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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科举举荐·拾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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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景霖准时起来。
他忿忿地盯着还在呼呼大睡的宋云舟,用力把人踢床榻里边去了。
狗屁登子不长耳,都说了别再亲了还一个劲的亲。
景霖重新闻了下药粉,确定这是使人昏睡的药而不是使人发情的药。他将包药粉的纸张点上火烛烧了。
又撇了眼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宋云舟,景霖心道,这药的药效怎么这么慢才显。
气煞他也!
他走到铜镜前,取了点淡色的胭脂,将脖子上的吻痕全遮了。涂到一半时,景霖凑近了些。
唇下有一点血丝状的细纹。
——宋云舟这条狗把他嘴巴给咬破了!
景霖险些就把胭脂盒给砸了。
昨晚什么也没拿到还把自己赔进去了,他不气才怪。
景霖长长地呼出口气,理了理朝服,拿着芴板就离开了。
·
衙门的小门一开,田瑞倚着墙边,半躺在地上。
有两个小衙子走了进来,为田瑞解了铐在木梁上的锁,将人拉起拖了出去。转眼间进了另一扇门。
田瑞被强光刺的睁不开眼,适应了一会后,他抬起头,看见身前坐着个人。
这人的面容尚且看不真切,只能从来人的鞋尖看出他是个高官。田瑞狼狈地吞咽一口,将视线慢慢上移。
衣衫是他从未摸过的天珑蚕丝制成的,听说这丝绸做来的衣服穿着冬暖夏凉。腰间虽然只别了几串链子,但其色泽完全让人移不开眼。这是什么人才有的珍宝?!
“田瑞。”那人只说了两个字。
田瑞闻言一惊,这人说出的话如刚刚苏醒的蛇吐出的毒信子,冷冰冰的没有温度,吓得人浑身瑟抖。
“我不是来和你谈别的,只问一句。”这人又说道,“你和你母亲关系好么?”
田瑞一顿,哑言道:“你,你是谁?”
“我?”这人回道,“死到临头的人不需要知道。”
田瑞忐忑回道:“昨日楚嘉禾说让我今日见景霖,你就是。”
景霖挑了挑眉,不予回答,而是说道:“要不是你,和你那愚蠢的娘,我还查不到原来你们和他还有这层关系。”
田瑞冲动地起身想骂,但回想起昨日拿着信物来见他的景夫人,又忍了下来。
“木苍穹和我有嫌隙,这不是很正常么。”景霖笑道,“原本他还可以好好瞒着,你娘倒是坐不住了,不惜拿你的前程和我赌。”
眼见事情已经败露,田瑞也不再欺瞒:“那又如何,我和我娘皆是忠孝之人。不像你这种……背弃忘主的人!”
景霖将酒轻轻一甩,打到田瑞的胸前。
酒壶在地上左右摇晃,复又稳稳立在那。
景霖嗤笑一声。
如若他没有这种心思,木苍穹又如何能逃出来?
“其实我还有一点好奇。”景霖不急不缓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投的毒?”
在田瑞紧张的神色下,景霖眉眼间噙着笑,像是很不经意间谈起,又像是要特意说给田瑞听:“是在设宴之时呢,还是在中途相遇呢?”
这毒服用后三个时辰后便会发效,可那日隅田川归府也是在子时了,第二日寅时又要起床上朝,这中途只有两个时辰。要是隅田川之妻发现得早上那么一些,隅田川不可能没醒,也不会没察觉到身体有异样。
唯一的可能,这毒已经在宴会上时就敬过了。
换而言之,隅田川接受了田瑞这个儿子。
田瑞缄口不言,但他的手已经微微在颤了。
“你要知道,作弊未遂被发现,是要立即逐出考场的。”景霖站起身来,将酒往前踢了点,他垂眸,看着那点摇摆不停的水波,慢慢说道,“而不是让你继续考试。”
田瑞看着酒杯,又抬头看着景霖。
“他又不是我爹……”田瑞赌气般地说出来,他低下头喃喃着,像是想得到谁的认可。可等了半天,没有人回应他,他又抬头看,景霖已经离开了。
他铮铮然,不禁回想起那晚马车再遇。
那是个不错的夜晚,天上的月并不那么圆,街上的人也并没那么多。
“爹,我的身份,是不是不能入族谱了。”他对隅田川哭道,“我也没想作弊的啊,我就想让你看看我。”
隅田川对他说:“你既喊我一声爹,便是我隅氏男儿。带我回府后叩拜老祖,再陪你娘来接你。这几日,你且先委屈一下,好好在这京城待着。明日我先叫下人给你送些银两来。”
田瑞听后点点头,和隅田川短暂地拥抱了一下。
仅仅是这一下,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田瑞端起酒,审视酒中另外一个自己。
我欠你一条命,如今也还你。田瑞内心说道。到了黄泉地下,别再摊上我这么个恩将仇报的人。
你又不是我亲爹,凭什么对我这么好心。
房内,一盏洁白的酒杯叮啷一声掉在地上。登时四分五裂。
田瑞躺在地上,盯着空中漂浮的灰尘,眼睛慢慢合起。
三个时辰,他只要睡上三个时辰,便能还清这儿女债了。
迷迷糊糊间,他胃里翻涌,疼痛难耐。田瑞侧过身,将自己蜷缩至一团。
他怎么不知道,这毒发起来是这么难受,压根睡不着觉。也不知道那个假爹是怎么睡着的。
或者根本没睡着呢?
隅田川在半夜里难受,会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干嘛不去看郎中呢。
隅田川知道被自己下了毒,心里会怎么想,是震惊,伤心,气愤?
