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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露壬记录0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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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恨。】
其实把我当透明人的不止迹部景吾一个。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不久之后我发现我不是透明。
然后我就庆幸着,自己平安无事活到了姐姐上初中。
姐姐很疼我,人尽皆知,她曾对很多人说过她最珍惜的就是我了,为此,我骄傲啊,我自豪啊——姐姐不遗余力的宣扬,令我在那些被她称为“网球王子”的男生中间小有名气。
那些和姐姐从小就因各种奇怪原因结识的男生们无一例外都相貌一流,虽然当他们一个个出现并聚集在姐姐身边的时候还是没长开的毛孩子,但论可爱是每个人都跑不了的。后来年复一年,那一个个豆丁长成了哪怕没有偶像相貌至少有明星气质的少年,我顿悟:姐姐的眼光果然好哇!去开演艺公司肯定赚钱。
他们最大的特点是都会打网球,就算本来对网球没兴趣的,认识姐姐以后也肯定会去学,姐姐的魅力就是大。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认识姐姐的,这些男生最终都会知道我这么一个妹妹的存在。他们一边说着姐姐对我的亲情令人感动,一边对我释放善意——特别是在姐姐面前,他们对我格外关怀。这么做总是能赢得姐姐的欢心,姐姐对他们的笑容就更甜美温柔了,够他们回味一生的。
为了讨好姐姐利用我,我看透你们了。还不如迹部景吾眼高于顶,无论何时何地都对我冷淡处理呢。
童年时代的我一方面受他们热络的照顾,一方面被当做路人无数次无视——每当此时,我淡定,都要怪我没跟在姐姐身边嘛。其实我也能谅解,毕竟都是小孩子,友爱的表演在姐姐面前进行就够了,私底下还来这一套,多累啊。
作为路人我心态很乐观。那时光梭梭飞逝,大家都长大了,成熟了,渐渐的,他们也不刻意借我来接近姐姐了,于是我荣幸的从路人晋升为透明。
无视我吧无视吧,我乐得轻松。
可是,究竟从何时开始,我觉得做透明压力也很大呢?
是那次,姐姐为我讲解数学题忘记了和真田约好的指导训练?
——真田耐不住寂寞找上门姐姐才想起,为了赔罪去做蛋糕,而在客厅等待中,我被杀气洗礼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姐姐笑颜如花地回来。
或者是那次,不二拿着游乐场豪华双人游的票来约姐姐,姐姐却表示希望把票让给一直期盼去玩的我?
——不二笑眸弯弯地对姐姐说没问题,姐姐低头接下票的一瞬,他睁开冰蓝的眼睛,深深地,幽幽地看了我一眼。
也许是那次,忍足赢了某个比赛按照约定姐姐要请客,结果到了餐厅他才发现多了一个我?
——我知道忍足期盼烛光晚餐很久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姐姐说带我吃大餐是以牺牲他的约会为代价的,我要是知道也不来做电灯泡了……
可能是那次,姐姐本要出门看幸村参加的画展却因我不慎跌了一跤坚持留在家照看我?
——幸村过来探望我,看了看我涂好红药水的膝盖,无比温柔地说:你这擦伤可真严重,是该好好养养。
……
唯二值得欣慰的是切原和芥川。
前者鲜明的表现出对我的讨厌——这种明确的态度太稀罕了!不禁让我怀念起当初和迹部景吾打攻防战的岁月,比其他人用冷漠的目光凌迟我痛快多……
后者成天睡大觉,要么就是粘着姐姐让她喂食,至今没空对我表现任何敌意或恶意——而且我对他有一种亲切之感,总觉得姐姐对他和对我很像,姐姐一定把他当做了弟弟吧,我也愿意有这么一个兄弟呢。
以上区区二人只是我看似被无视其实被鄙视局面中的特例。
我顶着来自那伙男生的怨念压力很多年。
那几年里,我时常会做一个梦。
梦见有谁挨着姐姐粉嫩得好像可以滴出水的脸颊亲密地说着话,姐姐巧笑倩兮,我想上前看清那人是谁,却猛然呛进一口水。蓦然发觉自己落入深水,岸上已不见姐姐,只瞬间冒出影影绰绰。
四面八方涌来猛烈的水流,狠狠压向我,堵塞我的耳鼻,我恐惧地挥动四肢挣扎,然而只是更深的沉入水底。
水波清清泠泠反射着上面的情景,我在几乎窒息间依稀看见那些暗影围拢过来,五颜六色的头发,模糊的五官……他们手上都拿着……球拍……
我拼命张口想呼救,却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下一刻,网球铺天盖地迎面扑来,水草疯狂攀爬卷上我的四肢,转瞬便将我拖入水底。
啪!黑屏。
梦境结束。
……
我错了,我不该和他们争宠。尽管我没那个打算,但事实胜于雄辩。
我好害怕我有一天会死于非命。
“姐姐,请你勇敢的追求自己的幸福去吧!不要被我这个不成器的妹妹牵绊了脚步!”
