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庭》奇异博士

1、姜瑾

　　姜瑾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等着这节班会课开完抓起书包就出门。

　　他转着笔，看着它在指尖晃晃悠悠，突然啪嗒一声掉在木桌上滚了几圈，在姜瑾即将抓住他时，骨碌碌地摔在地上。笔尖朝下，又在地上逃命似的往桌脚狂奔，撞到后终于停了下来，躺在原地不动了。

　　姜瑾捡起笔，在草纸上划了几笔，断断续续的墨迹就像教室正前方挂着的壁钟。

　　那钟自从摔了回后总是会卡，秒针等卡个一两秒又飞似的转回原轨道。

　　一班同学忙于学业，总忘记换一个新的，壁钟就这样在一班浓厚的学习氛围里韬光养晦，硬是坚持了一年半，颇有要熬完这一届高中三年的架势。

　　姜瑾支着脑袋盯着台上发际线略高的班主任老钱的头顶。敬业的壁钟还在顽强地转，一圈又一圈过去离下课转眼只剩五分钟了。

　　老钱还在滔滔不绝地总结这周班上各同学的状态及学习情况。眼球转动，犀利地扫视台下的学生，正巧看见姜瑾低下的头。

　　姜瑾眼看要下课，仗着自己坐最后一排，肆无忌惮地埋下头从书包里掏出手机刷起了信息。司机吴叔叔给他发消息说今天可能接不了他。正当姜瑾打着字回复时他听到老钱喊了一句——

　　"姜瑾！你又趴着干什么呢！"

　　姜瑾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声吼惊得抖了一下，把手机丢回桌洞站起来回道："报告老师，我正准备把您的话拿本子记录一下。"

　　他不慌不忙，一点没有偷玩手机的慌张，老钱刚要发作骂他又扯鬼话蒙人，下课铃声犹如天籁降临人间。老钱无奈的摆摆手："算了算了，我看你们一个两个都迫不及待了，下课下课。"

　　话一说完，一班的学生个个犹如猛虎出山，以姜瑾打头阵风也似的窜出了门，还不忘留一句："谢谢老师！"

　　老钱拿起水杯回到办公室，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兔崽子一到放假就蠢蠢欲动，开个班会魂都飞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坐在他对面的另一个老师笑着说："理解理解，想当年我们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况且你班虽然皮是皮了点，那也是一班啊，看我班上顽皮的也不少，成绩要是也能和你们班一样我做梦都得笑醒。"

　　老钱听到这话十分受用，摆摆手谦虚地说着："哪有哪有，都是一群难管的。"眼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自豪。

　　——

　　今天虽然吴叔叔来不了，但是姜瑾带了手机，打个车也是一样的。

　　当他单肩背包跑到校门口，仔细辨认车牌号时，忽然被谁喊了一声。

　　他扭过头去，看见一个女生含羞带怯，断断续续地说着话："这个......这个给你。"

　　女生低着头递过来一封白色的信封。

　　姜瑾见状，心下了然。他礼貌地笑笑，低声回绝道："这么好看的信，还是送给自己吧。"说着拿起信封借着身体的遮挡放女生背包的侧袋。然后就大跨步走向一辆白色轿车，坐进车里长舒一口气道：'师傅，去桃苑小区。"

　　车子随之启动，姜瑾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天逐渐变黑，道路两旁的店铺迅速倒退。

　　轿车走到路口猛地停下。姜瑾被惯性带着往前一靠，问道："怎么了师傅？"

　　司机哎哟了一声："前面好像是出车祸了。"

　　姜瑾不是凑热闹的性子，也不着急想着回家了，耐心等交警解决问题疏通车流。

　　前面一阵嘈杂，车慢慢能往前走了。

　　交警清出了一条道供其他汽车通过。

　　经过时姜瑾靠着车窗。他透过车窗看见救护车已经来了，医护人员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抬上担架。

　　司机师傅看着后视镜叹气说："哎，一把年纪的人最受不得苦啊，这一遭下来人怕是要保不住。"

