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男孩》麻吉森

80、全新的世界

　　谢贞羽低头翻了翻手机，打开一张照片递给宋伊恩，“只有一盒啊，你看，而且Sammi说其他达人只有香氛而已。”
　　宋伊恩非常确定自己没有记错，怔道：“我的桌子上好像有五六盒……”
　　“……会不会是房间安排错了？有可能是给艺人的？”谢贞羽认真思考道，“要不发去问问Sammi？真的有可能是搞错了。”
　　宋伊恩想了想，应该也没有其他可能，便点了点头。

　　得知这一消息的英树却表现得痛心疾首，他依依不舍地看着宋伊恩桌上的六盒珠宝，大声哀嚎——
　　“就不能当没发现吗？！这带走了得值多少钱啊！可以少奋斗至少十年吧？！”

　　“你别闹！”谢贞羽皱眉道，“品牌方迟早会发现的，你要是私吞了，小心被拉黑……不对，小心品牌方报警！”
　　宋伊恩这才反应过来，“对哦，我靠，这么高的金额，要是真的带走了我得进去多少年？！”
　　英树立刻停止了大叫，缩缩肩膀道：“嗨呀……我随便说说的嘛。”

　　这时，宋伊恩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Sammi：就是公关礼物哈～客户说如果宝喜欢的话，欢迎帮他们随手po一下哦】

　　宋伊恩握着手机，直接呆在了原地。
　　“我靠……真的是公关礼物……”

　　“什么？！！”英树瞪大了眼睛，凑到宋伊恩身边确认了好几遍，不可置信道：“……那我可以摸摸看吗？”
　　谢贞羽也瞟见了Sammi发来的信息，“不是吧……”她罕见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我可以试试那个吗……那个蓝宝石的戒指……”

　　宋伊恩点点头，目光缓缓落在梳妆桌上。
　　其实他对珠宝算不上有多感冒，但这六盒首饰实在是太精巧别致了，简直像是照着他的喜好设计的——
　　有一对枪黑蓝钻耳钉，那两颗沉静的蓝犹如萃取了深海，实在是美得震撼。宋伊恩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它们。
　　不知不觉中，他好奇地捏起了其中一只耳钉。

　　“诶，这个戒指给我太大了。”谢贞羽嘟囔道。
　　“肯定呀，看款式就知道是男戒……”英树笑嘻嘻地捏起另一枚戒指，“你看，这两个叠戴会不会更好看？”
　　谢贞羽微笑着摘下戒指，“那你试试。”
　　“哈哈哈，感觉和我好不搭啊……诶，呃，卡住了。”英树皱起脸蛋，看着戒指卡在了指节，“伊恩你试试。”

　　宋伊恩一脸好笑地接过戒指，调侃道：“哎，要是我也戴不下，可不可以和他们申请换一个size啊哈哈哈哈。”
　　“妈呀我可没那个脸皮。”英树说。
　　“可以卖掉换成钱，哈哈哈哈。”谢贞羽道，“冰冰收的公关礼物都当闲置卖掉了。”

　　“我去……你还别说。”英树眼巴巴地看着这一桌首饰，“这个好看是好看，但还是换成钱更好。好看的首饰几千块也能买到嘛，哈哈哈。”
　　“非常同意。”宋伊恩点点头，随即给自己套上了那枚蓝宝石银戒，“诶……刚好。”
　　谢贞羽眨了眨眼睛，“……你给客户说过你的尺码？”

　　宋伊恩摇摇脑袋。
　　下一秒，他抬起手端详了片刻——
　　那藤蔓形状的银黑戒上，错落着几颗华贵的蓝宝石。最大的那一颗躺在戒指中央，清澈的霓虹蓝被银黑色荆棘圈绕着，让宋伊恩恍然想起了在济州时，俞景坤给他戴上的那枚帕拉伊巴钻戒。
　　虽然手上的这一颗小了太多，但是……
　　好像啊，好像那颗帕拉伊巴宝石。

　　英树倒是没多想，笑呵呵地把另一枚细黑边的鸽血红宝石戒指也给宋伊恩套上了。
　　“噢，叠戴好像有点太浮夸了。”英树撇了撇嘴。

　　宋伊恩魂不守舍地脱下戒指，心情是说不出的诡异，然而就在他将银戒塞回盒子里时……在戒圈的内壁看见了一行花体刻字：My Love.

