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迷夜》龙离

26、前世今生化尘虚

　　一杯茶的寿命有多久，要看品茶的人。
　　一枝花的寿命有多久，要看赏花的人。
　　花戚里拿着满花套嵌的茶盅，静静的站在一株寒梅前。
　　“大人。”阿姚走过来，为她披上长衣。
　　花戚里回头，淡淡一笑。
　　“阿姚。”
　　“大人，天凉了，回去休息吧。”阿姚轻声道。
　　“好的。”花戚里点头，“对了，雪月怎么样？”
　　“雪月已经睡了三天了，大人，要不要叫醒他？”
　　“不用。让他睡吧。”花戚里道，“这个季节本来他本来就要休眠的。”
　　“雪月的体温下降了大概七度。”
　　“嗯，还好。”花戚里笑了，“再过几天他就醒来了，然后就会休眠整个冬天。”
　　“大人，我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
　　“那匹羽纱，给朱嬴拿去的。”
　　“就当做从来没有吧，以后不要再向我提起这个名字，阿姚。”花戚里淡淡说道，转身走入屋内。
　　阿姚看着花戚里的背影，“大人，您真是别扭。”
　　“你也是，阿姚。”

　　朱嬴揉着眼睛坐起来，讨厌的茗琪，什么相亲会啊，一群戴着面具的家伙在那种灯光昏暗的酒吧里面群魔乱舞，头都要炸了，还没结束就拖着茗琪出来，这要是再多呆一分钟，朱嬴觉得自己都有可能死在那里。
　　死活拖着茗琪回家之后，朱嬴洗了澡睡下。
　　今早起来头痛的要死，但是还要去工作啊，朱嬴收拾干净，拿了随身的小包出门。
　　转身前，她忽然看到桌上的那个香包。
　　聚八仙。

　　“请问这里是珊瑚山庄吗？”朱嬴礼貌的向开门的老者问道。
　　“是。”老人和蔼的答道，“您是朱嬴小姐吗？”
　　朱嬴点头微笑。
　　“小姐在书房等您，请和我来。”老者微微鞠躬，在前面带路，朱嬴好奇的跟着。
　　这座山庄很漂亮啊，朱嬴边走边看。
　　不过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闷感觉，很不舒服，卡在胸口，朱嬴忍不住想咳嗽。
　　“咳咳、、、”
　　“这里就是了，您请稍等一下。”老者敲门而入，不一会儿又出来，告诉朱嬴现在可以进去了。
　　朱嬴轻轻敲一下门，然后进去。
　　“你好，我是ZEA的朱嬴，请问是云小姐吗？”朱嬴微笑的问道。
　　云珊转过身来。
　　美女啊美女啊，朱嬴感叹，美女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朱嬴小姐，请坐。”云珊道。
　　朱嬴坐下来，拿出记事本，“云小姐，我来主要是为了您那件委托。”
　　“嗯，是的，我定了一套礼服。”
　　“因为您的委托要求有些很奇怪，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和您说清楚。”朱嬴道，看着记事本，“关于上面的刺绣，您觉得换成茉莉花的图案怎么样，还有，我可以把裙裾稍微改短一点，这样子会很好看的。”
　　“谢谢了，朱嬴小姐，不过，我还是坚持这点要求。”云珊微笑着。
　　“但是，小姐，这是丧服啊！”朱嬴终于忍不住道。
　　“我知道的。”云珊笑着，美丽的脸上一点哀愁。

　　“大人，有客来访。”玉髓道。
　　“请进。”花戚里淡淡道。
　　阿姚抚花戚里坐起来，“大人，您知道是谁。”
　　“嗯，我知道。”花戚里笑道，“阿姚，你去泡茶吧，我自己来梳头发。”
　　阿姚点头，走出去。花戚里慢慢对着镜子梳理自己长长的头发，然后，簪上一支翠玉钗。
　　抿一下淡薄的唇，花戚里站起来。
　　“解语大人，请用茶。”阿姚捧着一杯云水仙谣。
　　解语并没有接茶，玉髓接了过去。
　　“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花戚里在哪里？”解语冷冷道。
　　“你应该知道啊，大人在梳妆，很快就会出来了。”玉髓笑笑，“先坐下吧，一直站着很累的啊。”
　　解语坐下来。
　　“这杯云水仙谣是采了黄山的云雾茶和虎跑的泉水调的，没有别的茶那么涩重，你可以喝的。”玉髓把手中的茶杯递过去。
　　解语稍微迟疑一下，接过来。
　　玉髓微笑，“有什么事情吗？”
　　“我只和花戚里说。”
　　“什么事情，只能和我说？”花戚里笑吟吟的走过来，到解语身边，轻轻拉起她的右手，吻了一下。
　　“好久不见，解语。”
　　“嗯，花戚里。”
　　“我很想念你，解语。”花戚里笑着，坐下来。阿姚送上茶来。
　　“我有事找你。”解语的表情仍然冷淡。
　　“是为了云家吧。”花戚里喝口茶，淡淡道。
　　“嗯，”解语看着花戚里，“不要让她死掉。”
　　“解语，云家的诅咒不是我能破解的，”花戚里放下茶杯，“每个云家的女人都活不过三十岁，这件事你比我还要清楚。”
　　“你再帮我一次。”解语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慌乱。
　　“解语，三百年前，我帮你取到了长生草，已经破坏了这个平衡，”花戚里淡淡的说着，“你想要的只不过是一个虚幻的灵魂，云儿已经死了。”
　　“花戚里！”解语抬高音调，又渐渐低下去。
　　“戚里，你再帮我一次好不好？这是最后一次了，你知道，我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我只是想在我生命的最后几十年里，还可以看着她。”
　　花戚里的眼睛一直望着窗外。
　　她轻轻叹口气。
　　“好吧。”

