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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4、开启新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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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开启新生活
[now-云城]
春天快要过去的时候,程濯的论文初稿准备得七七八八了。
他把文章拿给导师品评润色,赵老还是那句话,问他是否愿意留下来读博,申博的材料可以开始着手了。
程濯红了红脸,没好意思告诉他,自己已经满足学校的所有毕业条件。
只不过目前成果还不够,还得再耐心等等。
同个实验组的学长听闻了他的想法,神秘兮兮地透露说,赵老明后年马上就要内退了,手头的项目得找几个可靠的学生带着。
他信心十足地表示,自己打算在这之前让导师帮忙牵线搭桥,去下面的研究所面一面。
程濯含笑着跟他提前道喜,学长摆摆手“嗐”了一声,又邀请他有空的话晚上一起喝一杯。
他婉拒了对方的好意,抱着书本去了图书馆。
初夏的云城气温节节攀升,程濯提前穿上单薄的衬衫。
图书馆内没开空调,穿堂而过的风里带着热意,他抹了把脸,擦去鼻尖上细密的汗珠。
那天的最后,程濯带着文献资料回家翻阅。
经过学校操场时,他看到骄阳下一群年轻学子奔跑着,追逐着……朝气蓬勃的模样。
程濯感到心情愉悦。
这让他觉得,自己似乎也变年轻了。
在公寓楼门口的告示牌前,他忽然瞧见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程濯的脚步定住了,在原地深深地吸了口气。
最后是肖宇航主动走上前,叫住他。
肖宇航穿了件克莱因蓝的紧身短袖,背上斜挂着一个挎包。
他的两只胳膊露在外头,鼓囊囊的肌肉依稀可见分明的线条,荷尔蒙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让程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肖宇航的脸被太阳晒得有点红,靠近时仿佛有源源不断的热意传到程濯的身上。
他听到面前的人开口说:“我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程濯抬起眼皮,眼神有点涣散地盯住他。
他有些看不懂眼前的人。
“过几天我得去趟虬城……江泊洲要回美国了,想让我送送他。”
肖宇航主动坦诚,“本来可以不告诉你的,但我现在还在追求你……不能让你误会。”
程濯偏过脑袋,不太想听那个名字从他嘴里说出口。
更何况,他们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跑来告诉自己?
程濯的情绪很外露,他直接把满腹的不悦写在脸上,冷声回:“你没必要和我解释。”
“我猜到你会这么说。”肖宇航轻轻笑了一下,“但我还是觉得你有权知道。”
他们之间的误会,又何止是江泊洲这三个字可以总结的?
难道说,肖宇航以为只要送走了江泊洲,自己就愿意回头了?
乱七八糟的念头犹如春草一样冒了出来。
程濯自我厌弃地紧闭着双眼,不想再看到他。
“等我回来,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解释给你听。”
肖宇航欲言又止,“除了江泊洲以外,我知道还有很多很多……如果你愿意的话。”
程濯有些无语。
他不信肖宇航看不出自己的冷漠,现在这样是在做什么?
“我不愿意。”程濯一脸无可奈何。
他的表情很郑重,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我说过不想再见到你,不想再提以前的事……”
肖宇航只是眨眨眼,神色很无辜地望着他。
好像真的看不出程濯的冷漠一样,继续纠缠道:“这两天气温多变,你注意多穿点。”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倏然停在对方的脖颈上,迟迟舍不得移开。
程濯的皮肤是那种很好看的冷白色,他记得曾有一回自己的手轻轻地覆在上头,触感柔滑得仿佛一块绸布。
不能再想了,肖宇航暗暗告诫自己。
他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转而从背包里掏出一把雨伞,塞进程濯的手心。
程濯低下头,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的这份“示好”。
手里的东西犹如一块烫手山芋,拿不住又丢不开。
程濯还想再说些什么,恍惚间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在对方的预料当中。
肖宇航是算准了自己会心软,以为说两句好听的话哄着,自己就会乖乖回头吗?
程濯的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冒出这么个离谱的念头。
他狠狠心,不再耐着性子去听对方说些什么,气鼓鼓地加快脚步,经过单元楼下的垃圾桶时,“砰——”地一声重重地将手里的雨伞扔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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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日,天气一直阴晴不定。
都说六月的天是孩子的脸,说变就变——翌日傍晚,程濯被一场从天而降的大雨浇了全身,回到家时成了只落汤鸡,狼狈极了。
程濯第一时间冲进浴室洗了个凉水澡,随手摘了一块浴巾裹住湿漉漉的脑袋走出来。
犹豫着该不该煮点姜汤驱驱寒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是段宁的来电。
程濯打消了念头,光着脚丫走近,接通了电话。
“程小濯,你在哪儿呢?”
