　然而她也不好再说“同学，你还是找蒋斯旻吧，他物理比我好。”推来推去，只会让人家更尴尬。

　　邱雯盯着题目看了一眼，和自己前两天问蒋斯旻的一个题很类似。这类题的确是她的薄弱点，通过反复地给别人讲解，自己也能得到巩固，于是更认真了些。

　　女生真的很高，邱雯余光看见她躬下身子低着头很吃力的样子，自己也在跟着用力似的，难受极了。

　　“你坐我这里吧。”邱雯站起来，女同学一开始觉得不好，想推辞，邱雯想着得在上课前给她讲完，便直接上手按着她肩膀，把人屁股钉在了自己座位上。

　　邱雯个子也高，换她来站着讲，情况不见得会更好。所以她索性蹲下来，邱雯蹲着刚好比课桌高一点，讲题正合适，只是略显狼狈。

　　蒋斯旻把自己凳子推过来，拉着邱雯坐下。“我听你讲，看你真懂假懂。”

　　邱雯心说，哦，可是我是邱董。

　　没和蒋斯旻多推搡，邱雯很快开始理头绪，盯着题目思考了一会儿就给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同学讲起来。

　　讲了一遍下来，女同学听得云里雾里，像是懂了三四分，但仍感到吃力，渐渐的，脸颊又红了几分。

　　邱雯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没关系，是我没讲清楚，我刚刚思绪有点乱，我再理一遍哈。”

　　“好，麻烦你了。”女同学瓮声瓮气地回答。

　　没几分钟，邱雯又迅速理清了头绪，她这次讲得比第一次慢，也讲了更多的细节和步骤，细得就快和她说这个公式是怎么推出来的了。

　　看着女同学脸上的豁然开朗，邱雯也觉得开心，说明自己对这个知识点的理解和掌握也更进了一步。

　　“谢谢你邱雯，我听懂了，你讲得特别好！还有，太麻烦你了。”女同学含含羞带怯地看着邱雯说，眼神特别真诚，弄得邱雯也跟着脸红了，她还没被谁这么真诚地夸奖过。

　　“哈哈，不用谢，不麻烦，互相的。”

　　邱雯把凳子还给蒋斯旻，蒋斯旻接过凳子对她说讲得不错，邱雯昂着头瞧他一眼，意思是：那当然！

　　临走的时候姜迩递了颗巧克力给女同学，“谢谢你照顾我们邱老师的生意！”

　　邱雯觉得她脑子估计是坏掉了，赶她回座位去，快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