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迷夜》龙离

31、须臾幻境茫茫间

　　绮帐的脸一直是冷冷的，只是在她见到玉髓手中的修草时，稍微的和缓了一点。
　　“花戚里让你来干什么？”
　　“给嫣红治伤。”玉髓笑道，“绮帐大人，可以吗？”
　　“当然可以。”绮帐道，“花戚里还有什么事吗？”
　　玉髓微笑，“因为嫣红受伤，您已经感应不到最近的灵气了吗？”
　　绮帐冷哼一声，“来挑衅吗？”
　　“大人让我通知您，有邪灵。”
　　“来求助。”绮帐坐下来，“姹紫，带她去见嫣红。”
　　“绮帐大人，您真是、、、”玉髓轻轻低头，“太尖锐了。”
　　“嗯，即使你不来，我也知道，胭脂阵刺花身耗损花戚里太多灵力了，她还要花一部分在封印我身上，哼。”
　　“大人已经没有再封印您了。”
　　“是吗，”绮帐停顿了一下，皱起眉，“难道花戚里的灵力已经下降到这种程度了？”
　　“是的，绮帐大人。”
　　绮帐抬手抚额，“玉髓，花戚里至少要有三个月不能再动用花术了吧。”
　　“是的。”
　　“你先出去吧。”
　　玉髓鞠躬，随姹紫走出。
　　绮帐很久没有动，然后长叹一声。

　　“喂，你好，我是朱嬴。”朱嬴接起电话，答道。
　　“哦，是你啊，李季。”朱嬴的声音变得愉快，“有什么事吗？”
　　“今天晚上吗？唔，今天晚上恐怕不能吧，我要赶一个case。嗯，明天好吗？”
　　“好吧，明天中午，在楼下的餐厅吧。嗯，好的，明天见啦。”
　　朱嬴放下电话，笑起来。
　　那个腼腆的大男孩，李季。刚才打电话过来约她晚上见面。
　　真是很好的孩子呢，不过不是她的菜。
　　朱嬴嘴角扬起。

　　李季放下电话，身体像被抽空了一样，立刻瘫倒了。
　　我做了什么？
　　“你做的能使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那个声音响起来。
　　李季捂住耳朵，但是声音在他脑中回响。
　　“你想要的，你想要的，你想要的、、、”
　　“我不想要！”李季大喊一声。
　　泪水流下来，“我不想要不想要不想要、、、”
　　“你已经回不去了。”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李季抬起头来，泪痕满面。
　　“听从我的话就是了。”
　　“我想回家、、、”
　　“很快你就可以回家了。”
　　“我想回家、、、”
　　李季埋起头，颤抖。

　　“大人，”阿姚皱眉，“您的意思是你和绮帐大人共同分得了前任花术师势客大人的记忆。”
　　“是的。”花戚里点头。
　　“但是大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从来没有过两个人能同时继承花术师的。”
　　花戚里微微扬眉，“嗯，是的。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封印绮帐的主要原因。”
　　“大人，我不明白。”阿姚道，“就算不允许存在这种情况，以您的个性，也绝对不会封印她的，不用说她还是您的姐姐。”
　　“呵呵，阿姚，你确实了解我。”花戚里轻笑，“这个以后再说吧，总之，我封印了绮帐的力量。”
　　“好吧，您一定有您的原因。”阿姚点头，“你们，影絷的事情您也是只有不完全的印象了？”
　　“当然。”花戚里道，“势客大人在生命的最后记忆，事实上，我对影絷的了解还不及玉髓知道的多。”
　　阿姚扬眉。
　　“确实。玉髓的年纪比你要大，比我也要大。”花戚里道，轻声的笑了。
　　“大人、、、”
　　“相信我，阿姚，玉髓是个很好的人。”花戚里转身握住阿姚的手，“好好的吧，你们。”
　　“大人。”阿姚反握住花戚里的手，“您可以不要这么说话吗，感觉好像、、、”
　　“遗言是吗？呵呵。”花戚里道，“事实上，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遗言。”
　　“大人，你再这样说我走了。”阿姚甩开花戚里的手。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花戚里笑着，“给我泡杯茶好吗？”
　　“是，大人。”阿姚站起身来。
　　“玫瑰茶。”

