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我的命不好,出生就克死了母亲。
父亲看我很不顺眼,差点把我扔在尿痛里溺死。
家家户户都有子孙桶,上层放清水,生了儿子用它洗浴;下层□□,生了女儿就扔进去溺死。
子孙桶,子孙桶,新媳妇进门必备嫁妆,不知道吞了多少女婴的魂。
好在上面已经有了两个哥哥,他少了传宗接代的压力,为了不造杀孽,勉强给我一口饭吃。
我5岁就开始帮着干活,8岁就做全家的饭,为了一口吃的,一天到晚不得闲。
15岁那年,为了给哥哥娶媳妇,我爹收了一笔彩礼,把我嫁进了一个山沟里。
丈夫比我大5岁,是个老实人。
他父亲早逝,母亲靠着浆洗缝补养活他们兄妹俩,日子十分贫苦。
这笔彩礼,还是卖了两头猪又借遍了亲戚才凑到。
我一进门就被告知,娶我花了20两银子的彩礼,这笔钱,我得认。
为了还债,我又开始起早贪黑。
好在有男人,地里的活儿我不怎么去做,但是家里的活儿一样不少。
婆婆年纪大了,瘫痪在床,眼睛也不好,做不了活儿。
小姑子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也做不了活儿。
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种菜浇地,砍柴喂猪,偶尔还要去地里帮忙。
我风风火火的穿梭在田间地头,房前屋后,村子里的人都说老李家祖坟冒青烟,娶了个好媳妇。
婆婆坐在炕上撇嘴:“我儿子辛苦,她也就做点家务活”
隔壁婶子不依,反驳她:“谁家儿媳妇把婆婆当祖宗伺候的,老嫂子,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就连小姑子也说她妈:“嫂子人可勤快了,娘你少说几句”
看着最爱的小女儿也为我说话,婆婆阴阳怪气:“是是是,就你嫂子好,以后叫她给你找个好婆家,再给你备一份嫁妆”
一说到自己的婚事,小姑子羞答答的,转头跑出了院子。
几个嫂子们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丈夫和我说过,小姑子是她唯一的妹妹,咱们得管她。
我这个做嫂子的,当然只能点头。
不就是一个小丫头吗,给她攒上一笔嫁妆,找个靠谱的人家嫁了就行了。
此时我还不知道,这笔嫁妆,会成为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2
日子如同流水,很快我嫁进来也有一年了。
婆婆整日试探我什么时候怀孕,邻居们也开始有些风言风语。
我心里也很着急,偷偷去问了神婆,她告诉我命硬的人,孩子来的晚。
有了这个说辞,婆婆明显开始看我不顺眼。
瘫痪的病人很难伺候,整日屎尿不受控,吃喝也挑剔,脾气也渐渐阴晴不定。
前脚我刚给她换完裤子,铺上干净床单,后脚她就又拉了。
我只要稍微露出一点不耐烦,她就拿头撞墙,大声哭诉自己命苦,哭早死的公爹。
几天下来,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哭着跟丈夫诉苦。
谁知他愚孝,认为是我看不起他娘,伸手就要打我。
他娘跟他哭诉:“你让娘死吧,娘不想拖累你们,你媳妇也不容易”
我惊讶于她的颠倒黑白,明明是她挑事,倒成了我不懂事了。
丈夫一听这话,就自动理解成为我给他娘罪受,那蒲扇大的巴掌冲着脸就来了。
“啪”的一声,我半边脸瞬间没了知觉。
口中涌上来一股腥甜,我下意识的想要去捂脸,又被他扯着头发拖到了院中间。
我被他摔在地上,黄土地面撞的人生疼,我倒在地上蜷成了一只虾。
伴随着他的辱骂,他一下一下的朝我狠踹。
“你个婊子养的,敢骂我娘”
“老子今天就打死你,让你知道知道我李家的规矩”
“死婆娘,儿子都生不出”
……
一开始我还很疼,很快我就感觉不到疼了,我甚至看不清眼前的环境。
