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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羽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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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盆里的火光殆尽,确认没有火源后,俩人走出了墓地。
林叔在车里等着,邹喻坐进车里被凉气包裹时,才觉得回过神来。
回去途中陶柏水接了个电话,他称呼对方为“妈”。
邹喻对这个人没印象,高中时期没见过,就连陶柏水家里都没有一张全家福可以给他看看。
“我知道,不会的,您放心,”陶柏水好像在解释着什么,“我也有两年没来了,今年来一次也不过分吧。”
陶柏水语气越来越淡:“是,您去忙吧,我一切都好。”
他挂断通话,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
远处燕子绕着树林低飞,一圈又一圈,他降下窗户感受着外面闷热的风。
“不太开心啊?”邹喻问。
“有点。”陶柏水没有想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回答的时候连头都没有转向他。
林叔把他们送到后说:“柏水,我要回老家一趟,给你妈妈说过了。这两天你们要出去就叫车,注意安全啊。”
陶柏水点头说:“您也是,回家好好休息。”
外面的气温闷得出奇,一下车就被热浪侵蚀,邹喻跑进屋内,打开空调就瘫在了沙发上。
张姨晚上炖了排骨,陶柏水说没胃口,喝了点汤吃了两块排骨就去洗漱了。
邹喻和张姨硬是吃完了那些菜,给他撑得再多吃一口就得吐出来。
张姨走后,邹喻一个人在庭院里散步,绕着墙边走圈圈。
天色渐暗,闷热的感觉越发强烈,院外的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雨要来了。
他慢悠悠走着,到第五圈的时候一滴雨水落到他的鼻尖,丝毫没有慢慢来的意思,豆大的雨滴瞬间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下雨了,快进来!”陶柏水打开窗户朝院里的人喊着。
邹喻跑着进了屋,回房拿上睡衣就去洗澡,就淋到那么一会儿雨,他身上却已经被淋湿了。
邹喻穿着新买的花哨睡衣,站在洗手池前吹头发,吹风机停下那一瞬,他听到隔壁有擤鼻涕的声音。
少爷感冒了。
他顶着半干的头发去敲陶柏水房门,毕竟少爷身体不好,邹喻怕这人夜里又出现突发状况,还是先控制住病情比较稳妥。
陶柏水开门时还在擤鼻涕,他带着鼻音问:“怎么了?”
“感冒了?”邹喻问道。
“有点,可能流汗之后又马上吹空调给冻着了,”陶柏水把纸团丢进厕所垃圾桶,走出来后说,“没事,我喝点药就行。”
“行,你先喝药,我去给你煮碗姜茶。”
邹喻说完就自顾自朝着楼下去。
陶柏水在后面说什么他也没听清,就只听见他用纸捂着鼻子擤鼻涕嘀咕。
邹喻把厨房翻遍了,连半块姜都没看见。
他朝楼上喊着:“姜在哪儿啊?”
陶柏水走出房门扒着栏杆说:“我刚说了啊,没有了!张姨做排骨时都用光了,她明天早上才会去买菜,到时候带过来。”
外面雨还是挺大,不过没有再刮风。
邹喻在门口拿了把伞准备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点。
“我已经喝了药了,没有姜就算了,明天再喝也一样,”陶柏水在楼上对邹喻喊话,“别出门买了,你要是也生病了怎么办?”
“我就当散散步了。”邹喻朝他摆摆手,穿着居家服出了门。
雨虽大,但还是感觉有股热气在身边绕。
他第一次自己走出这个小区,路其实有些长。大多数时候都是林叔开车或者叫车,还有次是和陶柏水一起走。
平时感觉很短的路,今天反倒显得走不到头。
路灯拉着邹喻的影子浸在水中摇摇晃晃,他的头发在黑夜的路灯下也变成了蓝黑色。
邹喻踩进自己的影子里,溅起的水拍到了他的小腿上,下个转角处就要到目的地了。
便利店里面是黑的,今天并没有营业,邹喻只得又去药房问问看。
“你好,有没有姜茶卖?”邹喻收起伞,站在门口问道。
“我们这里没有姜茶卖哦,”店员在货架前看了看,又说,“不过有类似的,应该也可以的。”
店员拿着一个红色包装盒的东西,“就这个吧?老姜红糖,效果一样。”
“行,谢谢。”邹喻结了账就往回赶。
他觉得回去的路比来时的路要短。
明明就是同一条路,邹喻却觉得走得更快。
他一进门就直接去厨房泡姜茶,拿出来时他才认真看了一眼。
“我比暖男更暖”这几个字印在盒子最下方,背面写着“姨妈来临、手脚冰凉、亲戚不规律”,邹喻死一般地沉默了……
无所谓,反正都是姜茶。
他快速泡好后,探出头朝楼上喊:“陶柏水!下来喝姜茶!”
