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男孩》麻吉森

66、冷战

　　一小时前，任至泷车内。
　　“Luke，我那辆帕拉梅拉你拿去开好了。”任至泷瞥了眼副驾的人——只见李洛严一直埋头盯着手机，脸色不大好看。
　　“噢，谢了。”李洛严头也没抬，抱着手机一通敲敲打打。
　　“那去我家吧，你等会儿直接开走。”
　　“好，等我新车到了我就给你开回来。”

　　任至泷不冷不热地“嗯”了声，便继续专注地投入驾驶。
　　李洛严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过他们的聚会了。
　　前些天，听李灿星在小群里说，李洛严拉黑了全家人。

　　大家都说自从认识宋伊恩后，李洛严就精神失常了。
　　任至泷回忆起来，倒是觉得恰恰相反。
　　拉黑全家人确实极端了些，不过李洛严向来是个随心所欲的人，脾气又易燃易爆炸，从小到大干的极端事儿也不止这一件了。
　　任至泷并不了解李洛严和宋伊恩的私生活究竟如何，他只知道，这一年的李洛严对待工作和音乐比以往的任何一年都要认真。

　　这时，李洛严忽然愁眉苦脸地抬起了头，“欸，Vinc，问你个事儿啊……”
　　“嗯？”任至泷偏了偏脑袋，“你说。”
　　“呃，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俞景坤的人啊？之前在酒吧，那个李恒彦不是说你们认识吗……我没记错吧？”
　　“噢，他是我表哥的发小，怎么了？”

　　李洛严沉叹一声，欲言又止。
　　任至泷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李洛严犹犹豫豫地迟迟不开口，心想反正他对俞景坤的了解也不多，三言两语就能说完，于是道：“我和他也不是很熟，小时候见过几次，他外公和我爷爷是关系很好的战友。我妈说他是个天才，跳级上了哥大，大学的时候就开始投资创业，挣了很多钱。嗯……大概是我们高中毕业那会儿吧，那时候他在加州创业……LinkD你知道吗？就是他的企业，世界200强。一个亚裔在美国闯荡诶，还那么年轻，真挺厉害的。”说到这儿，任至泷的眼神中流露出倾佩，“不过我妈说他离婚后把大部分股份都给了他前妻。现在在做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任至泷缓缓将车开入地库，继续道：“我本来以为他是gay，小时候见过他的男朋友，谈了挺久的，我都见过好几次，比较女性化，就是，呃会做美甲的那种男生。但是挺漂亮的。那个时候我爸妈不是不同意我玩乐队么？他偷偷鼓励我，所以我对他印象挺深的。”

　　“鼓励你？俞景坤？”李洛严皱皱眉。
　　“不是，是他那个男朋友。”
　　“噢，那俞景坤呢？”
　　“他就把我当小孩呗，没怎么聊过天，他的事都是听我爸妈说的。”任至泷瞟了眼后视镜的车位，“感觉人挺好的吧，反正比我表哥好多了。”

　　任至泷将车停好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
　　“不过他家里有点复杂，他妈妈走得早，而且刚去世没多久，他爸就娶了他妈妈的表妹。”说到这儿，任至泷同情地叹息，“唉，你能想象吗？小姨变后妈……”
　　对于俞家的那些陈年旧事，任母那叫一个愤慨，每次和闺蜜骂起男人来，都要提一嘴俞万连。她们非说俞景坤的妈妈就是被小三害死的，骂到动情时还要抹着眼泪抱在一起说：最苦的还是两个孩子。

　　“差不多就这些吧，别的我也不了解了。”任至泷犹豫了一会儿，道：“你想认识他？”
　　李洛严失神地垂着眼眸，没有回答。
　　“Luke？”
　　“Luke？”任至泷拍了拍他，“你怎么了？”
　　“噢。没事。”李洛严扯出一抹笑容，“走吧。”
　　任至泷觉得古怪，但也没有继续追问。

