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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读档 ...

  •   淹死。

      这是苏影眼下所能想到的,最高效、最低成本、成功几率最高的死法,不需要道具,不需要辅助,只要她不扑腾基本不会有人发现。

      况且此处不是通往各房的必经之路,加之今日家中侍女小厮都忙着燃香驱虫,自然是顾不到这僻静之处,苏影也不担心有哪个好心人路过把正准备自杀的她救起。

      但拂柳离自己太近,届时她一跳水,难保拂柳不会好心救她。

      所以,必须得支开拂柳。

      “拂柳,我有点饿了,”苏影拉着拂柳的衣袖,夹着嗓子说道,“能不能帮我去拿点吃的?”

      “姑娘是要在这里吃?”
      拂柳问道。

      “这里景色不错,我还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苏影说,“好拂柳,你替我拿点吃的过来,我在这里等你。”

      苏影想,这应该能把拂柳的话给堵死了吧。

      拂柳虽未开口,但面露为难之色。

      苏影告诉她自己就在这儿逗逗锦鲤,哪儿都不去,她才点点头,嘱苏影小心些,别掉进水里了。

      苏影嘴上答应,心里巴不得现在就下水。

      苏影看着拂柳渐渐远去,在其完全消失在自己视线之中前,她不敢有任何动作,只因那拂柳确实放心不下自己,走个路都是一步三回头。

      放在平日苏影定会表扬拂柳真令人放心,而今她只觉得拂柳实在令她烦心。

      待拂柳身影消失,苏影才松了一口气。

      她站在那里,望着这莲花池水。

      为了追求死的效率,她甚至没有事先深吸一口气。

      苏影不作片刻犹豫,展开双臂便投入了这莲花池中。

      一时间,她感到自己全身被这入春后尚有些冰凉的池水包裹,水毫不留情地涌入她的鼻腔,挤压她肺里剩余的空气。

      她感觉到自己正在下沉,锦鲤游动在她的头顶,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在离她远去。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身体却本能的开始作徒劳的挣扎。

      她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但什么也抓不住。

      从没有人告诉过她,原来淹死是这样难受。

      她闭上眼,任由这黑暗吞没她。

      都说人死了,听觉是最后才消失的。

      从前苏影不信,但现在她信了,她听到了拂柳在呼喊她——

      姑娘!

      苏影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然躺在这雕花木床上,身上也还是那床绣着百花的棉被。

      苏影叹了口气,坐起身来。

      她那不成熟的想法终究不成熟,原以为自己死了能回到阴曹地府重新选择,没成想一切都是徒劳,白白受了溺水窒息之苦。

      看来自己当真是回不去了。

      这一身久病沉疴,竟真如狗皮膏药似的,撵都撵不走。

      她觉得口渴,便想下床倒水。

      却听门口有脚步声,随后便有拂柳推门进来,手上还端着衣服。

      “姑娘醒啦?”
      拂柳笑着将衣服搁在桌上,看着苏影说道“姑娘今天气色好了许多,看来昨夜睡得确实不错。”

      苏影看了一眼这桌上的衣服,还是黑色的袍子。

      “又要驱虫了?”

      拂柳噫了一声,说道“姑娘怎知道的?今日各房都要焚香驱虫、祛病辟秽,姑娘这两日病着,邪煞之气缠身,正好借此机会驱邪化煞,散郁气、助阳德。但这焚香约要一个时辰,怕姑娘身子孱弱受不住熏燃,便带了黑袍过来,倘若姑娘精神好可穿着在园子里稍微走走。”

      不对劲。

      着实不对劲。

      这对话似乎与今日一早拂柳同她说的一模一样。

      苏影双眼紧盯着拂柳,问道“陆无定去学堂了?”

      拂柳点点头。

      “那我姐姐她......”

      “阿煦姑娘跟着宋管家学账去了。”

      “拂柳,我有没有掉进过莲花池子里?”

      “姑娘又犯糊涂了,你什么时候掉进过莲花池子里?”

      拂柳说道。

      我勒个去。

      苏影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次试验,她有想过成功与失败两种结果。

      如若成功,她苏醒时应当是在阴曹地府的摆渡中心。如若失败,她还像现在这样身处这穿越后的世界。

      但她未曾想过,眼下会是这种半成功半失败的局面。

      她重生了,但重生的并不彻底,她只是回到了今天早上,眼睛睁开的那一刹那。

      如何评价呢?