　　玉髓看着朱嬴，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来。
　　“真想知道大人看到这样子的朱嬴会是什么反应呢？”
　　朱嬴乱抓着头发，五官扭成一团，对着电话大叫。
　　“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搞的！什么叫做没有了啊！怎么会没有那种库存的？什么叫做我拿去的啊，我从哪里搞得到那种衣料！”
　　“你是说整整三百码的布料，你们只做了两套未成年少年装就用完了？！你们怎么做的，边吃边做吗？”
　　“羽纱羽纱我要羽纱！别想用什么低劣的东西来哄我！我就要羽纱！”
　　“我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呢，一定要找到！”
　　“别想推掉，哼哼，告诉你师傅，我知道他肯定是私吞了那种布料，反正这两套衣服就要用羽纱，如果你们做不到，我就和上面说你们侵吞公司财产的事情。”
　　“三天，就三天，你们看着办吧。”
　　放下电话，朱嬴仍然气呼呼的。
　　“我就说不可能用的完啊，那么多。坏蛋！”
　　转头看一下时钟，已经中午了。
　　“唔，李季。”朱嬴随手整理一下乱发，起身拿起外套。
　　茗琪走进来。
　　“走啊，吃饭去！”
　　“哦，你去吧，我有约。”
　　“有约，和谁？！”茗琪瞪大眼睛。
　　“李季，我昨天的委托人啊。”朱嬴推一把茗琪，“不许乱想啊，单纯的工作关系。”
　　“嘻嘻，单纯的工作关系、、、”茗琪嘻嘻笑着，然后转身走出朱嬴的办公室。
　　朱嬴笑着摇头，看一眼时钟，手机响起来。
　　是李季。
　　朱嬴接起来，应了一声，走出办公室。
　　玉髓从隐身处走出来，“约会？有意思。”

　　朱嬴看到李季在对她挥手，走过去。
　　“嗨，你们一向是在这里吃午饭的吗？”李季笑着问道。
　　“是啊，这里离公司很近，而且东西也不错。”朱嬴耸耸肩，“重要的是，价钱便宜实惠。”
　　“呵呵，你们这样的设计师还会在乎这点小钱吗？”
　　朱嬴看着李季，很严肃的道，“小朋友，我要告诉你，我的薪水比这个城市里最低级的公务员收入还要低。”
　　“呃，好吧，算我没说过。”李季拉开椅子，“今天我请客，不要客气。”
　　朱嬴坐下来，“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李季微笑着，“嗯，我想我请得起。”
　　朱嬴看着菜单，忽然一抬头，看到李季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恐。
　　“怎么了？”
　　“哦，没什么，对不起。”李季忙道。
　　“我点好了，你吃什么？”朱嬴笑着递菜单给李季。
　　“哦，好。”李季看了一眼菜单，随便点了一些东西。
　　朱嬴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着李季。
　　“喂，你好像没有吃什么啊，不饿吗？”
　　“唔，这个，实际上，我刚刚吃了东西。”李季羞涩的一笑，“不好意思啊，我起床比较晚，所以早饭吃的很晚。”
　　“没事，”朱嬴道，“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是经常不吃早饭的，嘻嘻，没课可以直接睡到中午。”
　　李季笑了。
　　“朱嬴，你真是个好人。“
　　“很多人都这样说啊。“朱嬴道，“呵呵，我知道我是大好人。”
　　李季不说话了，拿起小勺子搅着面前的咖啡。
　　朱嬴停下来，看着李季。
　　“你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吧。”
　　李季抬头看着朱嬴，张了张口。
　　“设计我已经给你传过邮件了，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
　　“不是设计的问题。”李季摇摇头，“我很喜欢你的设计，是其他的。”
　　“什么，你可以说嘛。”
　　李季低下头，“对不起，朱嬴。”
　　声音很低，朱嬴不禁凑近一点，“你说什么？”
　　“对不起，朱嬴、、、”李季抬起头来，眼中闪着泪花。
　　“嗯？你说什么，什么对不起？”朱嬴疑问。
　　一枝花蔓缠上她的脖子。
　　“这是什么？”朱嬴扯下来，“哪里来的？”
　　花蔓越来越多，不只是脖子上，手上，胳膊上，腿上都有了这种深绿色的花蔓。
　　李季站起来，一脸惊恐。
　　“这是什么东西啊！”朱嬴也站起来，跳着脚扯着身上的藤蔓。
　　“朱嬴对不起对不起、、、”李季惊慌起来，帮着朱嬴一起扯她身上的藤蔓。
　　“你对不起什么啊，又不是你弄得这些东西、、、”朱嬴道，“哎呀，怎么回事啊，我们是在餐厅里啊，又不是原始森林！”
　　“朱嬴你别动，这种东西好像可以生长！”李季惊恐道。
　　朱嬴站住，转着眼珠。
　　“李季啊，我觉得再这样子长下去，我都快成一棵树了啊。”
　　“对不起对不起啊，朱嬴，都怪我、、、”
　　整个餐厅的人都睁着惊奇的眼睛看着朱嬴和她身上那些急速生长的藤蔓。
　　“妖怪啊！”

