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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狗血指数+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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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借着主使的掩护,将荀苍弄上了马车。
她从车壁上把一张平整的床翻了下来,点起了放在车厢四角的火灯。
此灯是南星费尽心机千方百计弄来的,燃之无烟无影,只是温度奇高。
大夫擦了把汗,小心翼翼地用火烤过的剪子把荀苍的衣服剪碎,轻手轻脚地把被血黏在她伤口上的衣服碎片弄了下来。
荀苍赤着全身,皮肤因失血苍白,漂亮的眼睛也紧紧闭着,她浑身布满的伤痕也无法掩盖这具身体上力量感十足的薄薄肌肉。
南星心惊胆战地看着她身上的伤痕,以及难以启齿之处更加密集恶心的痕迹,几欲作呕。
她缓了缓神,强行压下了冲出去呕吐的欲望,道:“曼陀罗汁液,白芨水、纱布、鱼肠、刀。”
白芨水可敛疮止血、生肌收口,最重要的,是适当浓度的白芨水可临时代替血液,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缓解荀苍的失血。
因此,这辆马车里藏了大量的白芨。
南星神色专注,为荀苍清理污物、缝合伤口,小心翼翼地将深至隐约可见内脏的伤口一层层合拢。
卫秀娘神经高度紧张,她屏气敛息,按照一路上南星叮嘱的那样提供恰当的热水和指定的器具——
同样是这辆马车里暗藏的功能,一排拉出来,寒光泠泠的各色器物一应俱全,也不知道墨司是怎么设计出来的。
荀苍的身体被透支的很严重,在正骨之前,应该休养生息,不该这么快开刀,但是她的伤势实在过于严重,以至于南星不得不铤而走险。
马车早就停下来了,聂捷带领护卫队全力警戒,冯真在外面一盆接一盆地烧水,主使蹲在她身边打下手,烧开了就往里递。
冯真擦了把汗,喃喃道:“去他爹的,楚国真不做人,老娘还是头一回这么紧张……”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结果。
终于,近两个时辰之后,南星摇摇晃晃地从马车里出来了,她面色虚弱,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了卫秀娘身上。
卫秀娘沉默着支撑着她的身体,把马车门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带着南星钻了出去。
南星扶着车辕,无力地点了点头,其余人脸色一松,取而代之的是欣喜若狂。
昨夜的炸营,已经证明了荀苍的价值,如果不能把人带回去,王上可不会管是不是楚国把她伤得太重。
至于直接瞒下来,冒领功劳……
说实话最多死你一个,这么操作没的可是全家!
更何况大王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尚未建立武功的宋国女将杀大暨的臣子。
主使美滋滋地站了起来,要了纸笔就找了块石头蹲着写折子,除去荀苍的本事之外,还有昨夜楚国人吃的亏。
楚国人在外交上越炸毛,他们一行人的功劳就越大。
主使真心实意地祈祷:楚国派来出使的,可一定要吃不得亏受不得气啊。
聂捷从戎已久,他更能感受到昨夜荀苍隔空指挥的含金量,从内心深处油然升起了一股憧憬。
未免颠簸,干脆也不回驿站了,他与其他人商量之后直接下令就地扎营,把楚国使臣都绑到这里来审问。
楚国使臣在驿站里正睡着呢,就被人绑了,惴惴不安地等了两个多时辰后,又被粗暴地塞进马车。
绑他们的人甚至没有做一点装饰,俨然就是大暨人!
他们看着外面带着斗笠沉默地驾车的女子,心里的慌乱越来越大:大暨为何突然发难?
是因为不满意赔款的条件想直接动手吗?
若是如此,哪还有他们的活路!
其中的副使接到了主使的示意,脸色跟吃了苍蝇似的,还是不得不低声询问:“女郎,女郎,且停一停,我们有何冒犯大暨之处么?”
“女郎,何事不能商量呢?大暨与大楚交好日久,若是一朝撕破脸,只怕其余国家坐收渔翁之利啊!”
“女郎……”
然而,无论他们是哀求也好,是威胁也好,亦或者心理防线被击溃直接破口大骂,驾车的女子始终置若罔闻,只专心地将马车朝城外赶。
有人以为她没有注意到里面,乘着同僚怒骂的功夫悄悄往车窗边挪,意图跳窗逃跑。
他刚刚挪到窗边,一柄雪亮的短刀咻地一声深深钉进了窗框,尾端震颤不止。
那女子冷冷地说了一句话:“不要想着跑,否则,死会是你们最好的下场。”
使者们不敢动了,在焦躁中看着路越来越眼熟,直到被一个个赶下车,才倏然发现,这不是离楚国军营就二里地的地方吗?!