      苏影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想了想还是该笑,至少死得有些价值。

      苏影坐在梳妆镜前,眼看着拂柳替自己盘着双丫髻,不由想起从前她妈替她梳麻花辫时的模样。

      彼时,她还成日同学校里的小伙伴炫耀自己的辫子扎得好看。

      拂柳的手艺也不错,但她却没有心思欣赏。

      一定要回去,一定还有办法回去。

      溺水不成,总还有其他的死法。

      她仔细打量着四周,铜镜砸不烂,房梁又太高,屋里没瓷器,桌上缺小刀,确实是想死都难。

      不过桌上虽无水果刀,却有壶有盏,皆是白瓷。

      苏影向拂柳要了杯水,拂柳应了一声放下梳子便斟了杯水过来。苏影也当是喝断头酒般一饮而尽,随后将杯盏用力扣在梳妆台上,未料这杯盏不仅没碎,还在梳妆台上打了个圈。

      未等拂柳作反应,苏影又拿起杯盏重重砸在台子上,这回杯盏碎裂成好几块,其中飞溅出来的白瓷碎片划过苏影的掌心,顿时血流如注。

      拂柳见状慌了神,忙说自己先去取药箱,要她待着别动。

      说罢,人便匆匆跑出去了。

      苏影自然不会听拂柳的,她一手拿起一块较大的碎片,另一手凭着生前看香港刑侦片的记忆摸索着自己脖子上的颈动脉。

      她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没什么可怕的。

      若是真死了倒好,没死成至少还能重生。

      如此想着,她拿着碎片用尽全力割向自己的颈动脉。

      她也不知道自己割对没有,只感觉颈间一阵刺痛,随即而来便是由脊背攀上后脑勺的深深凉意,她看着血液喷射而出,洒在放桌上,洒在帘布上,连梳妆台上的铜镜都沾染了。

      她本能地按住脖颈上的伤口,温热的血从她的指缝中流出,亦如她的生命渐渐消逝无法挽留。她倒在地上,眼皮沉重,几近昏厥。

      在意识完全模糊之前,她似是听见拂柳的声音,似远似近,忽而朦胧忽而清晰。

      “姑娘!”

      苏影惊坐起来,大口喘气。

      她急急忙忙下了床,鞋也顾不得穿上就跑到门前,甫一拉开门,便见拂柳端着两件黑袍正欲推门。

      “姑娘怎么起来了?”

      一面说着,拂柳一面走进房内。

      苏影屏息不敢出声。

      “姑娘今天气色好了许多,看来昨夜睡得确实不错,”拂柳放下黑袍,笑着同苏影说道。

      苏影双手抚面,重重地叹了口气。

      拂柳问她是怎么了,她摆摆手,说自己不过崩溃罢了,习惯了。

      “姑娘,今日各房都要......”

      “焚香驱虫,我知道。”

      亦如先前那般,梳洗过后,苏影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拂柳替她盘发髻,看着看着视线便飘到了镜中拂柳的身后——那道紧闭的房门。

      忽的,她又心生一计。

      “拂柳,替我把门打开。”

      苏影道。

      拂柳歪着脑袋,问道“怎么了?”

      “这屋子里太闷热,开个门通通气。”

      拂柳不知往哪处张望了一眼,苏影随着她目光看去,才发现她原是在看窗,不等拂柳开口,苏影软声道“虽说已经开了窗,但我还是觉得闷热得不行,好姐姐,你就替我开个门,好不好?”

      拂柳思索了一番,才说“那好,不过姑娘仅着单衣恐怕会着凉,我替姑娘拿件衣服披上再把门打开。”

      说罢,她便拿了件小衫给苏影披上。

      苏影也起身,在门前有些距离的地方站定,摆出一副要跑800米的架势。

      拂柳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但想到自这二姑娘前两日苏醒以来行事说话本就已处处透着奇怪,奇怪多了便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于是耸了耸肩,径直打开了房门。

      拂柳甫一开门,苏影便如同听见了运动会上裁判发号令的枪声,不作任何犹豫,笔直冲向门外。

      拂柳见状立马反应过来想去拦她,却被她以娇小的身形与灵活的身姿躲了过去。拂柳以为她是犯傻要冲去阳光底下,然她的目标却是另一个——门口的朱红大柱子。

      头撞上柱子的那一刻,苏影依旧没觉得有多疼痛。

      她心底想的全是,差不多了,该死了。

      一二不过三,命运的玩弄一两次还行,多了可就没意思了。

      耳畔依旧是拂柳的尖叫与呼唤,和着这春日飒飒的风声,雀鸟的鸣叫,还有远处不知哪座寺庙的钟鼓之乐,像极了苏影从前听过的交响乐,时而激情浩荡,时而宛转悠扬,到最后便是浑厚凝重,平和深沉。