　　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左右着朱嬴。她把其他几个case推到一边，全力进行云珊的委托。
　　说不出来是为什么，但是，她很想再次见到那个女子，很想看到她穿上自己设计的衣服。
　　无法摆脱的命运，云家的女人。朱嬴不禁有些颤抖。
　　如果云珊小姐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诅咒降临在这家可怜的女人身上呢？
　　很快的赶出了设计图，朱嬴交到工作室，请他们务必在下周三之前做好。

　　“云珊小姐。”朱嬴捧着盒子在周三晚上六点钟准时来到了珊瑚山庄。
　　“谢谢你，朱嬴小姐。”云珊接过盒子。
　　“失陪一下。”她礼貌的对朱嬴点了一下头，走入里面的房间。
　　朱嬴看着这间淡雅的书房。
　　忽然，门把手转动，接着，一个稚气的小脸蛋伸进来。
　　“嘘，不要告诉云珊我在这里。”看到朱嬴要说话，小女孩立刻伸出手指竖在唇间。
　　朱嬴走过去，低声道，“你是谁？”
　　“我是云曦。”小姑娘闪身进来，跑到一个大书柜前面，打开柜门，躲了进去。
　　“不要告诉云珊，她不许我进来书房的。”云曦看着朱嬴，湖蓝色的眼睛闪烁着，“你是好人，我相信你不会说的。”
　　朱嬴哭笑不得，自己脸上难道明明白白的刻着“好人”两个字吗？为什么连这么一个刚见面的小女孩都这样说？
　　正要再问她，里面的门打开了，云珊穿着礼服出来。
　　朱嬴的视线被转移过去。
　　“谢谢你，朱嬴小姐。”云珊微笑，“不过你还是改动了那些细节。”
　　“我知道，云小姐，但是，我不想相信。”朱嬴看着她，“你还这么年轻，不应该的。”
　　“呵呵，没什么，我已经习惯了。”云珊微微笑着，“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朱嬴小姐。”
　　朱嬴点点头，“生日快乐，云珊小姐。”
　　“谢谢。”云珊道，“我会把酬金打到您的账户。”
　　“哦，你直接给业务部吧，我还不够那个级别呢。”朱嬴道，“嗯，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留下来，和你一起庆祝生日好吗？”
　　云珊面露难色，但她还是笑了笑。
　　“好吧，不过要在十二点钟之前离开。”

　　“很美丽的女子。”花戚里淡淡道。
　　“嗯，是的。”解语道，目光追随着那个女子。
　　“解语，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花戚里握着解语的手，“不是我不想，只是你也看到了我的身体，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撑三十年。”
　　“我欠你的。”解语看着花戚里的眼睛，“我会还。”
　　“不用还。”花戚里淡淡一笑。
　　“三百年前你遇见我，本就应该收取我的灵，但是你没有，还帮了我。从那之后，我一直不想再见到你，因为，我总觉得自己亏欠你。”
　　“你不欠我的，解语。”花戚里道，“我本来就是为你们服务的。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花戚里，你好好活着，我会把花灵给你。”解语转过头，低声道。
　　花戚里微微一笑，眼尾上扬。
　　“为你效劳。”
　　解语道，“那现在就做吧。”
　　“我知道了。”花戚里点头，从衣袖中取出一柄三寸长的短刀，刺破自己的右手食指，一点血液流出。
　　解语伸过手来，粘上花戚里的血液，放入口里。然后，轻轻张开口，一朵湖蓝色的花朵从她口中出现，她拿了出来，递给花戚里。
　　“解语，我再次问你，你确定吗？”花戚里道。
　　“我确定。”
　　花戚里拿了那朵花，“好的。我会把这个给她。”
　　“谢谢你。”解语转身。
　　“你真的不想和她说话吗？”花戚里伸手拉住她。
　　解语颤抖一下，“不用了。”
　　花戚里松开了手。
　　“这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干涉。但是，解语，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放手。”
　　解语的身影消失。