　　李洛严拿上车钥匙就走了，回家的路上，任至泷的话始终在他耳畔回响，他好几次都差点闯红灯。

　　最初听宋伊恩说起俞景坤时，李洛严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李洛严从小就是个自信心爆棚的人，习惯了被追捧，习惯了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德高望重的艺人向他发出暧昧信号，帅哥美女的追求也络绎不绝。
　　他们都说他英俊、才华横溢，李洛严便信以为真。
　　所以在他的认知里，宋伊恩一定找不到比自己更好的男人了。

　　至于俞景坤，就算比他有钱又怎么样？
　　不过是因为他选择了做生意这条来钱更快的路，而李洛严选择了追逐梦想罢了。
　　李洛严认识许多蠢猪一样的富二代，毕业后跟在父母屁股后面照葫芦学画瓢，照样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俞景坤或许也就是比那些蠢猪好一点而已。

　　这样的想法直到济州岛那些天才开始动摇。
　　当李洛严放下自尊心，敲响俞景坤房门的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无比渺小。
　　但那种无力感还不足以击垮李洛严，真正让他喘不上气的，是任至泷刚才的那番话……

　　再又一次开错路后，李洛严烦躁地爆了一句粗口，甩了甩脑袋。
　　他急促地踩下油门，满心只想快一点回家，他要见到宋伊恩，要抱着他，确认他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只有这样，李洛严心里才会好受一点。

　　可当他一打开家门，却发现宋伊恩并不在。甚至前不久发的消息也没回复。
　　李洛严心里一阵酸涩，看了眼时间——下午一点半。
　　不是说好一两点就回来的吗？
　　想到这里，李洛严皱起眉，拨通了宋伊恩的手机号码。

　　宋伊恩在一小时后回到家中。
　　李洛严听到了门口输入密码的声音，条件反射地想要走去玄关迎接，可他刚刚站起来，又被一种莫名的不甘心给压了回去。

　　“我回来了。”
　　宋伊恩瘦高的身影从玄关款款走出，他单手提着刚脱下的羽绒外套，小心翼翼地瞥了李洛严一眼——
　　只见李洛严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短暂地抬了抬视线，便垂下脑袋继续划手机屏幕。

　　“你去吃什么了？”李洛严平淡道。
　　宋伊恩将外套挂好，“wagas，今天早饭忘记吃了……到了会场才想起来，差点饿死了。”
　　“啊？”李洛严想到早上在厨房的‘闹剧’，心里更难受了。

　　宋伊恩见李洛严这副莫名低落的模样，心里不禁疑惑。
　　他这不是还没说俞景坤的事吗？
　　难道是因为没和他一起吃饭，所以生气了？
　　“你怎么了？”宋伊恩贴着李洛严坐下，自然地靠在他的肩头，“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
　　“那你要吃什么？”
　　李洛严漫无目的地划着屏幕，“你给我做吗？”
　　“可以啊，你想吃什么？”

　　李洛严划手机的动作顿了顿，心中忽然又涌起一阵暖流。他甩开手机，猝不及防地抱住了宋伊恩。
　　宋伊恩一个重心不稳，被扑倒在了沙发上，在一瞬意外之后，也笑着抱住了李洛严。

　　“老公，好想你。”宋伊恩弯着眼睛在他耳边说。
　　李洛严收紧怀抱，“我想吃北非蛋。”
　　宋伊恩戳戳他的腰窝，怒道：“我说想你，你跟我点菜啊？！”
　　李洛严低声笑了，“我也想你啊宝宝。老公给你发信息都不回，还说呢。”
　　“刚刚回不了……”宋伊恩叹了声气，“面试一结束就被俞景坤逮了个正着，吓死我了……”
　　李洛严的笑容刹时僵固了。
　　宋伊恩还在继续说：“还好吃了个饭就放我走了，吓死了，本来没吃饭人就晕，差点以为今天要回不了家了……”他越说越小声，“唉，他到底想干嘛也不知道……”