“说什么傻话呢。”
……对不起,我尽力了。
各位爱着姐姐的男生,我和姐姐是彼此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姐姐爱我比爱你们多很正常啊——这话我不敢说。
然后姐姐要去上立海大附中了。
虽然很舍不得姐姐,可是听到姐姐决定的刹那我居然很没姐妹情的松了口气。
就是在开学前三天姐姐举办的茶会上宣布的消息。
茶会地点在迹部家后花园,参加人是姐姐认识的所有打网球的少年。
……还有我。
听到消息,众少年中有脸色灰暗面色发青脸白如纸的,那些是要去青学冰帝六角不动峰四天宝寺等等学校的,喜上眉梢喜不自禁乃至吹破泡泡欢呼的自然是要去立海的,还剩下些若有所思眉头微敛的,八成在考虑转学。
我个人感觉,我很碍眼,尤其在姐姐帮我添茶喂我吃她亲手做的绿豆饼的时候。
我实在没什么食欲,又不想拒绝姐姐,于是埋头苦吃,于是呛到了。
“别吃那么急啊,来喝点茶。”姐姐轻拍我的背,见我平复下来,笑起来,“对了,上次有个北欧茶叶商送我的新品种红茶你还没尝过吧,我去拿出来泡给你喝。”
姐姐翩翩起舞地去拿红茶了,多少双少年思春的眼眸深情眷恋地追随她而去,我嘴里直发苦。
姐姐优雅高贵美妙无双的背影消失在庭院门后,我正默念着“我很透明你们看不见我balabala”,突然一个高傲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响起:“吃个东西也会噎着……”
我扭头瞪迹部景吾。话说这里我唯一敢瞪的好像也只有他了。
“听说每天世界上被食物噎死的至少有一万人。”
你闭着眼睛是说瞎话吧姓柳的。……你们那一溜看过来的奇特眼神是怎么回事?
“这么说你吃东西是该小心点,小心噎死。”
幸村精市微笑着说,眼泛寒光。……你们那一溜显出来的惋惜表情是怎么回事?
……
他们是真的恨我吧。
有多少的爱,就有多少的恨。
爱是对姐姐的,恨是对我的。
——糟糕,我的被害妄想症又发作了。
“得了吧,和一只宠物计较什么。”
迹部景吾嗤笑一声,扭转了越来越沉重可怕的气氛。
众少年看我的目光纷纷转露了悟。忍足忽而邪魅一笑:“原来如此,所以她待你特别的温柔……真让人眼红啊。”
“宠物……呵呵,不具备竞争条件呢……”不二笑得没眼睛了。
……
宠物你妹!你全家宠物!我一口气闷在胸口,直想咬掉那挑起了宠物话题后撑着下巴洋洋得意的大少爷嘴巴。
“什么宠物?”
正说着,姐姐回来了,她笑容可掬地发问。
“哦,在说慈郎。”答话的又是迹部景吾。
“诶?说我什么?”
慈郎揉揉眼睛爬起来,姐姐带着迷人的微笑拂掉他身上的草屑,看得其他人艳羡不已。
接下来的茶会时光,互为情敌的众少年便以姐姐为中心,以讨好、撒娇、调戏(真的!)姐姐为主旋律,以彼此争风吃醋明争暗斗为副旋律,和谐友好的进行下去了。
阿米豆腐,上天有好生之德,迹部景吾我回去会记得给你烧几根香感谢你救命之恩的。
当天晚上我又做了那个纠缠我多年的梦。
梦境的结尾我仍然被网球砸到沉底,然后被水草死死拖下永难翻身。
只是沉下去之前,我好像看见水面上,谁向我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