耳朵嗡嗡作响,那些恶毒的咒骂成了微弱的背景音。
我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周围都是白茫茫的。
过了一会儿,周围渐渐出现一些嘈杂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说话。
有人来拉我,还有人在哭。
等我再次醒来,床边守着小姑子。
她捧着一碗药,哭丧着脸看着我,看我睁开眼,立马高兴起来。
“嫂子,你醒啦”
“快喝药,这是娘特地给你求来的”
我艰难的张了张嘴,问她:‘这是什么药’
小姑子不假思索:“生孩子的,我娘说要你每天喝三碗,就一定能生儿子”
我闭了闭眼,突然想起在河边洗衣服时,嫂子们聚在一起聊八卦。
“你们听说了吗,老李家那个媳妇,还没怀上呢”
“都嫁进来三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白娶了,她婆婆想着把她卖了在买一个能生的”
“亏她尾巴翘得那么高,有她好看的”
……
在这里,不生孩子的女人,哪怕你再勤快,你的价值也不如一头会生仔的母猪。
村子里有专门做这个生意的媒人,她们走街串巷的搜集信息,把那些脾气差的,注意大的,不能生的,独身的寡妇,卖到那些腌臜的地方。
婆家只需要把这个可怜的女人捆住,塞上布条,媒人一辆牛车就拉走了。
如果我不生,我的命运也会和她们一样。
我看向小姑子手里的药碗
“拿来,我喝”
3
许是还要我这个劳力伺候婆婆,丈夫没有继续打我,这几天甚至对我说得上好。
婆婆依旧在炕上折腾人,但是我也渐渐有了法子治她。
她喜欢一点风吹草动就喊人,每当她鬼叫的时候,我就狠命剁猪草,声音大到隔壁邻居都听得见。
她换下来的衣服裤子,拉了屎尿的床单,我就这么扔在她床头,让她在自己的屎尿里腌一天。
等到晚上,丈夫回来之前,我就赶紧拿出去洗掉。
她又开始跟丈夫诉苦,说我虐待她,不给她换洗。
我当着全家的面掀开她的被窝,干干净净的裤子,干燥新鲜的床单,谁说谎一目了然。
几次下去,她儿子也不搭理她了。
老太婆睁着一双三角眼,恶狠狠的盯着我,恨不得扑上来抓烂我的脸。
好几次她想要找事,没想到我根本不搭茬。
她现在就是个摆件,我根本不和她说话。
于是,她又把主意打到了小姑子身上,和她女儿说我这个嫂子自私自利,不想给她攒嫁妆,还说我的嫁妆都拿回去添补娘家了,一点也没给婆家留。
小姑子果然上当,当天晚上就来找我。
她今年才10岁,已经跟她娘学了个十成十的恶毒。
她问我:“嫂子,你给我攒了多少嫁妆了?”
我看着他哥,她哥低头扒饭不说话。
兄妹俩都指着我来拿主意,我能有什么主意,没人给我拿过一分钱。
我只好实话实说:“家里的债还没还完,再说你还小,嫂子给你先攒着”
小姑子不乐意了,她拔高声音,愤愤道:“家里的债都给你添彩礼了,这钱就该你还”
她又拉着她哥的袖子撒娇:“哥,你可不能不管我啊,我以后找个好婆家,还能帮衬你和嫂子呢”
这话说到了她哥心坎里,她哥啥也没想,直接点头:“管,必须管,砸锅卖铁也不会亏了你”
有了这句话,她满意的冲我一挑眉,像是在炫耀这家轮不到我做主。
我一阵无语,你哥说得好听,他没钱啊。
一说到钱,我心里也是愁的不行。
晚上躺在床上,我翻出积攒的银钱一遍又一遍的数。
等卖了这两头猪,20两银子就凑够了。
4
好不容易攒够了钱,刚准备去还债,村长上门了。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几个本家的叔伯,他们急匆匆的走进了婆婆的房间。
不一会儿,就传出来婆婆尖利的哭喊。
本家的一个叔叔出来告诉我:“娟儿,快去收拾床铺,大柱摔下山崖,受了重伤”
我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忙抓住他的胳膊。
“什么?”