　　李洛严猛地松开了怀抱，阴沉道：“你和他一起吃的饭？”
　　宋伊恩茫然地坐起来，“啊……嗯，怎、怎么了……”
　　“那你为什么电话里不跟我说？！”
　　宋伊恩的心立刻悬了起来，无措道：“我……我不知道怎么说……我怕他……怕他生气……”
　　“你怕他生气？！”李洛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怕他生气不怕我生气吗？你管他生不生气？！他是你的谁啊？”

　　“因为在济州岛的时候，他生气了……把我摔在墙上……”宋伊恩害怕地盯着李洛严，“我打不过他……”
　　李洛严的理智恍然闪回，他粗喘着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Luke……”宋伊恩凑上前，伸手环住他的腰，“抱抱。”
　　李洛严平复着呼吸，缓缓将宋伊恩揽进怀了里。

　　他们相拥着安静了许久，李洛严才低沉地开口：“下次我说接送你，不要再拒绝我。”
　　“嗯。”宋伊恩垂着眼眸，“我不是不希望你来接我，但是，你也有自己的事啊……”
　　“那怎么办？”李洛严低吼道：“这个人一直阴魂不散，你告诉我要怎么办？”

　　宋伊恩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无言以对。李洛严说的没错，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在刚回上海的那天告诉李洛严，如果李洛严想分手，他不会纠缠，他可以理解。

　　一想到分手，宋伊恩的心里就无比刺痛。
　　说起来，他和李洛严相识快一年了。
　　一年说起来也不长，可宋伊恩却已经习惯了李洛严的陪伴，习惯了每天拌嘴吵架又立刻和好，习惯了一起相拥着入眠，习惯了把生活的琐碎都事无巨细地讲给他听……

　　原本，和李洛严分手这件事早就在宋伊恩的预料之内，他很早就做好了准备，从来也不害怕这一天的到来。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从宋伊恩提出同居的那一天起，他就做好了想要长厢厮守的打算。

　　李洛严可以为了他拉黑家人当作抗议，可他却不能隔绝俞景坤的骚扰。
　　宋伊恩真是觉得崩溃又自责。
　　想到这里，眼泪不知不觉淌满了脸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要怎么办……”宋伊恩松开怀抱，无助地跪坐在沙发一边，不停抹着眼泪。
　　李洛严复杂地看着宋伊恩，胸腔翻涌着苦水，他想要像往常一样肆意发泄心中的愤怒和不快，可是他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伊恩哭了很久。
　　这间原本温馨又吵闹的房子是属于他们的新家，现在却安静到只剩下了抽泣的声音，真是令人窒息、令人抓狂。

　　终于，宋伊恩停止了哭泣，干哑地开口道：“Luke……我没有办法，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也不知道他会纠缠我到什么时候。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受，我也很难受，我也想改变，但是我……我没有能力改变。所以，如果你想分手，你就告诉我，我不会纠缠你，因为是我的问题。”

　　如果你想分手，我不会纠缠你。
　　这句话如同利刃般扎进李洛严的心里，戳爆了他积压已久的愤怒。
　　不会纠缠？
　　难道他现在提出分手，宋伊恩也不会挽留吗？
　　那个俞景坤曾经甚至结了婚，宋伊恩也没有立刻分手，可是却不会纠缠挽留他吗？！

　　李洛严攥紧了拳头，忽然冷笑了一声。
　　“你要分手？”他用凶厉的目光看着宋伊恩。
　　宋伊恩始终低着头，李洛严看见他的眼中又落下了两颗豆大的泪水。

　　“我不想，我只是说如果你想的话……我没有意见。”宋伊恩说。
　　李洛严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忍住一脚踹翻茶几的冲动，狠狠道：“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什么我想分就分，我看是你自己想分吧？！”

　　宋伊恩惊讶地抬起脸，眼眶里还有残泪，“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洛严却瞪着眼睛，冷笑道：“你想分就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嗙’地一声重重关上了家门。

　　宋伊恩被那声关门的巨响吓得一颤，怔愣片刻后，掩面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