“家。”他的鼻子发痒,轻轻地打了个喷嚏。
段宁循声问:“你、你没事吧?”
程濯瓮声瓮气地回说自己没事,只不过淋了场雨,有点不舒服而已。
电话那头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此情此景,段宁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和他坦白。
就在两小时前,无良媒体将江泊洲的行程公布到网上。
靠着那副好皮囊获得一众女粉丝爱戴的江泊洲被突如其来的人群堵在了机场入口处,与他同行的肖宇航自然而然就成了人们关注的对象。
八卦消息犹如病.毒一般迅速蔓延开来。
不过半小时的工夫,人们就扒出了眼前这位与江泊洲同行的“冷面酷哥”,竟然是前段时间在网上颇有名气的摄影师——对了,也是他此前公之于众的“男友”。
段宁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程濯。
肖宇航要跟江泊洲回美国了,那程濯怎么办?
亏得这小子还说自己要把人追回来,果然是用嘴巴说说的!
段宁握着手机惴惴不安地想着: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三不五时地给肖宇航打电话发短信,有意无意地刺激他——该不会是把人刺激狠了,一怒之下跟着初恋出国了吧?
想到这,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就给程濯打去电话。
另一头的程濯听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态度依旧不咸不淡。
“我知道了。”他说,“谢谢你提醒我。”
段宁语塞了半晌,不确信道:“你跟他……你们俩真的没可能了?”
“没其他事的话,先这样吧。”
在段宁一声接一声的“哎哎哎”中,程濯径自挂断了来电。
当天下午,程濯毫无征兆地发起低烧。
或许是被暴雨淋过一场,或许是他心事郁结,夜里程濯陷入了沉沉的梦境当中。
他的梦就像绚烂又浪漫电影一样,一帧接着一帧。
光怪陆离的画面层层叠叠地展现开来,绮丽、疯癫、致郁。
第一个梦是他初次见到肖宇航的那个下午。
阳光很刺眼,他坐在咖啡店门口的椅子上,目不转睛地望着从对面缓缓向自己走近的人。
天气闷热得仿佛一口蒸笼,汗珠顺着眉尾滚落到眼眶里。
程濯被疼得眨了下眼睛,像是不敢置信,眼前的人正在和自己搭讪。
第二个梦是他孤身一人站在文创店的门口,目视着越走越远的情侣,局促地停住了脚步。
他的心仿佛幻化成盛夏时节未熟的果子,轻轻一捏,酸涩的汁水浸透了全身。
这种感觉很不好,程濯从来不敢回想那天的场景。
甚至连梦里也在刻意地逃避。
第三个梦又来到了那一年的除夕夜。
在这种阖家团圆、张灯结彩的日子里,只有他孤零零地站在便利店。
那个头发卷卷、长得有点小帅的服务生,想蛇一样吐了吐自己的舌头,眉眼间难掩得意之色。
他循循善诱般告诉程濯:“这东西没那么疼……关键时刻刺激一下敏感点,能把人爽飞。”
最后一个梦境他回到了高中时代。
结束完课程的学子作鸟兽状从教学楼里一涌而出,程濯被人群推搡着来到操场。
梦境也由此开始变得扭曲又离谱。
他发现自己寸丝不挂地站在跑道上,羞耻感从脚底心传到了天灵盖。
他的父母站在跑道的另一头,齐齐扭头看向他。
程濯想抬腿往他们怀里跑去,父母却只是面无表情地张了张口,说话声像卡顿的磁带一样滋滋啦啦的。
程濯一边跑一边哭,风把雾气吹到他的面前。
直到这个时候,他终于听清楚了父母的话——
“你这个变.态玩意儿,不配当我儿子,滚出去!”
“小濯,告诉妈妈……你到底怎么了?妈妈给你跪下来了……”
程濯痛苦地捂住耳朵,失声尖叫。
然而刺耳的嘲笑声仍旧此起彼伏。
“可怜的小家伙,你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啊!”
“你听过‘city lover’这个概念吗?”
“我现在开始有点同情你了。”
“肖宇航他是不会爱任何人的,他爱的永远都只有他自己——”
肖宇航!
对了,他还可以找肖宇航问清楚,一切到底是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
程濯烧得神志不清,迷糊间翻到了床柜前的手机,凭借着最后的意识拨通了电话。
话筒里传来冰冷的嗓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是了,他想起来了,肖宇航去虬城了。
正如段宁说的那样,最后他还是选择陪着初恋回美国,开启新生活。
原来如此。
兜兜转转,自己终究还是孑然一身。