“他现在怎么样了,人在哪里”
这时候村长和其他人也出来了,看着我直摇头。
我心里一沉,直觉接下来的话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果然……
村长告诉我:“他非要去采那个什么灵芝,没抓稳直接摔下来了,大夫说怕是不行了”
婆婆尖利的哭声刺痛了我的耳膜,我只觉得浑身无力,像根面条一样软在地上。
看着这一屋子的女人,村长也有些不忍。
“可怜啊,你们还没儿子”
“别哭了,人马上回来了,收拾一下吧”
鉴于我实在是没法动,村长出去喊了几个婶子进来帮忙。
半盏茶过后,丈夫躺在一张门板上被抬了进来。
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树枝挂烂了,腿上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摆着,血肉翻飞,伤口深可见骨。
伤腿边上放着一朵碗口大的灵芝。
看着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丈夫,我忍着心中的悲恸指挥他们把他安放在床铺上。
婶子们已经烧好了热水,小姑子端着水盆过来准备给她哥哥擦脸。
跟着人群来的还有一个赤脚大夫,他背着药箱子,仔细检查了一遍脉象,告诉我救是能救,但是不保证寿命。
我大喜过望,赶紧说一定要救,砸锅卖铁也要救。
大夫看了我一眼,直接开方子,完了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
他把方子递给我说:“一副药一两银子,先喝5副看看效果”
说完他又似乎有些不忍,轻声说:“这位大嫂,他的情况你也看了,就算是用银子吊命,也撑不了多久”
“你看……”
我打断了他,红着眼眶坚定地说:“哪怕多活一天我也要救他”
围观的婶子们纷纷夸我有情有义,还说李家娶了个好媳妇。
谁家能花这么多钱救一个要死的人?
家里的男人死了,老婆丢下孩子改嫁的多的是,就算是我现在撒手走了,也不会有人说我什么。
更何况,我俩还没孩子。
娘家的哥哥嫂子听到了风声,连夜赶到我家。
看到丈夫的情况,他们都劝我回家。
嫂子劝我:“妹子,你这是何苦,妹夫已经没救了,你收拾包袱回家吧”
哥哥也帮腔:“赶紧回去,在这受什么苦”
我刚要说话,小姑子冲了进来,冲着哥嫂就骂:“好你们两个畜生,我哥还没死呢,你们就想撺掇我嫂子回娘家”
嫂子也不甘示弱,直接大着嗓门嚷嚷:“我是心疼我妹子,要怪就怪你哥命薄,早死鬼”
里屋的婆婆闻言拍床大骂:“好你个下作的小娼妇,我儿子好好的,你敢咒我儿子死,小心你生儿子没□□”
一听这话,嫂子一阵风一样刮进里屋,叉着腰站在床头和老太婆对骂。
小姑子进去给她妈帮忙,三个人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
趁着没人,我哥小声问我:“妹,你们家的钱在谁手里,你可要看好了”
“要不你先放我这保管,免得被老巫婆谋了去”
他说的冠冕堂皇的,一副为了妹妹忧心的好哥哥形象。
只是我清楚的很,只要钱进了他们两口子的手,那是绝对要不回来的。
看着我哥恶心的嘴脸,我冷笑一声:“我有钱吗,出嫁的时候,我可就带走了一身新衣服”
我哥神色讪讪,不说话了。
整个清水村都知道,老赵家嫁闺女,那是稳赚不赔。
再穷苦的人家,嫁女儿也会陪嫁一辆床被子,几个凳子水盆之类的撑场面,唯独老赵家,只让闺女穿了一身新衣裳就打发了。
婆家来接亲那天,左右看不到我的嫁妆,为了不被人笑话,我爹说我的嫁妆已经提前送过去了。
后来我自己攒了一点钱,对外说是我娘家的陪嫁,这才堵住了婆家亲戚们的嘴。
我的娘家就是一个虎狼窝,只要李大柱还没死,我就没想回去。
看我油盐不进,哥嫂气冲冲的走了。
临走之前骂我不懂事,不孝顺,是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