喊了好几声后,陶柏水才慢腾腾地走下来,他去厨房接过那杯红糖姜茶就窝在了沙发里,陶柏水慢慢喝着,脸上还泛着红晕。
“陶柏水……你不会发烧了吧?”邹喻见这状态不对,他伸手探着陶柏水额头的温度,又摸了摸自己的,“少爷,你的抵抗力是零吧!”
这滚烫的手感,快跟陶柏水手里那杯姜茶差不多了。
“我妈今天那通电话就是让我不要出门,她说我体弱,夏天不能凉,冬天不能开窗,不然准生病,”陶柏水苦笑一声又说,“我今天还反驳她,结果她没错,她一点都没错。”
邹喻说:“为人父母,她心疼你。”
陶柏水又喝一口,说道:“我像是她养的鸟,整天锁在笼子里,她怕我出去。笼子很大,我可以到处飞,可是我的羽毛上都是茧……你能懂吗?就是那种结茧的羽毛。”
“大概……懂吧。看似放养实则监视?”邹喻问道。
“他们总会出言相劝,站在我妈的角度对我‘好’,你以前也是这样。”陶柏水脸更红了些,邹喻又用手试了一□□温。
全靠手试也不准,邹喻心里总没个底,他说:“我先去拿个体温计。”
陶柏水提醒他,说:“在餐厅后面柜子里,那有个药箱。”
他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
邹喻找到后打开体温计甩了两下,递给陶柏水要他自己夹好。
“我计时了,七分钟。”
“嗯,喝完了,杯子给你。”陶柏水单手晃着空的马克杯。
他竟然全喝完了。
邹喻接过杯子,还是没忍住问他:“味道怎么样啊?”
“有点齁甜,”陶柏水抿了抿唇,“但能接受。”
“没别的了?”
“没有了。”
邹喻点点头,没再说话。
手机提示音响起来的时候,陶柏水都快睡着了。
“你看看多少度。”陶柏水迷糊地眨了眨眼,拿出体温计递到邹喻面前。
这人现在看着就不太精神,说话的样子跟烧糊涂了似的。
邹喻看了眼体温计,果然啊。
“快三十九度了,要不去医院吧。”
“吃颗退烧药就行,外面雨太大了,”陶柏水说完就要站起来去找药,还没等他起来,这人刚挪了个屁股就又坐了下去,“头晕。”
邹喻叹了口气,他说:“我去拿,还是那个药箱里?”
“嗯,麻烦你了。”陶柏水呼吸沉重。
“别说麻烦我的话……你好好锻炼身体吧,以后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邹喻说道。
生病大概会放大情绪。
邹喻这句话说完后,陶柏水的眼眶好像红了,他没问,也没多停留,先把药喂给少爷才是正事。
邹喻端着热水,手心上放着一颗胶囊。
“喝药吧。”
陶柏水喝完药还把这杯水也喝光了,邹喻说:“上楼去睡吧,不早了,我也好困。”
他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看着邹喻笑了笑:“我肚子里的水荡起来了。”
“你喝这么多水,晚上干脆住厕所算了。”邹喻走过去扶他。
这人每一步都跟踩在云上似的,邹喻感觉陶柏水浑身软绵绵的,要不是邹喻扶着,他估计爬一半就得和楼梯拥抱。
邹喻直接给他搀进卧室,看着这人躺在床上,又给他掖了掖被角。
“空调给你定时了,我后半夜再来看看,你先睡吧,”邹喻关灯后掩着门,“我也不关门,你有事就喊我。”
许是闷热持续太久,今夜的雨还未停下,这种时候特别好睡觉,邹喻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后半夜,雨水敲着邹喻房里那扇窗。
空中闪过一道白光,雷声炸响。
邹喻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屋内一片漆黑。
直觉告诉他,前面有个什么东西正盯着他。
邹喻没有开灯,他就这么侧躺着,等着眼睛适应周围的黑暗。
那个东西离他越来越近,姿势摇摇晃晃,不像正常人。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沙哑的声音慢悠悠地说道:“你醒了啊——”
他一下子弹坐起来,拍下床头灯开关。
陶柏水随着那“啪”一声,趴跪在了床边。
“你怎么过来了!更难受了?”邹喻掀开被子就往他那边爬过去。
“晕,想吐。”陶柏水言简意赅,不多说一句。
“量体温了吗?”邹喻准备下床去找找体温计,刚放下去一条腿,陶柏水就拍了拍床铺。
“这儿,刚量的。”陶柏水从腋下拿出体温计递给他。
邹喻又爬到床边,从陶柏水手里接过体温计对着灯看。
过了几秒后,他说:“少爷,你快糊了。”
陶柏水这体质,他爹妈让他休学也不算过分。
邹喻看着快四十度的体温计,连忙拿过床头的手机准备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