　　“玉髓！”
　　玉髓回头，看到阿姚和花戚里走来，花戚里脸色苍白却仍然带着笑意。
　　“大人，您也来了。”玉髓行礼，微笑。
　　花戚里点头，看一眼那边像一棵树一样的朱嬴。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阿姚皱起眉。
　　“唔，果然又是这样子的。”花戚里蹙起眉尖，“这次来的是什么东西啊，看上去很不舒服。”
　　“我觉得很像是饕餮。”玉髓指着朱嬴身上的藤蔓。
　　“贪食的那个？”花戚里坐下来。
　　“大人，您为什么不出手救她呢？”玉髓微微一笑。
　　“我现在的力量不行啊。”花戚里摇头，“绮帐该来了吧。”
　　“你还真相信我啊，花戚里。”
　　花戚里抬起头看着绮帐微笑，“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尤其是在我没有能力制服邪灵的时候。”
　　绮帐抬起手来，手上是一把短刀。
　　“斩荆刃，”花戚里微笑，“为什么这种凶器让你继承了啊。”
　　绮帐冷哼一声，径直走过去，挥刀砍向朱嬴。
　　朱嬴身上的藤蔓退缩了，消失不见。
　　“咦，是你！”朱嬴见是绮帐，不由得叫起来，“漂亮的姐姐！”
　　绮帐冷冷道，“废话真多。”她走到吓呆的男子面前，“你和什么东西在一起？”
　　李季抱着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哼，不说，你也一起死！”绮帐的刀抵在李季喉咙上。
　　“喂喂，不要杀他啊。”朱嬴挡在李季身前。
　　花戚里淡淡的摆了摆手，“这个景象可不能让别人看到，会有人报警的。”
　　玉髓不禁笑了。
　　“大人，您的结界做的太草率了吧，还是我来吧。”
　　绮帐回头，“花戚里，拿走你的小朋友。”
　　花戚里慢慢起身，“这里没有我的事了，我们走吧。”
　　“你要是这样走了的话，我把这两个小朋友一起杀掉。”
　　“你不会的。”花戚里淡淡的说着，伸出手，阿姚扶住她，玉髓转身向绮帐微微鞠了一躬，三人离开。

　　朱嬴奇怪的问道，“那三个人是和你一起的吗？我好像见过、、、”
　　“哼。”绮帐对男子道，“她是不是许诺了你什么？”
　　李季看向绮帐，已经不再颤抖了，但是仍然惊惶。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朱嬴看着两人。
　　绮帐的目光越过两人，忽然变得冷锐。
　　“你们让开。”
　　“啊，什么？”朱嬴还要再说什么，被绮帐一把推开。

　　“大人，您认为绮帐大人一个人可以应付吗？”阿姚端着茶过来。
　　“会的。”花戚里点头。
　　“姹紫嫣红都不在她身边。”
　　“嫣红受伤了，姹紫要照顾她啊。”玉髓笑着走来，“不过绮帐的力量应该可以应付这次的。”
　　“你也这样认为吗？”阿姚转向玉髓。
　　“当然。”

　　绮帐低头擦拭着刀上浓绿的痕迹。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朱嬴抱着李季，惊魂未定。
　　“食月。”绮帐答道，“是饕餮的一种，吸食人类的欲望而生。”她看着李季，“你没有向它要求过什么吗？”
　　“我、、、”李季低头。
　　绮帐一手掐住他的脖子。
　　“说，你要了什么？！”
　　“我、、、”李季的眼睛突出，血丝出现。
　　“放手啊！你要掐死他吗？”朱嬴抓住绮帐的手。
　　“你要了什么！”绮帐的手没有丝毫放松。
　　“家！”
　　绮帐的手松开了。
　　“咳咳咳、、、”李季咳嗽，朱嬴抱住他。
　　“我想要我的家人，我的父亲母亲弟弟、、、”李季大哭起来。
　　“他们怎么了？”
　　“死了，都死了。”李季喃喃道。
　　“为什么？”
　　李季摇头，“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当我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都在我身边，死了。”
　　朱嬴抱紧李季。
　　“我一个人在街上走着，没有人理我，没有人问我。我走了好久好久，没有人看我一眼。只有它，它问我，你想得到什么？”
　　“你回应它了。”
　　绮帐长叹一口气。
　　“幻境啊，你现在回家吧。你的家人都在。”
　　绮帐转身走了，结界消失了，餐厅里的人看着地上坐着哭泣的朱嬴和李季。
　　没有人理会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