更可怖的是,已经有大暨人在此安营扎寨了!
‘接待’他们的是聂捷,这些人还没来得及琢磨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被聂捷劈头盖脸地丢了一脸‘真相’:“季凉扣押我国主使,业已伏诛!尔等还不将你们所论阴谋从实招来!”
季凉死了!
甭管平时他们和季凉如何不对付,面对大暨人的时候,季凉就是他们的底气、他们的保证。
现在底气散了,保证没了……他们这些人不就好像案板上的鱼肉,任人施为吗!
楚国主使脑子高速运转,连忙道:“我等都曾劝过季将军,奈何季将军一意孤行,非要扣押贵国使臣,我等为其胁迫,属实是无可奈何啊!”
他一脸正气:“此人蓄意破坏两国邦交,万死不足以赎其罪,在下愿为将军向国内解释此事。”
他想得很明白,大暨人敢在此处扎营,季凉死了这件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要么军营也被大暨人弄得混乱不堪,要么就是大暨人于万军之中取了季凉首级。
但无论哪一种,现在身处大暨人的营帐之中,不服软谁也讨不了好。
聂捷微微挑眉:“哦?那还请主使将聂捷所为,一一招来。”
主使汗如雨下,两眼一闭就开始张口说瞎话:“季凉此人好大喜功刚愎自用,常常抱怨大楚与大暨谈和让自己没有用武之地……”
这是真的,谎话总要真假掺着说,才能取信于人,主使虽说在此处折节,但还是想回国做他的官儿。
“因此,他密谋破坏两国邦交,意图绑架并杀死贵国使者,这样,无论如何,大暨都会与楚国开战。”
聂捷向后一靠,居高临下地看着主使:“这与本将所知,倒有些不符。”
“你说此人好大喜功、刚愎自用,倒的确如此,但,本将以为,他的目标并不仅仅只是贵国与我国的邦交啊。”
“若非四面开花,又怎能显出他的能耐来呢?”
主使心领神会:“确实如此,除去贵国之外,为了逼迫宋国出兵,他对荀将军极尽羞辱……”
聂捷说,主使随之一件件地代替季凉认了下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将此次事件的过错全扣在了死去的季凉身上。
大暨没有过错,楚国使团是受他胁迫,唯有季凉是不怀好意刚愎自用好大喜功还不把士兵的性命放在心上,故意挑起矛盾。
好在大暨使者宽宏大量,不跟他计较,仍然愿意与楚国交好,不过嘛……
价格就不是在奉都谈好的那个数量了。
待到楚国主使被放了出去,得知昨夜军营炸营,士兵几乎十不存一后更是胆战心惊,坚定了决心要把罪名都安在季凉身上。
反正人都死了,再背黑锅也不会从地下爬上来揍他。
也正因为此,大暨人带走了荀苍反而是其中最不值一提的事情了。
在楚国人心里,这只是一个废了的女人而已,掀不起什么风浪。殊不知昨夜的炸营,就只由荀苍一手策划。
许是身体素质过硬,又或许是行伍之人都不会许自己睡得太沉,荀苍很快就醒了过来。
她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看着乌黑的车厢顶,模糊地想:我是死了吗?这是棺材么?
我若是死了,我的旧部该怎么办?
她感觉手足麻痹,努力地驱使手指动弹,一点点挪动着手,要去敲‘棺材’:我还没有死,我还有利用价值,让我出去救他们——
车厢外卫秀娘和冯真轮流守着,此时恰好是卫秀娘在外面,她耳朵灵,一下子就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连忙打开了车厢门。
卫秀娘看见伸手撑着车厢壁半支起身子的荀苍,顿时吃了一惊:“你怎得起来了,快躺下去!”
她钻进车厢还不忘关门,扶着荀苍重新睡了下去:“难为你是怎么起来的,南星可是给你灌了曼陀罗汁液啊!”
荀苍口舌麻痹,眼神却执着地盯着她,卫秀娘忽的明白了她想说什么,叹了口气:“你没死,我们大王不是那狗爹养的宋王,说到做到,只要你肩膀好了,就会把你的部下和他们的亲人要来。”
“你放心,你之前伤成那样南星都能给你救回来,肩膀碎了而已,她说能给你拼起来。”
“好好养伤,知道吗?你若是再这么折腾,迟迟恢复不了,那谁也救不了你的部下。”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最后看了她一眼,便出去端粥:“荀将军,快些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