      可苏影听着,却愈发像命运嘲弄她时发出的嗤笑。

      再睁眼时,一切又回到了初始。

      苏影平静地坐起来,平静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果不其然,命运的玩笑还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溺水,割喉,撞死,除了因为身高问题没法去房梁上系绳子所以没办法上吊以外,所有她能做到的死法基本都试过一次了。

      看来无论怎么自杀,她都能回到这一刻。

      就好像玩电子游戏,她在这个节点上存了档,那么无论自己以什么样的形式死亡,只要选择读档,自己就能回到这个时间节点。

      但自己并没有选择,那么就是说,这是个被动技能?

      难不成,这是她的金手指?

      正当苏影思索之时,拂柳已经端着黑袍推门进来。

      “姑娘醒啦?姑娘今天气色好了许多,看来昨夜睡得确实不错。”

      苏影胡乱应了拂柳一声,心里却仍在想读档的事情。

      或者说,想要回到黄泉摆渡中心,靠自杀是没有用的,一定要他杀?
      但没人会杀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吧?

      要不就只能......

      “今日各房都要焚香驱虫、祛病辟秽,姑娘这两日病着,邪煞之气缠身,正好借此机会......”
      拂柳还未说完,便被苏影给打断了。

      苏影问道“拂柳,你知道城里哪儿有专做杀人买卖的铺子?”

      见拂柳一脸莫名其妙,苏影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是这样,我有个朋友,她年纪不大,跟我差不多,她最近闲着没事想买个凶来杀她自己。你这边有没有什么好点的门路,或者你告诉我地址,我自己......我让我朋友亲自过去看看。”

      拂柳脸上的莫名其妙逐渐转为惊愕,而后又变作苏影看不大懂的痛心。

      拂柳蹲跪在苏影的床边,趴在床沿上,哭道“是拂柳没有把姑娘照顾好,害得姑娘越来越傻了。”

      苏影闻言,翻了个白眼。

      就知道,谁会相信小孩子的鬼话,别说拂柳了,换作是她高低得先把这小屁孩暴打一顿。

      没人会无缘无故杀一个十岁的小孩,除非是屠杀满门、斩草除根时。

      苏影安慰了拂柳两句,见她不哭了,才问她温家有没有与人结怨过。拂柳说她也不清楚,自己是五年前陆柳氏将温照接过来时才被派到温照身边的,温家的事情她也不晓得。

      苏影又问,那陆家有没有仇家,还得是血海深仇的那种,否则普通的经济纠纷,人家应该不至于杀上门来。

      拂柳思索片刻,说道“确实是有,咱们陆家从前有个死对头姓徐,老爷与他一直不大对付,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全家都死光了,坊间传言这事儿大约与咱们老爷有关。”

      拂柳说得小声,又时不时看向四周,似乎是怕被人听了去。

      苏影抱着手,心想这等空穴来风的事情未必为假,但也未必全是真,以她多年看电视剧的经验,凡事不能只看表面,说嫌疑最大的人往往都不是凶手。

      况且也不能真指望这满门被杀的徐家能逃出一两个活口来报仇。

      看来还是买凶杀人这一招最为实际。

      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在还没有能力买凶杀自己之前,她只能先苟在这个叫作温照的身体里,主打一个猥琐发育。

      趁着拂柳替自己梳头的工夫,苏影简单盘算了一番,买凶杀人的重点还是在买,除了要打听市场行情,还得有足够多的银两。她这身份寄人篱下,事事仰人鼻息,陆家断不会给她许多钱财,所以该打的工还得打,该挣的钱一毛都不能少。

      想不到穿越了,自己还得给人打工。

      而且打工,还是为了买凶杀自己。

      苏影叹了口气,双手遮着脸,欲哭无泪。

      拂柳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苏影只幽幽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心累,我居然才只有十岁,还要多久我才能长大。”

      她看着镜中这张与自己年幼时一模一样的脸,想着这温照长大了应当也与自己相差无几,往后几载她都要与这张脸相伴。

      就权当是玩了个沉浸式的游戏,她扮演这个叫作温照的人物,顺她的心意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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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2024/07/31 捉虫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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