　　My Love？
　　是设计的一部分，还是……
　　宋伊恩不自觉拧起了眉头。

　　直到吃晚餐时间，这份疑惑和不安仍然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宋伊恩在网上查了有关Leviheim的所有高层信息，却只是越查越茫然。

　　他原本以为这些珠宝或许又是俞景坤的手笔，可通过不断地搜索，宋伊恩才发现……
　　原来在世界顶奢行业，白人垄断了全部的话语权，就连管理层的其他族裔都少之又少，难得有两个亚裔高管，还得到了媒体加粗划线的特殊报道。

　　珠宝商界，更是犹太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天地。
　　Leviheim当然也不例外。
　　俞景坤在和他分手前从未涉猎过时尚领域……就算他现在和奥兰多集团有诸多关联好了，那和Leviheim也是八竿子打不着啊。
　　他们甚至称得上是竞争对手。

　　于是宋伊恩又查了查Leviheim的中国区总裁，却只找到了一位香港男人的信息。
　　不是俞景坤……
　　那就更可怕了。

　　这天底下，从来没有白捡的便宜。
　　刚才那一桌珠宝，至少也得上百万。他全网粉丝加起来都够不到一百万，怎么会值得品牌方送他如此昂贵的公关礼物？

　　怀揣着焦虑不安的心情，这天夜晚，宋伊恩成功地失眠了。
　　好不容易睡着之后，宋伊恩又做了个肮脏不堪的噩梦。
　　他梦到了18岁时挖他去Ace的星探、那个骗他去俱乐部陪酒的经纪人……然后，他走进那个包厢里，却没有看见俞景坤。
　　冲宋伊恩勾手的是个老态龙钟的肥胖男人，满脸堆着油腻的奸笑。

　　一瞬间，愤怒炸开了宋伊恩的理智。他不知道手上何时出现了一把刀，毫不犹豫地，他将那把利刃狠狠刺向那个男人。
　　鲜血刹时飞溅，宋伊恩却在身下看见了自己的脸，看见那双熟悉的琥珀色眼眸里盈满泪水。
　　那个‘宋伊恩’张开苍白的嘴唇，悲苦地说：救救我……求求你……
　　宋伊恩猛地睁大了眼睛——

　　是凌晨五点，天还未亮，宋伊恩发现自己平躺在酒店的床上，冷汗浸湿了后背。
　　房间里寂静得渗人，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心脏如雷震般跳动。
　　是梦……是梦……
　　宋伊恩缓了好一会儿，才在被窝里慢慢将身子蜷缩了起来。
　　只是梦。别怕。不要害怕。他在心里说。

　　这场噩梦导致宋伊恩一整个上午都打不起精神来，直到拍摄时才振作一些。
　　拍摄持续时间很短，可宋伊恩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英树兴冲冲地叫他来走廊围观知名艺人拍摄，宋伊恩也浑然听不见。

　　窗外的骄阳慢慢落下了，宋伊恩换上晚宴的黑西装、戴上了品牌指定的那套枪黑蓝钻耳钉与戒指。
　　最后，妆造师又对着他的脸蛋一通忙活，三人才在助理的陪同下一起被送进了保姆车里。

　　英树换了两台设备给谢贞羽拍了一套车内大片，宋伊恩心不在焉地配合着，始终冷着张脸，却得到了英树的大肆赞扬。

　　“伊恩你就得板着脸。”英树摆出一个东倒西歪的刁钻姿势，忘我地按着快门，“可以可以，就这样不用看我，你板着脸很有距离感。”
　　谢贞羽也在一旁附和，“真的，我也觉得你不笑更帅。”
　　宋伊恩扯了扯嘴角，心想着他也的确笑不出来。

　　登上游轮，维多利亚港正逢晚霞时刻，整个世界被蒙上了一层浪漫的粉紫色。
　　宋伊恩刚刚完成了入场的拍摄任务，回到朋友身边时，听见Sammi正在和老板笑着交谈。

　　“哇……这艘船上集结了整个香港最有钱的和最好看的人啊。”
　　Sammi的话轻悄钻入宋伊恩耳中，他从那口吻中听出了几分得意。
　　尽管Sammi只是一家MCN机构的小领导，却仿佛在登上这艘游轮的瞬间，一同被哄抬了‘身价’。
　　这时，宋伊恩看见老板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不止，不止是香港。”

　　宋伊恩抬起头，看见天色已是迟暮时分，粉色晚霞凝结成天边的一小片云层，整个维多利亚海港即将走进黑夜。
　　昨天刚到香港时的那种浮躁和压抑又一次漫上心头。
　　原来这就是当事业突破一次重围后，他会看见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

　　“怎么了？”谢贞羽悄悄挽住宋伊恩，柔声道：“伊恩？你还好吗？”
　　“嗯。”宋伊恩回过神，弯起笑眼，“就是有点累了，昨天没睡好。”
　　“诶，我也是。我昨天做噩梦了，中途醒了一次。”谢贞羽挽着宋伊恩往宴厅的方向走去。
　　“我也是，我也做噩梦了！”
　　“是吧？天呐，我之前来香港也是老做噩梦……你说是不是风水问题啊？”
　　“不知道诶……我是第一次来。”