　　“谢谢你陪我，朱嬴小姐，你该回去了。”云珊看看时间，提醒朱嬴。
　　“哦，”朱嬴站起身来，“云珊小姐，我希望还可以为您设计服装，真的。”
　　“我也希望。”云珊微笑，眼中却是掩不住的悲伤，她看着朱嬴离开，静静的坐在窗前，望向外面的一轮圆月。
　　“该来了吧。”
　　“云珊小姐。”
　　云珊转头，看到了花戚里。
　　“花小姐，你？”
　　“我来送一件生日礼物。”花戚里淡淡一笑。
　　“谢谢你，不过，不需要了。”
　　“我想这件礼物你一定会想要的。”花戚里微笑，拿出一支湖蓝色的花朵。
　　“这个是？”云珊疑问。
　　花戚里把那支花插在云珊头上。
　　“现在，该休息了。”
　　云珊慢慢的闭上眼睛。花戚里正要离开，忽然“砰”的一声，她转身。
　　一个小女孩从书柜里面摔出来。
　　花戚里看到她湖蓝色清澈见底的眼睛。

　　“你在这里。”
　　“嗯，她还好吗？”
　　“我要你见一个人。”花戚里道，身后露出一张稚嫩的脸庞。
　　“这是云曦小姐。花戚里，你为什么？”解语不解道。
　　“仔细看看，她是谁。”
　　解语看着云曦粉嘟嘟的脸，清澈的眼睛，忽然，她颤抖了。
　　“云儿、、、”
　　云曦眨着大眼睛，“你是谁啊？”
　　解语泪流满面。
　　“你现在明白了吗？”花戚里淡淡道，“你所爱的，只不过是你的幻象罢了，你甚至没有看清你爱的那个到底是不是她。”
　　“为什么，应该是云珊啊、、、”
　　“云儿已经死了，你为什么一直还不能放手呢。她的灵魂在这个世上漂泊了三百年，你还想让她再这么漂泊多久呢？就因为云儿在三十岁的时候死去，云家所有的女人都要背负这个悲惨的命运吗？”花戚里道。
　　“难道我一直错了，”解语抬起头来，“花戚里，你告诉我，我在这三百年里，有几次认错了云儿的转世？”
　　“不止一次。”花戚里淡淡道。
　　“三百年前，你就曾告诉我，不要让我用长生草，但是我没有听你的劝告，我一直以为我可以认清云儿的转世，我太相信自己的能力了，我以为我可以看透人心，原来我一直错了、、、”解语抱住云曦，哭泣。
　　花戚里看着她。
　　“我想我应该放手了。”解语慢慢的抬起头来。
　　“花戚里，为您效劳。”

　　“你好，ZEA朱嬴。”
　　“朱嬴小姐，我是云珊。”
　　“云小姐！”朱嬴叫起来，“我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
　　“我想请你做云家的专用设计师好吗？”
　　“非常愿意！”朱嬴大笑，“哦，对了，那天之后我忘记问你了，云曦小姐躲在你的书柜里面了，不知道你后来看到她了没？”
　　“云曦？没有啊，我记得送走一个朋友之后，查看书房了，没有人。云曦一向很乖的，应该是早就上床睡觉了。”
　　“朋友？我走之后，有人来了？”
　　“嗯，一个熟悉的朋友，花店的老板。”
　　“花店？”
　　“嗯，她叫花戚里。”
　　朱嬴忽然头痛。
　　“朱小姐？你怎么了？”
　　“我，哦，没事。”
　　“那我先挂电话了，再见。”
　　朱嬴放下电话。
　　花戚里、、、、、、为什么这个名字会让自己这么难受、、、

　　花戚里站在那株寒梅前，脸色平静，目光恬淡。
　　玉髓慢慢的走过来，“大人，看起来您的脸色好了一些。”
　　花戚里垂下眼睛，“玉髓，我在想，到底什么是真的。你我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很久了，看到的都是真实吗？”
　　“大人，您想的太多了。”玉髓低声道，“您的使命是寻找花灵，并将她们送回原初之境。这个世界的人类与我们没有关系。”
　　花戚里转过头来，抱住玉髓。
　　“玉髓，你是一直和我在一起的。”
　　“是的，大人。”玉髓抚摸花戚里的头发，“你不用在我面前伪装坚强，从来，你就是最脆弱的那一个。”
　　花戚里依偎在她怀里。
　　“玉髓，我确实脆弱。但是，我仍然相信。”
　　“大人，自从洪荒时代已经存在的花术师一族，在继承封号的同时就应该不再相信人类了。您继承了世代花术师的灵力，同样也继承了她们的记忆，那些记忆如果没有影响到您，”玉髓抬起花戚里的脸，看着她的眼睛，“就继续相信下去吧。”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相信，你就杀了我吧。”花戚里看着玉髓，忽然微笑。
　　“我不想让这种命运再被继承下去了。”
　　玉髓轻轻亲吻她的手指。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