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略》将禾

1、第 1 章

　　大风席卷边塞的牧马，乘风归去是好汉。

　　黄昏渐近，大雁盘旋于风，草原一望无际，人家零零散散。段丛好似只孤雁，独自在这草原上作画，孤单却并不孤独。
　　他照往常那般于日落前上梁锁门，然后瞟一眼屋内房门旁的粗木棍还在不在，拿起来挥了几下，看顺不顺手，样子像个耍杂的，不过他倒也不真是，毕竟他技不如人。
　　他小时候梦想要去耍杂，才练了没几天就放弃了，还被他的爹说是干不成一件事，心里浮躁的很。
　　但是他现在不就干成了一件事么，还是个要耐心的活。
　　他房里的蜡烛是要燃一整夜的，入夜后野兽的声响如同催眠曲般夜夜扰他清梦，这里虽是人多的住处，但到底是睡不着。
　　这一天，如往常那般段丛簇拥着明亮而醒。
　　还未过午时，他倒自认为还挺早，又赖了会床。
　　之后便是正常的洗漱，吃饭，拿工具去画画了。
　　他画云，画马，画河，画草，只是一段时间，便在这块地方小有名气。
　　其实这里并不缺画师，他出名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画风奇特。
　　别人说在中原没见过这种画风，段丛只是尴尬地笑了笑，说是去过西方学了点皮毛。
　　约莫下午，太阳还挂着，只是不高。
　　段丛看着夕阳下骑马奔腾的人影，很美，他静静地欣赏，并没有拿起画笔。
　　他起初刚来这时，还挺怕生，现在倒没什么了。
　　落日下的黑影，人与马相容，很自然的散发着一种魄力，他奔驰而来，他无所畏惧。
　　“影”将近，人与马的轮廓也逐渐变得清晰。
　　那是一个额带红珊瑚珠链，头发披散，身着墨色长袍，斜披白貂毛的男子。
　　段丛等着那人如往常那般从他远处经过。
　　那人很奇特，或是说很奇怪。
　　每日，段丛总是见那人顺着夕阳奔驰而过，从不停留。
　　可今天却不同，那人眼关注着段丛，目标明确，让段丛生出些危机感。
　　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倘若入了某些人的眼，搞不好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人家地盘上，他可不敢太扎眼。
　　好在马上的人离这还有段距离，段丛只是假装十分从容的收拾了工具，不慌不忙的进了家，哐的一声门震响，他慌张的落了锁。手里握着那木棍，又时不时瞟着那门，到放碗筷的屉子里翻出了切菜的小刀，去掉封套，紧握在手上，又将小刀放到了拿木棍的手里，一手握着刀和棍，另一手摸了摸头顶的簪子还在不在，才又赶忙将刀棍分开，右手甩了甩木棍，还挺顺手。
　　段丛畏畏缩缩的躲到了床后，警惕的盯着门口，约莫一刻钟，他大概就会放松警惕，然后把工具放在床上呆坐着，如果再坐一段时间，仍没有危险，他就会把工具放在床头边，刀上封套，准备睡觉。
　　在犹豫中入睡，并完全丧失警惕。后半夜，他会在沉睡后渐渐昏沉，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将木棍推到于地，而后再陷入沉睡，毕竟这种可有可无的危险，并不会使他太过在意。
　　不过半刻钟就有人来敲门了，段丛回了声，但隔着门，门外人听不见，仍敲着。
　　段丛只好有些急促的走去门口，却在快到门口时放缓了脚步，蹑手蹑脚的同时放开了声音，问来人是谁？有什么事？
　　“段画师吗？我来请你帮我妻子画张画。”男子声音温和，段丛却听得很清楚。
　　段丛并不太相信他，只道：“快天黑了，你明天中午再来吧。”
　　门外的人听这话并没有回应，段丛又解释道：“现在天太黑了，也画不了了，我看不清，要白天才能画。”
　　门外的人仍是不回应，段丛有些尴尬，想着外面的人应该已经走了吧，段丛在那站了会儿，有点想去床上睡觉了，但想着还是再等会吧。
　　“我们那有灯火，很亮，我的妻子很喜欢夜晚的风景，你……能来吗？
　　“呃……那个……我……”段丛想着该怎么拒绝他，但一时又想不出。
　　“你来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串珠子，我也很欢迎你加入今晚的庆祝活动。”
　　“只是天马上黑了，我看不清路，走去的话也不安全。”
　　“我今晚带你去，很快。我们那的人都很热情，那的篝火也会驱散野兽，你也不必害怕，我也为你准备了房间，你可以在那住一晚。”
　　真是不好拒绝，点着名找我来画画的，倘若拒绝了，怕是以后要遭殃什么的也说不定。
　　“行吧。”段丛放下了棍子，给刀上了封套，将刀藏进衣服里，才开了门。
　　不用说，也大概能猜到门外的人正是日日策马的那位。段丛这次看得很清楚，他有一双鹰眼，却并不深邃，一侧编发长进头发里很难才能发现。
　　段总就这么跟着那人去了，黄昏时刻的草原确实很美，大地铺了层血红的薄纱。
　　前路昏暗，夕阳已落，段丛的视力也变得很差，只是模模糊糊的看见什么东西在动。
　　“快到了，就在前面。”话音未落，马的速度也慢了不少。
　　既然他说前面就是了，那么正在动的影子就是人，而不是野兽什么的了。
　　到位置后，那人扶着段丛下马，找位置拴好马绳，就跟段从解释道：“还没开始，但快了，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妻子吧，他看过你的画，很感兴趣。”
　　段丛为了能在这里生活下去，会卖一部分画，也会留下一部分。但说到底，这不过是留下没卖出去的那一部分。
　　他卖的画往往价格比较低，毕竟太贵了，也没多少人买。
　　可他生活的并不窘迫，他家底虽不丰厚，但也足够让他生活好一段时间了。
　　“我先带你去见见我的妻子，顺便选条适合你的珠子。”那人在前面带路，段丛只是在后面跟着。
　　那人的家，离这不远，他指着那一眼便能看到的房子，对段丛说，“诺，就在前面。”
　　“嗯？”段丛往那人指的方向望了两眼，只看到一团乌乎乎的东西，他又眯了眼，但还是看不太清楚，但比刚才好了点。
　　“哦，看到了，那个前面的是吗？”段丛指着那乌乎乎一团说道。
　　“诶，对对对，就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