　　“英树倒是睡得挺香的。”谢贞羽忍俊不禁地说，“E人真是参加活动圣体，救命，他刚才又去勾搭了两个博主……”
　　“太佩服他了。”宋伊恩也失笑道，“我觉得社交太耗神了。”
　　“我也是。”谢贞羽苦着张脸，“唉，所以之前有导演找我我也没去……我觉得挣这些钱已经很够了，演艺圈太累人了，水又深。”
　　“不能更同意了……”
　　“人贵在知足常乐。”谢贞羽叹了声气，“这种活动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极限。
　　这场活动就是极限了吗？
　　宋伊恩怔愣了一瞬，不动声色地张望四周——
　　他们今晚用餐的宴厅也延续了Leviheim的黑底白金色调风格，舞台旁围着一张张深木圆桌，华灯如同斑斓的宝石点缀着整个大厅。

　　正如Sammi所说，这里汇聚了世界名流，不同的肤色不同的面孔，唯一相同的是他们身上那份尊贵逼人的气质、那种被财富滋养出来的慵懒和惬意。

　　宋伊恩在游轮上看见了不少富家千金，她们也漂亮得耀眼，一点也不输给那些靠美貌出名的红人。
　　可宋伊恩就是能一眼看出，她们是这艘游轮上需要被服务的客人，是不一样的。

　　大众眼里光鲜亮丽的艺人、网红、模特，出现在这艘游轮上时，也成了万千工作人员中的之一。
　　这里的所有人都优雅得体、彬彬有礼，可人与人之间却有着不可击破的等级壁垒。
　　谁也没有在胸口别一张名片说明身份，只凭那所谓的气质，就已经是最好的说明。

　　这就是16岁的宋伊恩不愿意来的地方。
　　的确说不上讨人喜欢。
　　但这会是他可以承受的极限吗？
　　宋伊恩不知道。
　　但他终于意识到，当财富达到了一定限度，想再往上攀爬时，靠的已经不止有能力。
　　人人都渴望暴富，却不是人人都真正能够承受巨额财富的代价。

　　晚宴由一位香港知名老牌歌手开场，一曲完结后，一道道精美的佳肴被英俊美丽的服务生们端了上来。
　　人们吃着晚餐看着接下来的表演，很快，就到了参观新品的时刻。

　　宋伊恩跟随人群来到展厅，Leviheim本次的新品珠宝汇聚在这个大厅中，远远望去，黑金的展厅中是一片奢靡的钻光。
　　他心不在焉地逛着，一目十行地阅览着展柜下的介绍。
　　参观完新系列的经典款首饰之后，宋伊恩一行人又来到游轮顶层的露天T台。

　　夜晚的维多利亚港真是缤纷璀璨，斑斓的华灯点亮了海平面，对岸的城市正离他们越来越远……
　　在地面上看着高耸又令人心生畏惧的摩天大楼，此时显得那么的渺小，那闪烁的光点淹没在了群星般耀眼的城市夜景中。

　　宋伊恩披上一件保暖用的黑色呢大衣，挨着谢贞羽等人坐在了第一排的位置。
　　这时，主持人在远方缓缓开口——
　　“Leviheim本次的新系列探险家高定珠宝，灵感来源于全球各个城市、海峡、岛屿，也是我们Marni Rossi首席珠宝设计师Ludovico Visconti先生的收官之作……”

　　Marni Rossi？
　　不是奥兰多的品牌吗？
　　宋伊恩愣住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犹如幻梦，像胶片电影一般，一幕一幕片断似地扎入宋伊恩的脑中。
　　模特们佩戴着此次的收藏级珠宝款款步入T台。
　　宋伊恩觉得那些项链耳环已经不能称之为首饰那么简单——
　　那些宝石大得吓人，在夜晚的灯光下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奢光，让人无法再注意到模特们的美貌和魔鬼身材。

　　他们分明身处香港、身处中国的土壤，而那些珠宝的价格，却一个个都打上了美金的价码。
　　某条浮夸的帕拉伊巴项链出场时，宋伊恩听见身后的陌生人窃窃私语着有关它的价格。

　　1亿美金。
　　而这并非此次晚宴最昂贵的一件藏品。

　　这个瞬间，宋伊恩忽然觉得整个世界变得非常陌生。
　　钱变成了数字。
　　变成了和游戏积分一样的东西。
　　这个概念因为这件宝石项链的存在而变得十分具象。

　　毫无道理地，宋伊恩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为什么这些人是如此的不同，为什么这一切对他来说是如此的陌生，为什么俞景坤和李洛严的言行总是让他如此费解……
　　因为他和这些人，即便同样生活在这个世界，却遵循着截然不同的两种游戏规则。

　　他前阵子还在为了外婆的养老院入会费发愁，200万人民币，是宋伊恩19岁那年从事模特行业的税后总收入。
　　宋伊恩知道自己能得到这笔钱已经是非常非常的幸运，已经足以引起很多人的不服和嫉妒。
　　可同样一个世界，有人会为了一条项链而支付1亿美金。

　　宋伊恩觉得自己好像走到了世界的边缘，不禁意间轻轻敲开了一块砖门，于是窥见了世界的另一头——原来藏着一片歌舞升平的全新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