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十年[盗笔]》苍灵燃玉

9、一声兄弟，一生兄弟（2）

　　傍晚时分，烧烤摊子前。

　　两杯酒下肚，话匣子也跟着打开了。

　　黎簇嘶了嘶嘴，放下酒杯，“嚯，好哥来得可太及时了，再晚一秒我就要被大金牙给打死了！”

　　杨好冷哼一声，自顾自吃了几粒花生米。

　　“打死了才好呢，我巴不得你赶紧去死。”

　　二人又十分默契地缄默下来，这个点饭店里人不多，两个人只点了几份卤菜，老板切好装盘端到他们桌上，便趴在柜台睡着了。

　　黎簇伸手打开墙壁上的风扇，将身边燥热的空气一扫而尽，风撩起杨好额头发丝，露出一道狭长的疤痕来。

　　黎簇愣住了，问他：“你这额头……怎么回事？”

　　杨好眉头蹙起，似是被人触碰逆鳞一般恼羞成怒，“吃你的吧，不该你管的事别管！从前你对九门有价值，他们都护着你，古潼京后九门大洗牌，世道已经变了！”

　　“今后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该怂还是得怂！”

　　黎簇低笑两声，又抬起酒杯跟杨好碰杯。

　　“好哥说得是。”

　　“我知道，”杨好忽然放了筷子，目光定定望着黎簇，“你一直都瞧不起我，从前在学校里你清高瞧不起混混，后来到九门你自诩命定之人，觉得我和苏万累赘，我一直都知道！可我现在比你强，我得到的一切都是自己争取来的，而你呢黎簇？”

　　“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回学校继续当你的复读生吗？”

　　黎簇的面色也跟着冷了下来，额头青筋跃动着，几乎要压制不住内心的怒意。

　　可他依旧笑着与杨好碰杯，岂料后者直接抚开了他的手，酒水也洒到了地上。

　　“别整那些没用的客套，你直接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求我？”

　　他向后半躺着，眉眼里满是不屑，一副志在必得的嚣张模样。

　　“够了杨好！”

　　黎簇站起身揪住杨好的衣领，怒不可遏地望着他。

　　“我来这里好言好语地陪你喝酒是为了求你什么吗？杨好，我黎簇欠你什么了？你奶奶是我害死的吗？！是你执意要跟我去古潼京，是你害死了她！！”

　　剧烈的争吵声惊醒了老板，他来不及揉眼睛连忙跑上前拉着二人胳膊，生怕他俩打起来弄坏了店里的桌椅。

　　“两位小哥好好说，好好说……咱们是小本生意，经不住造啊。”

　　黎簇松开了杨好的衣领，仍旧目光狠毒地盯着他。

　　可杨好听完黎簇的话后整个人脸色一白，眼眶都微微发红，刚才还一副张狂模样的他下一瞬竟捂着脸呜咽出声。

　　他哭着哭着，黎簇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千不该万不该，他也不该拿逝者说事！

　　他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而后坐了下去，低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有些上头了……”

　　“对！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废物，我连身边亲人都保护不了，我算哪门子‘哥’？！”

　　“我以前是社会渣滓，现在是别人的一条狗，我杨好从头到尾就是个败类，就活该被你们瞧不起！”

　　他忽然爆发的一系列自贬的话，让黎簇哑口无言。

　　说罢杨好又指着黎簇，大吼一声：“凭什么？！”

　　“凭什么你就该被人护着，我就该被人踩在脚下？”

　　“凭什么在古潼京里我要跪在他们面前像狗一样摇尾乞怜，而你却有一大帮人争着抢着保护？”

　　“凭什么苏万遇到的是黑眼镜，而我遇到的是霍道夫？！”

　　“凭什么你们离开古潼京，拜师的拜师、求学的求学，就好像一场梦一样什么都没有被影响，能轻而易举回到原本的生活当中，而我却要靠别人施舍才有一口饭吃？！”

　　“黎簇你告诉我，凭什么？！”

　　黎簇猛灌下一杯酒，而后指着杨好骂道：“凭什么？我告诉你凭什么！”

　　他站起身开始解身上的扣子，将上衣狠狠摔在地上，在杨好狐疑目光中他缓缓转身。

　　一时间杨好僵直了一瞬，他似是被黎簇后背上的疤痕吓到了一般，下意识开口道：“九头蛇柏……”

　　黎簇苦笑着拾起地上的衣服，又抬起那条被c4炸伤的小腿，指着膝盖。

　　“这里不必我多说了吧？”

　　杨好沉默下来，当初小满哥还没帮黎簇时，他拖着这条瘸腿跟自己上演兄弟决裂的戏码，骗过了九门那帮恶心之徒。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杨好。”

　　少年人再热血也不想和亡命之徒博弈。

　　“从一开始我就被人算计，被人安排好了一切，我自己根本没办法改变，你觉得你的人生太苦，可我就真的好受吗？”

　　“在汪家过着胆战心惊的卧底生活，被强迫吸食蛇毒，我每一天都觉得会死，每一天也都想死。”

　　“直到现在我依然觉得自己跟身边人格格不入，我们都再也回不去了……”

　　杨好咬了咬牙，强压下心头酸楚，“是啊，都回不去了。”

　　“但我们至少可以往前看。”

　　黎簇握住杨好的手腕，“苏万劝过你的，霍道夫他不是个好人，好哥，你不该跟着他混。”

　　杨好苦笑着挣脱黎簇的束缚，反擒着他的手臂。

　　“那你觉得，我现在还能跟着谁混？”

　　黎簇猛拍桌子，站起身来。

　　“谁说这里只有九门当家做主？谁说他霍道夫就是古潼京后最大的受益人？这天下迟早是我们年轻人的天下！”

　　杨好愣愣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中二病上头的傻子。

　　可黎簇继续说：“我和苏万决定好了，我们要成立新九门，我们拧成一股绳，散则各自成王，合则一往无前！”

　　“……黎簇你有病吧，你喝多了吧？”杨好满脸黑线。

　　“杨好，我们出来单干吧，就我们三个！”

　　黎簇终于说到了重点，杨好沉默了很久，他想起苏万曾经说过的话。

　　他在等他，他们都在等他。

　　原来都是真的。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在乎他。

　　原来他从来都不是单打独斗，从来不是孤身一人。

　　他的身后，还有兄弟，还有无限未来等着他们一起去闯荡！

　　他捉住黎簇的手臂将他撞在怀中，用力搂着他的脊背，不让黎簇挣脱，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得跟狗似的模样。

　　滚滚热泪滴落在黎簇的肩头，他却忽然松懈下来，整个人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他们是兄弟，永远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