这些田瑞不知道,他艰难地睁着眼,气得小声骂道:“妈的,早知道就不去拦你的马车了。”
·
是夜,景霖在府中听到田瑞身死的消息。
宋云舟等刘霄走后,露出惊讶的神情:“怎么就死了?我还没打他呢!”
景霖移开位置,邈去一眼:“他死前也不得安生。”
要是让人满含愤意的死,怎么能解他心中不快。要让人生不如死,哪怕临死,都在乞求忏悔着。
景霖自认不是个好人,对于田瑞这种死不足惜之人,他更不会给什么好脸。
拿情作要挟,拿情作刀刃。他睚眦必报的心就是这么毒。
宋云舟饶饶脸:“好吧,反正你也出了气了。你不气我就高兴了。”
景霖又移开了点,低声骂道:“神经。”
宋云舟咬咬唇,很不好意思地将视线移到景霖的脖子那。
他怎么能这么放肆呢,竟然不经过景霖的同意就亲了。
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喝酒坏事啊!他要被怀玉讨厌了!
可惜他当时还晕着,都没怎么尝出来味道……不!怎么可以这样想!
看着景霖这一处那一处的红,回想昨日夜间的涟漪。宋云舟其实很想清醒地再来一回。可他瞅景霖和他隔得那么远,怕是心里要恨透他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宋云舟抱歉道,“怀玉,我下次再也不喝酒了。那酒克我。”
景霖自知不只是酒的原因,他把书放下,对宋云舟笑了笑。
“亲都亲了,抱也抱了。你自己这样,怎么还敢怪在‘喝酒误事’上呢?推脱责任的能力不错啊。”
“啊,不错……”宋云舟低着头,“那我能不能再喝一回酒?”
景霖把书往宋云舟那里砸去。
“你觉得呢。”
宋云舟脸皮厚,接过书顿了下。他在“喝酒和景霖亲”和“听话地再也不越界”之间犹豫了会,最终选择前者。
“我觉得我可以。”宋云舟义不容辞地说道,“夫妻之间的感情是需要培养的。”
景霖冷眼看宋云舟:“滚到你自己房里去。”
“那你会来吗?”宋云舟眨眨眼,“人家夫妻都是和寝而卧的,我们俩是要隔多远隔多远……”
景霖冷着笑,叫道:“刘霄。”
刘霄走了进来。
景霖指着宋云舟,对刘霄吩咐道:“夫人睡不惯他卧房的塌,那好,我成全他。”
宋云舟两只眼里充满了希望的光。
“——把他关柴房去。”
宋云舟眼里的光灭了。
“不要啊——”宋云舟控诉道,特意当着刘霄的面提醒,“夫君,我不过亲了你一回,你怎么还赶我走呢。这传出去,你我夫妻一点也不和睦,那可怎么办啊!”
刘霄欲说不说,但那担忧又尴尬的眼神一直在两人之间游荡。
“你要我去柴房睡也行。”宋云舟又改口道,“每晚睡前给我一个晚安吻。那你让我睡茅房我都能睡。”
景霖嫌弃地蹙了蹙眉。
他的恶趣味也没这么恶吧。
“滚。”景霖示意刘霄把宋云舟拖出去,“这几日别让我见到你。”
宋云舟:……
不能这样的……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不过话又说回来。宋云舟幸灾乐祸地想。这次景霖对他都变温柔了,以往一言不合还断腿嘞!如今他都对景霖这样了,景霖只是让他滚自己房里睡去。
那是不是代表他以后还可以亲?
或者哪时候更得寸进尺点呢……
他一言不合挣脱刘霄松松垮垮的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奔向景霖。
景霖:!!!
宋云舟动作太急,一脚跨过,直接蹲在了书台上。
景霖反应也快,抄起砚台就摔,摸到了毛笔之后立马点穴,将人定住。
此时宋云舟的眼睫距离他的鼻尖不过半寸。
“你踩脏了我的桌子。”景霖向下扫了眼,平静说道,“还有砚台,这只毛笔我也不想要了。都算在你的账上。”
“……”宋云舟道,“那你先给我解穴。”
景霖没搭理宋云舟,他一点也不想给宋云舟这个面子。直接叫刘霄把人从桌上抬走了。
宋云舟不知道哪来的劲,自己冲破了穴道。他继续作死地往景霖那里跑去,然后趴下身抱住景霖的腿。
景霖:……?
“我错了,我赔。”宋云舟不顾景霖扯他的头发,继续说道,“我不和你睡了,但我也不去柴房。我就在你门前给你守夜。”
“我说了我这几日不想看见你。”
宋云舟依旧打赖:“那我见你的时候给你眼睛上蒙一层黑布。”
“……”景霖无语道,“你有病。”
“管你怎么说,我要待在你身边。”宋云舟哄道,“是是是,我有病,我脑缺我傻逼,我放着好好的床不睡非要在你门前吹凉风,世界上最好笑的傻子就是我。你让让我吧,怀玉。”
要骂人的话都被宋云舟先说了,景霖一时半会都不知道怎么回才好。
而宋云舟就在这时,快速地起身。他盖住景霖的眼睛,随后浅浅地落下一吻。
在景霖对他动手的前一刻,宋云舟立即预判了动作,并往自己脚上装上两个无形的风火轮。
“哎呀,怀玉。我就在你门前守着你睡啊!”
景霖下意识抿住嘴,他在宋云舟出门后狠狠把门踢上。
末了不放心,还从暗房里取出几把锁,直接把门扎锁上。
这声音,蹲在门外的宋云舟绝对能听得一清二楚。
是夜
无风亦无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