　　他摇摇头，便继续专心开车。

　　姜瑾沉默，望着窗外虚空一点出神。片刻后，又低头刷起了手机。

　　宋以春在他们家庭群里发微信：我这边临时有一台大手术，怕是赶不回去吃晚饭了，其桦你要是有空去早点赶回去陪阿瑾和意意。@姜其桦

　　姜其桦不久后在群里回复说：我这边也有事情要处理，到家得九十点了。姜瑾你和意意先吃饭吧，不用等我们了。以春你再忙也记得要吃晚饭。

　　姜瑾回复说:好。

　　他和姜意先吃饭已经成为了常态，宋以春和姜其桦忙起来脚不沾地的日子多了去了。有时候他们忙昏了头也会忘了通知，姜瑾打电话过去也是一阵忙音。

　　这时他就会熟练的叫姜意从房间出来，吃汤阿姨准备好的一大桌子丰盛的晚餐。

　　姜意才13岁，但也像是提前步入懂事的年纪，乖乖地和哥哥坐在偌大的餐厅，安静吃起饭来。

　　姜瑾家不会讲那么多规矩，对子女也很宽容，大多数时候都在放任他们野生野长。但是两个孩子都很早熟，懂事比同龄人早很多。

　　宋以春常听到别人称赞他们一家感情好，儿女也懂事，丈夫也爱她。每到这时她反而不会是自豪幸福，心底总会漫上一丝苦涩，然后不知不觉回想起来姜瑾他们刚会爬再到学会走路后上蹿下跳的日子，都像是上辈子的事。

　　宋以春曾经仔细思考过，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和父母吵架的次数也不少，所以也纳闷地问过姜其桦是不是从小就听话。

　　姜其桦只是莫名的笑起来："我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

　　后来宋以春转念一想每次被钱老师叫到学校去的次数也是十分头疼。

　　姜瑾每次看见她妹妹在桌上不发一言，平时也不爱说话，担心她要闷坏了，就主动提起话题，问她在新学校过得怎么样，适不适应，有没有交到新朋友......

　　到后来没什么问的了，姜瑾就只能使用一个万能话题：今天学的东西都还听的懂吗？

　　有一次姜意听不下去了，闷闷地张口："今天考试。"

　　姜瑾有一瞬的尴尬，暗自吐槽这个万能话题也不是那么万能，哦了一声就闷头吃饭便赶紧回房了。

　　从那以后姜瑾也不再找话题了。

　　但是姜意不知怎么的，慢慢会和他分享一点学校的事，主动缓解大房子里只有他们俩的寂静。

　　姜瑾能看得出来，所有人都在维持这个好像也不那么完美的家庭。

　　想到这里我，车已经停在了桃苑小区的大门口。

　　姜瑾在手机上付了款道了声谢就钻出车门。

　　他单肩背着包，右手抓着手机扫脸进了小区，正好碰见刚从楼里跑出来的姜意。

　　姜意穿着校服没背书包，想来是已经回家了一趟没换衣服又匆匆跑出来。

　　姜瑾看见她手里提着一个黑色保温袋，便问："你去给妈妈送饭？"

　　"嗯，她忙起来估计早把吃饭这事忘在脑后了。"

　　"你等会"，姜瑾扶住她肩膀，"我上去放个书包和你一块去。"

　　姜意点了点头："行。"说着也跟着姜瑾上楼了一趟。

　　下电梯时姜瑾问她："你打算怎么去？"

　　她的脸有一瞬的木然，看着手里抓着的学生卡，姜瑾低低地笑起来："坐公交吗？"

　　姜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哥。

　　姜意虽说有自己的手机，但是平时上学也不会像她哥一样不守规矩，带手机去学校。所以对她来说手机简直是可有可无。但是姜其桦夫妇常年不能回家几次，态度强硬地把一部手机塞在她手里，称方便联系。

　　她今天回家只是打开手机看见了消息，就叫汤阿姨帮忙装了点菜在保温盒里。然后提着饭盒就要走，汤阿姨在出门前还担心地问她："小意你认得路吗，要不我陪你去吧。"

　　姜意摆摆手回道："没事阿姨，你不是还要赶回去给妹妹做饭吗，我之前跟着爸爸去过好几次，认得路的。"

　　汤阿姨说："好，那你路上小心，我先赶回去了。"

　　"嗯嗯，汤阿姨再见。"

　　可问题是她是去过几次，但都是姜其桦开车载着去的，要么也是吴叔叔开车，可是今天吴叔叔正好有事。

　　姜意脸又黑了几分，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坐公交去医院。

　　姜瑾看着他妹无语的样子，像是第一次见她吃瘪，笑的更欢。

　　姜意脸上出现点裂痕，姜瑾心知这个年纪多少要点面子，他自己也要脸，便不再逗她，接过姜意手里的保温袋，带着她打了个车去宋以春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